凛冬已至,十二月底的冷侵如心脾,随着萧萧的寒风,把人冻得鼻酸头疼。

    四中刚放学,校门口涌出大片学生,有穿棉袄的,羽绒服的,还有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大衣,均缩着脑袋,握手呵气。

    男生普遍都比女生穿的少,一件毛衣一件棉袄或者大衣就能搞定,多的也就再戴双手套,女生就不同,基本上都戴着围巾手套,怕冷一点的还戴耳套和口罩,坚决不让感冒有可乘之机。

    沈星怕冷,穿着白色短款的棉袄下穿黑色的棉裤,帽子围巾手套一样没落下,鼻子和嘴巴藏在围巾下,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

    伊春火气旺比沈星不怕冷多了,棉袄连拉链都没拉上,里面也就穿了件中厚的纯色毛衣,其他保暖用品一个都没戴,眼睛乌黑有神,嘴巴红润健康,显得格外有神气。

    伊春挽着沈星的手,眼睛盯着她脖子上的围巾,空余的手这动动那动动,一脸好奇:“沈星,你的围巾怎么这么好看,哪买的?”

    沈星拿起围巾看了看,回:“我妈给我织的。”

    蓝白色的细毛线围巾很衬肤色,衬得沈星清秀的面孔更加白的如满月般洁静,窝在围巾的部分被热气闷的红润,像一颗洁白无瑕的水蜜桃子。

    伊春眼中一脸羡慕:“阿姨的手可真巧。”

    沈星比较怕冷,又喜欢毛线织的保暖物,所以家里多的很,慷慨的说:“你喜欢的话我家里还有条一模一样的,明天我给你带过来。”

    伊春开心地扭了两下:“那怎么好意思。”

    沈星打了个喷嚏:“没事,我觉得我明天还得在多穿一件。”

    “你这是体质弱。”

    伊春从小在草原长大并不怕冷,来了南方之后也冻感冒过一次,就在这以后,她们家就有了一个新习惯,就是喝生姜水。

    “每天早上我妈都给我准备一碗生姜水,喝完每次都热出汗很有用的,要不然你也去试试。”

    沈星叹了口气:“嗯,但太难喝了。”

    “其实也还好,鼻子一捏就下去了。”伊春做了一个捏鼻子的动作。

    沈星拍了拍伊春的肩膀:“听你的,我明天试试。”

    伊春疯狂点头:“嗯,相信我,保管有用!”

    前面沈星和伊春并肩而走,一路上说说笑笑,后面费西原和他兄弟走的不疾不徐。

    何里阳属于话多的一类人,再冷的氛围下也没有他cha不进的话:“班长今天穿的还挺可爱的,那顶帽子后面还有颗小毛球,还别说,长的和兔尾巴一样。”

    周川崎今天不陪女朋友回家,难得和他们一块走,十分有梗的接话道:“班长不是每天都挺可爱的,是吧,哥们。”

    说完,特意朝费西原使了个眼色。

    费西原白了他们一眼,一脸淡定,平静的喊了两个字:“废话。”

    何里阳感叹道:“女孩子的友情圈子真有趣,你看她们前一秒还在手挽着手说说笑笑,后一秒就胆大的互相摸胸了。”

    费西原挑眉,单手抄在口袋里:“你是羡慕可以手挽手,还是羡慕她们可以摸胸?”

    保持沉默的周川崎,低头控制不住的笑起来。

    何里阳“哎”了两下,据理力争:“到底是你不正经还是我不正经,我好端端的话怎么被你反过来一说就这么猥琐了?”

    费西原头一侧,否定:“你倒是说一句让我反过来不猥琐的话。”

    何里阳拍了拍衣服,反驳:“得了吧你,我算看出来了,你平时心眼还挺大的,到了你们班长身上心眼小的跟针一样,怼人技术一流。”

    周川崎替费西原说话:“铁树开花本来就是个罕见的现象,你非得拿针去扎气球,还不是你活该。”

    费西原拨弄几下头发,斜视了一眼: “你们俩眼睛不要捐出去得了,嘴巴也挺多的,一起捐了吧。”

    “那可不行……”

    周川崎眼尖,出口说:“那个人是谁?她们好像打算上他的车了。”

    费西原闻声看过去,沈星和伊春都站着一辆黑色的私家车面前,沈星弯腰正和车里面的人说话,那个人他见过,在她家小吃店里。

    沈星和伊春在路上走着,后面的车子按了两声喇叭,避让时,车子缓缓在她们身旁停下,车窗徐徐落下,露出了路嘉明气宇轩昂的脸。

    看到路嘉明沈星显然很意外,愣了一下,才走过去和他说话。

    “路嘉明,你怎么在这儿?”

    路嘉明指了指附近的路线:“刚好路过,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人了,结果真的是你,刚放学?”

    沈星点头:“嗯,刚放学没多久。”

    旁边的伊春拉了拉沈星的手,好奇问:“沈星,这位帅哥是谁啊?”

    沈星咳了一声,小声回她:“经常光顾我家小吃店的客人。”

    伊春恍然大悟。

    路嘉明开了车锁,看着她全副武装的模样,客气地说:“外面天气冷,我带你们回去。”

    “不用了,马上就到车站了。” 沈星不好意思麻烦他,而且公交车也挺方便的。

    路嘉明随和说:“没事,我不赶时间,快上来吧。”

    沈星推辞不过,拉着伊春坐上了后座。

    稍远处,三个人停了下来。

    何里阳抚了抚干净的下巴:“班长还真上车了,看来是认识的,哥们这人你认识吗?”

    费西原语气淡淡:“见过两次,你们也见过。”

    周川崎问:“哪里,我怎么没印象?”

    “沈星家小吃店。”

    “就是和陈语堂一起去的那次?”

    “嗯。”

    “不会是情敌吧。”何里阳说

    费西原默不作声,过了一会瞥到缓缓驶来的车,语调微沉:“我先走了。”

    说完,拦下了卢亦铭家刚开过来的私家车,车一停,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卢亦铭表情有些意外,关窗的手停在那,斯文的问道:“顺风车?”

    “不是。”费西原喉结慢慢滑动:“叫你家司机跟上前面那辆尾号一八的车。”

    卢亦铭虽然有些莫名,但马上朝司机递了个眼神,后才问:“你在追什么?”

    费西原打开窗户吹了会风,说:“前面车上有我早恋对象和明恋你的人。”

    卢亦铭似乎不用考虑就听清楚了:“沈星和伊春?”

    “嗯。”费西原淡淡的应。

    卢亦铭挺会找重点:“开车的人是谁?”

    费西原视线一挪:“一个比我们大很多岁的男人。”

    “或许是她们的哥哥。”

    “不是。”

    费西原很确定的说。

    路嘉明的车上开着暖气十分暖和,沈星没坐一会就脸红了,只好摘下帽子和围巾。

    看着车的内饰,沈星好奇的问:“你买新车了?”

    路嘉明从反光镜看了她一眼,一笑:“不是,公司配的。”

    “看起来挺新的。”沈星转头看向伊春:“是吧。”

    伊春这会老实的点点头。

    路嘉明转动方向盘,仿佛朋友间对话的说:“我下个月要去总公司任职了。”

    沈星知道公司给配车和去总公司任职意味着什么。

    她道:“你要升职了吗,恭喜你。”

    路嘉明慢条斯理道:“嗯,估计有段时间不会回来,可能短时间内不能去你家小吃店吃饭了。”

    沈星本来在玩帽子上的毛球,听了路嘉明的话,言谈温和的说:“没事,你的工作比较重要。”

    “走之前,我请你和你同学吃个饭吧。”路嘉明转过头看了一眼,语调平和:“别拒绝,没几个钱,而且可能也会很久不见,留念一下。”

    “那就破费了。”沈星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下次你回来,我再请你。”

    路嘉明注意力都在开车,改变车子方向后说:“嗯,可以。”

    伊春侧头问:“我们真的要和他去吃饭?”

    沈星心里有数,点点头。

    伊春顿时有了一种光明正大蹭饭的感觉。

    ——

    车子安稳的停在车库线内,熄火。

    路嘉明解了安全带,转头对她们说:“到了。”

    沈星听到声音瞌睡马上醒了,揉了下眼睛左顾右盼,看到车子已经停下,这才反应过来。

    看着路嘉明坐在驾驶座上等她们,沈星开始整理围巾和帽子:“不好意思,不小心睡着了。”

    路嘉明侧坐,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比较和煦:“没事,你同学睡的还挺香的。”

    沈星忍俊不禁:“她打呼噜了?”

    “嗯,睡眠质量十分的好。”

    “她从小在草原上长大,和我们南方一比,体质就比我们好太多了。”

    路嘉明“哦”了一声,略好奇:“哪里人?”

    沈星道:“内蒙古。”

    说完,想起还没叫醒伊春,手指搓了搓,轻不重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伊春“啊”了一声,抹了下嘴巴,眼睛转了一下,比谁都要快的下车。

    沈星来不及戴帽子和围巾,索性拿在手上从左侧下车,关上车门。

    路嘉明关上车门,介绍说:“这家西餐厅口碑不错,刚好带你们去试试。”

    西餐厅建的很有异国情怀,浅棕色的风格,落地大窗上的玻璃擦的格外明亮,从外面看,还能看见里面波西米亚风的窗幔。

    沈星没想到路嘉明这么大方,一请就请这么贵的餐厅。

    她扯了下嘴角,缓慢地吐出几个字:“这里的消费很贵吧。”

    “钱是身外之物,够花就行了,而且你们两个女生也吃不了多少。”

    路嘉明以后能成功,就在于他的视野并不窄,有着混迹于人群的情商和能力,并且以自身条件,该阔绰阔绰该收敛收敛。

    沈星诶了一声,开着玩笑说:“其实我们胃口还是非常可以的。”

    路嘉明先行一步,带头指路:“那就更好,跟胃口小的人吃饭,其实挺无聊。”

    三人进了餐厅,迎宾缓缓关上门。

    黑色私家车里,费西原手搭在车窗上,垂着眼睛盯着刚进去的三人,不动声色。

    卢亦铭托了托眼镜,靠在后座上说:“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进去。”

    费西原瞥了他一眼,眉宇一皱。

    卢亦铭继续把话说完:“沈星有想法,应该知道身边是个什么样的人。”

    费西原捏了捏鼻梁,半晌波澜不惊的开口:“你想得太多了。”

    卢亦铭疑问的看着他。

    “到了吃饭的点了。”费西原指了指那家西餐厅,意味深长地说:“我进去吃饭,你怎么说,一起去还是回去?”

    卢亦铭皱了下眉,未声。

    费西原对他孤僻性格习以为常,挑了挑眉,推门下车。

    关上门,刚要走,右侧的车门被打开。

    费西原听到声音回头,脚步顿了顿,停了下来。

    “我以为你不想进去。”

    卢亦铭侧了侧头,对上他的视线:“我也需要吃饭。”

    费西原听了后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泾渭分明。

    太过优雅而静谧的西餐厅吃饭还是有拘束感的,虽然偶尔有柔和的萨克斯曲吹弹,但还是少了分中式的热情和随意。

    落座后,彬彬有礼的侍应生开始上柠檬水,把腋下夹着的厚重菜单菜单递上来。

    路嘉明把菜单交给她们,让她们先选:“要吃什么自己点,它们家的奶油蘑菇汤口碑不错,你们可以尝一下。”

    西餐份量少但品种多,不得不吃的还是属牛排,沈星点了份肉眼牛排,这个部位的肉,肉质最嫩,似乎她的口味,还点了一份春卷,和一份路嘉明推荐的奶油蘑菇汤。

    伊春爱吃肉,肉是越多越好,牛排当然是必点,还点了来自北冰洋深海的极品鱼,想着西餐有鱼有肉好比中菜的四菜一汤,也算基本基本搭配了。但说起奶油蘑菇汤,伊春还是更喜欢冰淇淋,舍弃蘑菇汤换了冰淇淋。

    路嘉明除此之外还点了几道大菜,龙虾,鳕鱼排和鹅肝,最后还开了瓶红酒。

    点菜完毕,等菜的时候有浪漫的萨克斯曲可以听,只觉得好听但不知曲子叫什么。

    路嘉明属于气质卓越的那一类人,因为工作关系穿的十分正式,转头再看吹曲人的时候,沈星仿佛看到了梦里很多年后的他。

    菜纷纷上来,都是白瓷碗,衬得菜都十分精致。

    路嘉明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醒了醒酒说:“你们也快考试了吧。”

    沈星拿着刀叉认真切牛排:“嗯,也没几天了。”

    路嘉明喝了口红酒:“下学期高考,有没有想好填哪个志愿?”

    “还没有,顺其自然吧,上一年高考分数线还挺高的,也不知道下学期高考分数线会如何。”

    伊春咽下嘴里的东西,冒出一句:“路大哥,沈星成绩好,她一点也不着急选哪所大学。”

    “哦,原来你这么厉害。”路嘉明话音惊讶,表情却自然,仿佛早就知道她有这个能力。

    沈星自己开自己玩笑:“除了读书也只能读书,成绩能不好么。”

    伊春哈哈自嘲:“谁说的,我就读不进啊。”

    ……

    沈星低头喝着蘑菇汤,抬头看到隔壁桌的人时愣住了,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看到的还是费西原。

    费西原今日穿了件长款的黑色风衣,里面是一件灰色的高领,发型干净清爽,看起来清潇又帅气。

    沈星不知道他在了多久,刚才关顾着吃饭没有留意到那边,看着侍者上菜的时间,怕是也已经坐了一会了。

    两个人目光而视,沈星用眨眼睛的方式隔空和他打招呼。

    费西原双手抱胸,表情并不喜形于色,但是看到她眨眼睛的样子还是朝她挑了挑眉,以做反应。

    “她终于看到你了?”卢亦铭用了终于两个字。

    费西原看了眼手表,喝了口白开水:“用时二十分钟。”

    卢亦铭解释一番:“是我挡着她的视线。”

    “嗯。”

    这一声“嗯”其实很随意,费西原转了转头,波澜不惊地说:“看到就行,也没想做什么。”

    沈星看到费西原,又看到卢亦铭,于是低头对伊春说:“卢亦铭就坐在你后面。”

    伊春起先不信,结果真看到人,还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她转过头,笑嘻嘻的对沈星说:“费西原也在,你要不要打个招呼?”

    沈星清了清嗓子:“已经打过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见?”

    沈星一笑,神秘的说:“因为无声胜有声。”

    吃好饭,路嘉明提出送她们回去,沈星刚要答应,费西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在她身边“咳”了一声,留下一句“有事跟你说。”

    沈星让路嘉明等等,小跑过去找费西原。

    沈星追上他,好奇问:“你怎么今天和卢亦铭一起在这里吃饭?”

    “碰巧而已。”不能说真话,费西原随便挑了个理由回答。

    “哦,那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费西原吐息温热,反问:“怎么你们三个人在一起吃饭?”

    沈星如实说:“我们也是碰巧而已。”

    费西原声音疏懒:“待会你们怎么回去?”

    沈星还是如实说:“路嘉明说带我们回去,你们呢?”

    费西原琢磨出了一个想法,往外一指:“我和卢亦铭待会要去夜市,你和伊春那小学渣也一起来吧。”

    沈星讶然:“作业不做啦?”

    费西原抬眼:“明天星期六,有的是时间。”

    沈星想了想说:“也行,那我去和路嘉明说一声。”

    费西原面色如常:“嗯,等你。”

    沈星回去跟路嘉明说了去夜市的事,路嘉明听了后看了费西原一眼,提醒了几句:“那你们自己小心,夜市小偷多,注意钱包。”

    沈星点头,说了声“好。”

    走出餐厅,沈星和伊春走在前面,卢亦铭一个人走在中间,费西原和路嘉明默契的走在最后。

    虽然他不说,但是两次见面下来,路嘉明多少也看出了一点身边这个高中生对他的一丝敌意。

    路嘉明看着前方,嗓音淡声:“你放心,我现在没有交女朋友的想法,也没有把高中生当女朋友这个爱好,沈星我只拿她当妹妹。”

    费西原顿了下,门牙虚虚挨着下唇:“ok。”

    对话结束,两个人原先因为有话要说的默契走一起,这会说完话又默契的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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