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学的时候,父亲是矿务局一名守卫炸药库的经济警察,那年暑假母亲怀了弟弟没法照顾我,父亲就把我带到了他上班的地方。那个仓库位于一个偏僻的山沟中,周围有高高的围墙和铁丝网。

    库区很大,进入大门有一条主干道往前延伸,从主干道上分出很多支线,通向一个个红砖彻成的仓库,每个仓库间隔五六百米。仓库门前摆着体形巨大的灭火器,有水缸那么粗,下面有两个轮子。其余的地方,全是荒草,因为库区严禁烟火,那些疯长了几十年的野草,竟然有一人多高。

    大门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两层小楼,一楼是办公室,二楼是民警宿舍,我和父亲就住在二楼最西边的那间。父亲的主要工作除了有车来拉炸药时核对单据,清点货物,剩下的就是巡查和瞭望,消防火灾隐患。但凡有一点火星,都会给仓库造成巨大的危害。

    瞭望塔在一个高岗上,离宿舍楼不远。中间要经过一条斜向上的隧道,隧道底下是一层层的台阶。通过隧道之后到达岗楼,然后顺着梯子抓上去,说它是梯子,其实就是一个个砌在墙上的U钢筋。爬到岗楼顶上,有一个向外突出的平台,父亲就在那里架起望远镜,观察库区的每个地方,我则躺在凉席上吹风、看书。

    因为库区远离村庄,附近是找不到装卸工的。所以有车来的时候,父亲和他的同事们还要兼职装卸。父亲不准我到离仓库太近的地方,他们装卸的时候,我就只能远远地看着,很快就看出了些门道。比方说一号库装的是电□□和导线,二号库装的是塑料炮皮,三号库到六号库装的是炸药,七号库装的是杂物。

    看他们装车会很无聊,我就会在仓库附近四处走走,拿棍子敲草丛看里面有没有野兔子。终于被我发现了仓库的地下暗道,这些地道的入口都在仓库附近,而且所有的地道都是相连的。

    地道大概有一人多高,有平的也有斜的,平的底下铺着石板,斜的下面是砖头台阶,地道大概有一米多宽,人在里面行走奔跑都没有任何障碍。地道里面很黑,要照着手电筒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自从发现了这些地道,我每天都会在里面探索。从一个仓库门口钻进去,然后从另一个仓库门口钻出来,乐此不疲。有时候忘了带手电下去,就张开两手,摸着两边的墙壁往前走。在漆黑的地道里,走着走着突然前面就传出亮光来,别提有多高兴了。

    对于这些地道的用途,我一直以为是为了抗击敌人。假苦战争爆发,敌人占领了这个炸药库,我爸爸和他的战友们就会钻进地道,跟敌人打游击,依靠有利地形把敌人赶出去。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直到有一个雨天,我在地道里被大水冲得天旋地转,脑袋被墙壁撞得头破血流,我才明白,原来这些地道是用来排水的。

    我在那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假天,直到很多年后,我还会想那些爬岗楼钻地道的岁月,那个我童年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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