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松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身上到处有伤,摔下悬崖擦在岩石上的,也有和差役打斗时被割伤的,更有脚链摩擦脚踝时擦破的。

    有些是皮肉,有些却已经见骨头。

    他一直牢牢记住孟卿卿那张纸条上的话,等待她前来汇合。

    哪知,一伙人从天而降,直接跪倒后,将他扶起,他完全是被动的被掳着走。

    哪知,刚出大院,又一伙人杀将而来,直接要他性命。

    在危机关头,人体本能选择趋利避害。

    他当然更信任前面一伙,见他都对他下跪叩拜的人,不相信后来见他就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身体不再反抗,直接跟着人马拼杀而出。

    混乱中,他希望孟卿卿能出现,她能出现,让他惨淡的现在有些光彩。

    又不希望孟卿卿能出现,害怕自己这混乱的逃亡,给她带来麻烦。

    矛盾中,混沌中,他已经被动出了村子,被扶上马。

    他想,这些人,怎么会知道他藏着这?

    秘密,只有她和自己知道。

    毫无意识的被人跟踪,这两拨人,都是跟在孟卿卿后面引来的。

    而她却不知道。

    他不怪她,毕竟给了他求生的机会。

    如果没有她的出手谋划,自己兴许已经在三千里之外,任由生死。

    马蹄声碎,秋风骤急,周凛松越来越远。

    孟卿卿在大树后,只看到了马上那件白色里衣,慢慢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鸠鹰卫居然是来刺杀他的。

    而那伙人,却是来救他的。

    这中间,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

    等到鸠鹰卫的人走后,孟卿卿才失魂落魄地从树后出来。

    她麻木的走啊走,直到听见立夏故意喊她,“···小姐···你怎么啦?神医不在家?”

    神智回转,孟卿卿摇头,上了马车。

    戴玉藻和他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没谁会去真正戳穿。

    大家心照不宣,打马回转。

    孟卿卿从始至终,都没多说一句话。

    戴玉藻依然百般殷勤,没了袁崇时的阻扰,他更加关怀备至。

    尽管他也有无数的疑问,却也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提。

    直到回到京城。

    他要去问他哥,为何要利用孟卿卿?

    **

    孟卿卿回府后,什么都没和翘首以盼的孟夫人交代,直接病倒,开始发起高烧。

    迷糊里,她感受到另一个孟卿卿对她说,“你是为你我二人而活,切勿生悲。”然后,沉水而去。

    孟卿卿倏地惊喜,手里,多了块椭圆形的玉珮,和另一块几乎相同,翠绿的水头,透着光泽,一看便知非凡品。

    这一块的反面,写着‘天吉’两个篆书。

    而上一块,就是简单的楷体‘玉藻’。

    两块连起来,孟卿卿只觉得是吉祥话。

    她也从这一块上推断,上一块的‘玉藻’二字,兴许不是戴玉藻的名讳,而是深有其意。

    上一次是因为发烧,这一次也是发烧,难道,还会有下一次?

    孟卿卿不得而知,只好将这块玉佩小心收好,连同上一次的一起,只要是谜,总会有解开的那天。

    先前焦灼,现在淡定,即便还有第三块来,孟卿卿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急于到戴玉藻面前求证,引人笑话。

    是自己的,小心收好便是。不是自己的,总会有被收回的那天。

    深秋早晨,一地金黄,昨晚刮起的风,吹落树叶,零落成泥。

    萧瑟中带着凄清,站在窗棂前,她想起周凛松,也不知道到哪儿了?有没有厚衣裳穿?会不会没吃的饿肚子啃树皮?

    多么好的人,竟然到了如此境地。

    是该怪周皇后的一意孤行,还是周严正的独断专行?

    总之,无论哪样,周家被圣上整治的消失了。

    皇帝,也不过是最高集权者罢了。

    说不定哪天,就该轮到孟家。

    即便现在戴玉藻对她有情,可真正浩劫来临时,那点感情,岂能擎纣灾难?

    孟卿卿兔死狐悲的感慨,一直萦绕在胸。

    直到传来消息,圣上找她入宫。

    带着一腔幽愤,孟卿卿出门。

    戴玉藻知道她心情不好,亦步亦趋陪着,从进皇宫门开始,便不断在她耳边唠叨,“你且好好听,不要犟嘴,横竖都不关你自己的事。”

    孟卿卿随口额嗯,她势单力微,哪有和圣上对抗的本钱?

    明哲保身的同时,再来据理力争,才是生存法则。

    可戴玉藻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还是能够猜到一些,当即顿住,偏头问他,“你皇帝哥和你说什么了?你为何要这么劝我?怕我性子一急和他争辩起来?”

    戴玉藻愣了会,有些无奈的苦笑,“卿卿,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有了这句话垫底,孟卿卿知道,自己的某些猜测,大概是成立的。

    到达勤政殿时,戴玉珏正应付完一批顽固老朝臣,心里正憋着火,见一身粉蓝裙子的孟卿卿,眼前顿时一亮,闷燥的心情,瞬间轻快。

    他才想起,昨晚和他弟谈过,为了解开误会,愿意给她解释一番。

    身为帝王,解释自己的言行,只有他的弟,才能有资格,他对孟卿卿十分信任和欣赏,自然不吝于将这份荣幸分给孟卿卿。

    孟卿卿恭谨行礼后,便等着坐在上位的人放下奏折,投眸过来。

    戴玉藻站在她身边,用手指触碰她的指尖,是在安抚,也是告诫。

    孟卿卿不敢乱动,只是把正在摩挲的手指,缩进衣袖。

    “朕知道帮助周凛松逃亡,那么短的时间,竟能策划的完美无缺,真真不枉是你。如若不是袁崇时无缘无故的回老家省亲,鸠鹰卫都不一定找到你们的漏洞。”

    孟卿卿听罢此话,并未立刻匍匐在地求饶,而是抬头直视,“民女再算无遗策,周凛松还是没逃过,还是陛下手段高明。”

    戴玉珏浅怔,他从她清冷疏离的神态中,知道彼此的立场,在周家人这件事上,最终站在对立面。

    他还是愿意多点耐心,解释一番。

    不是因为站在她身边的弟弟,而仅仅是她。

    “周家家主谋逆,周家嫡女弑杀皇子,还有庶子暗中运输军火,这哪一桩,都是死罪。你岂能如此清浊不分?”

    孟卿卿作为大臣之女,哪有资格在圣上面前狡辩。再说周家人,她也只认识周凛松而已,事已至此,她只能强压住愤懑,不至于惹怒圣心。

    “朕做事,无需向任何人交代,今日叫你来,也只是想要劝诫你,切勿为别人的事,让自己困恼。”

    “谢圣上抬举,民女并不敢恼。只是想说一句,倒打一耙这种事,圣上干的真是炉火纯青,民女佩服。”

    这是一句僭越至极的话,孟卿卿不想听戴玉珏那些冠冕堂皇的虚伪话,她怨自己,为何要将这样的伪君子,当成自己的朋友。

    真正是识人不清,好在还不晚,还是回家,好好当一位乖女儿才是要紧。

    戴玉珏没料到她会反驳,而那神色却不是一向表现的乖顺,而是···鄙夷。

    本就心气不顺的他,也瞬间没了好脸色,“孟家有女如此莽撞,如若不是看在你父亲替我镇守边关的面子上,定不会就此放过。”

    “民女谢陛下不杀之恩。” 噗通跪倒,手掌伏低,头额点地。

    她是在赌气,也是宣泄。

    她知道自己并无资格,可另一个孟卿卿总是不安分,让她并不是心悦诚服。安然接受现状。

    戴玉藻见他哥并未叫人起身的意思,他急了,冲他哥不断使眼色。

    戴玉珏佯装不见,低头看奏折,毫不理会。

    僵持,陷入可怕的僵持。

    孟卿卿在心底,在此刻将对圣上的那些崇拜,在一丝丝的抽去。

    即将陌路,各安天涯。

    她不会再替他,做一件事,哪怕是求上门。

    几息后,戴玉珏批完两本奏折,冷冷地,“起来,回去吧。”

    \"民女谢过陛下。\"戴玉藻伸来的手掌,她故作不见,自己慢慢起来。

    高昂着头颈,肩背笔直,碎布后移。

    戴玉藻跟出来,替她把并无灰尘的膝盖拍了拍,有些无奈的,“皇兄这两日和朝臣正在对峙,脾气有些不好,卿卿你多担待些。”

    “谢王爷宽慰,民女告退。”冷淡如冰,孟卿卿走出皇宫。

    出得宫来,遇见廖琛正在马路对面徘徊,见她出来,立刻迎上。

    “廖大人的为官之道,小女子佩服。”孟卿卿冷睇他,“周皇后的事,想必廖大人早就窥见其内幕,只是假装不知罢了。”

    廖琛愣了愣,苦笑,“有些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孟小姐还是适合在家当娇小姐为好。”

    \"是的,正有此意,估计以后见到廖大人的机会,并不会多,助大人官位节节攀升。\"

    彼此拱手,就此别过。

    **

    戴玉藻哪里看不出孟卿卿眼里的决绝,他脚尖向后,直接再奔大殿。

    “哥你为何要那样说卿卿?她要不再和我来往,我可该怎么办?”

    见他哥仍旧埋首奏折之中,戴玉藻更着急,他赌气坐在大殿上,望着廊庑下飞来飞去的燕雀,他好像有些明白:自己终究并没完全护住她。

    自己的无能纨绔,让孟卿卿无法真正依靠与他。

    他要立起来,他得立起来。

    如果想要和孟卿卿有结果的话。

章节目录

两副灵魂,我成万人迷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釉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釉霜并收藏两副灵魂,我成万人迷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