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大的实验楼五楼被用来做学会生纳新点,平时各个学生会部门开会除了会议室也会挑这里开会。

    实验楼的整栋楼很安静,还带着寻常教学楼没有的一丝清风,沈星走到五楼核对实验室和纳新点的区别,视线一转,看见了吾辈之道,未入岂能知晓一行颇有桀骜不驯的字。

    字下的门微微开着,从门隙中隐约能看到人和细碎的交谈声,沈星稍作停顿后,温和谦恭地推开门。

    进去后,沈星先进行了一段简单的自我介绍,介绍完之后马上就有业务娴熟的学生会干部鼓掌欢迎,然后给她安排好座位。

    沈星的屁股和椅子正式交汇后,不由地将视线看向别处,无意外的在人群中找到了费西原。

    他坐在副主席下面靠前的位子,后背轻轻靠在椅子上,面容很安静,很坦然。

    沈星一边听着隔壁两干部说这次开会的手册大材小用,浪费经费这个吐槽,一边感慨颇深,想到了张信哲的那首信仰。

    半分钟前,沈星还在想歌词,而半分钟后,她发现费西原在认真看她。

    耳边充斥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他的眼神细致到抽丝剥茧,等到她看过去又变得深沉了。

    沈星很快躲回了这个视线触碰,头压的很低,竭力保持平静,举动丧失以前的旗帜鲜明,反而有种做贼般地猥琐。

    自己在逃避,沈星深切地认识到这点,也是,迄今为止, 除了她发过分手两个字,他们还没好好聊过。

    再她鸵鸟式又装瞎的反应下,费西原索性就更堂而皇之地端详着她,仿佛想从她细微表情下捉摸到任何情绪转动。

    他搭在额头上的手垂下来,摸出手机快速打了几行字,然后微微仰头,过了一会缓缓偏头。

    沈星点开消息,嘴唇翕动,语塞了。

    别溜了,当面说清楚。

    她乌黑润湿的眼睛重新对上他略显清冷的眼眸,慢腾腾地眨了下眼睛,心里暗暗叹了口长气。

    等到所有人就位,副主席从善如流概括这次开会的内容,到了大家翻开手册提意见的时候,沈星收起心不在焉的状态,仓促的翻开另一本推广册。

    推广册上是一家度假区的介绍和推广图片,按照要求,度假村责任方委托B大的学生会体验新开发好的度假村,学生会要代表B大根据客观的体验结果写成报告,供责任方提高管理经营或供客人网友预定参考。

    传统意义上这个和以后酒店试睡员别无二致,都是属于评论式营销,学生会这边看好这个能赚经费又能带团出去玩的委托。

    看完度假村的宣传册,大家都持不给钱也要去的一致意见,轻松迅速的将委托任务定了下来,接着就开始进行报名筛选和安排当天的事项。

    虽然是自我报名,但也不是想去都能去。

    副主席叫张维克,人如其名,是个戴着眼镜的寸头男,人很直,性格就更不用说,光是只听了几句,就能看出他这个人做事刻舟求剑,郑重其辞。

    到了安排人员方面,他开始轮流问大家高考语文成绩,等沈星说完,张维克还不忘向她点头致意。

    沈星拿着宣传册翻了翻,耳边认真地听着别人的声音,听着听着,忽然抬头。

    张维克是没报多少希望请费西原去度假村担任摄影拍照,毕竟张仲景说他们现在再搞CUPT,任务繁重,早就屏蔽了一切不必要的娱乐项目。

    所以不只就沈星惊的下巴掉在地上,连张维克也没想到,他就这么随意提了提,准备CUPT的大忙人竟然说考虑一下,没有一下子拒绝!

    沈星觉得费西原的声音云淡风轻得过分,单手托腮目光徐徐落在他身上,两个人视线默契地交汇,这次沈星没有躲开,看着他皱眉不语。

    费西原神色冷静,像在仔细思考,露出一种让她看不穿的表情。

    沈星抬了抬眼,对他的反应有点不明所以,沉思片刻,转眼就看见他在跟张维克说话。

    “我给你介绍个人。”费西原说。

    张维克先看了他一眼,然后很给面子:“谁?”

    费西原看了她一眼,然后趁着这个空档,朝她的方向一指,适时解惑。

    张维克暼了一眼,露出思索的表情:“但是我怎么觉得她并不是很想去。”

    说到这,费西原表情更深了一点,目光清醒径自说下去:“试试,不去就算了。”

    张维克虽然怀疑他得目的,但还是按他说的做了,找了个机会,在沈星愕然的表情下说出了这个请求。

    沈星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刚才聊就是为了这个。不过,她和张维克不熟,而且这种机会难得,争相恐后的人不少,她不去,不会耽误事情。

    沈星假装没看见费西原堂而皇之的目光,客气的回绝了张维克。

    清风从窗户里灌入,谈完会议,人了了散场。

    沈星走到门口,只见费西原微仰着头果真挡在了她的逃跑路线中,他脸上的神情认真,不难看出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鸟叫声一阵阵,像是在给他们助兴,沈星心里一紧,揉了揉脑袋,决定先不去想那些,等着费西原先开口。

    费西原停下脚步,原本微张的唇抿得很紧,眉目杳不可闻地皱了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沈星主动说:“最近在忙什么?”

    费西原道:“和张仲景准备CUPT。”

    沈星知道他的能力,况且还有个水平不相上下的张仲景存在,再难也能攻克。

    “你们什么时候比赛?”

    “这个不是重点。”

    他接这话时有很明显的停顿,下颚微抬,目光平和宁静。

    费西原自始自终看着她,看她表情从纠结再到迷之沉默。

    张星张开嘴,下意识想回答,可愁苦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既然无从说起,沈星决定换种方式,她庆幸,不知道从哪吹来的风让她的脑子变得聪明。

    “你问我吧,看我能不能回答你。”她仰起头说。

    费西原瞥她一眼,即使心里有气,也佩服她的嘴硬,也是,高中就敢闯男厕所了!

    他开始正色起来:“为什么刚才拒绝张维克?”

    “我不能拒绝吗?”沈星下意识回答,两个人对上视线。

    “前几天怎么没去图书管。”

    “再准备考试。”

    费西原沉默一瞬:“真要分手?”

    反而是他平静的语气,让她的心跳不要命般地跳动。

    沈星含糊说:“还是得分,我说都说了。”

    “为什么?”

    她想用世界未解之迷的玄学来比喻自己身上所发生过的一切,也想把自己遇到的匪夷所思的事说出来,但是这个答案明显有病,有谁会信。

    宿命感用市井语言说出来,就是制度,制服你一切疯狂的想法,让你变得温顺恭良。

    沈星吁了一口气,努了下嘴说:“因为我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了。”

    费西原听到这个解释连眼皮都懒得抬,推拒的神色:“这个解释没有说服力。”

    “这哪里没有说服力了?”

    她的眼睛如秋日晴空般明净,挣扎着装出点该有的严肃味道。

    费西原笑了笑:“你不会。”

    这个笑,对沈星是有巨大吸引力的,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但是我了解你的意思……”他清澈明晰的眼神看向了她。

    他说了一半,凉淡的眸子稍稍一抬,幽深的轻闪了下,接着又说:“你不去也是对的,反正那个活动无聊透顶。”

    一瞬间,氛围有种假轻松,默声长久。

    之后大概有一分多钟,谁也没有说话。

    他的眼底像住了两股旋风,从激烈转为淡默直到平静,她站的远,没有看到他眼下肌肉忽然抽了抽,到底克制不住,用力的呼吸纳气。

    既然心有芥蒂,那剩下的骄傲会让人完美地从容应对,他启声,平静从容地化解了这个尴尬:“走了。”

    他用一种安静理智的反应处理,没有给沈星造成一丝困扰和让人不舒服的强人所难。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分手。

    自始自终,费西原很在乎这个问题,但是显然没有答案。

    ——

    费西原没课,回到宿舍身上汗津津,洗完澡出来时不小心踢翻了徐页的肥皂盒。

    绿色的肥皂盒倒翻在地,白色半块肥皂滑出去老远。

    有毛病吧,这东西放地上。

    费西原嫌弃地捡起肥皂扔进垃圾桶里,这一幕刚好被开门进来的徐页目睹全程。

    徐页张大嘴巴,探着头:“我的肥皂……”

    费西原去清洗手:“脏了,用不了了。”

    徐页瞧了一眼垃圾桶里的肥皂说,也没觉得怎么脏,这洁癖的人和不洁癖的人相差就是这么大。

    “不就是沾了层灰,洗洗能用。”徐页边说边有种想把肥皂从垃圾桶掏出来的想法。

    费西原无言以对,淡淡拧眉:“别捡了,你用我的。”

    “哦。”徐页随口应着,等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睁大眼睛:“啥意思,你要去哪?”

    “Cupt比赛。”

    费西原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打开柜子找吹风机。

    “哦,也是,差点把你和老张的这事给忘了。”

    徐页把自己的肥皂盒放好,而那块可怜的肥皂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比划手指算了半天:“你俩一走就剩我和胖子,没有老张的母爱式□□服务,能不迟到都悬的慌。”

    “你把老张当妈,老张可没你这个大儿子。”

    费西原说完甩了下湿发,开始吹头发。

    徐页嘿嘿一笑,转身拿着他的肥皂去洗澡。

    张仲景和胖子一前一后回到宿舍,张仲景进屋先脱外套,而胖子在外面脱完了袜子才敢进去。

    张仲景把衣服挂起来,想到什么,问费西原:“张维克 说你本来想和他去度假村?”

    “不去了。”费西原拔了插头,把吹风机放回老位置。

    张仲景点头,转身开了瓶奶补充蛋白质。

    “你们在说什么度假村,谁安排的?”徐页挑了下眉,从两人中间挤进来。

    张仲景在张维克里听了七七八八,平静的解释:“学生会的公差,去帮度假村写图文体验报告。”

    “学生会不是是帮学校做事的么,我怎么听着像挂着职位出去玩的。”

    徐页憋了一会,羡慕嫉妒恨:“以公谋私,啧。”

    费西原拿起一本书拍了下徐页的胸膛:“多看看书,怕你拉低我们宿舍的整体智商。”

    徐页把书夹在腋下,抱胸说:“沈美人不是也跟你一个学生会,她去你不去?”

    胖子两耳不闻窗外事,拿着脸盆从他们背后走过,发现徐页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水平又提高。

    费西原往后张望了下,抬头斜斜地睨了徐页一眼。

    “那你们今天见到了?”徐页搓搓手,眼神还有点暧昧,觉得他们肯定已经和好如初,恩爱得不行。

    费西原:“正式分手了。”

    好惊人的结局。

    张仲景一口奶喷了出来!

    徐页下意识闪了一下,忍不住提醒:“老张,你干嘛,玩喷喷奶呢!”

    张仲景憋了会儿,脸色勉强回归正常。

    “……不好意思。”

    他谦恭地说完,马上找拖把勇于承担错误的劳改。

    徐页看着地上的奶渍,离远一步:“老张怎么回事,听到你被分手情绪变得这么激动,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沈美人为何要同你分手?”

    “不知道。”

    这会,张仲景拿了拖把把地拖了,头也不回的出去还拖把。

    徐页不愧是妇女之友,仗着自己脸皮儿厚实,表情颇丰富的揶揄。

    “怪不得你今天一个不顺眼扔我肥皂,原来发泄的源头在这里,要不然我再把肥皂盒摆地上,你看着踢?”

    费西原表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啥事没有,内心郁闷的够呛,别说动嘴了,光是他的脑子此刻就已经一半清明,一半暴躁。

    男女分手最大的区别就是女的用啜泣来证明一段感情,而男的就复杂多了,又难过又不甘心又想虐菜鸡。

    这种情况再来个唠叨没完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队友,真想一锤了之。

    费西原嘴轻轻一启,凉凉的说。

    “你现在是在笑?”

    徐页比了个抱歉的手势,顽强应付:“兄弟不好意思,没收住表情,真不是故意的。”

    “你和沈美人分手,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徐页忐忑等待着,终于被撂翻在地。

    胖子拿着脸盆出来,习以为常的从徐页身上跨过,津津乐道:“有人要吃斋念佛,烧香拜佛喽。”

    徐页扶着屁股顺便还做了个仰卧起坐这才帅气爬起来:“费哥,我瞧你刚才的反应有点狗急跳墙。”

    ……

    费西原按了下手筋骨,腮帮子微微一动,仰头轻轻吁了口气。

    随后,徐页杀猪般的叫声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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