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师尊不问问自己,为何让我去学。

    他听见池榆这样说。

    晏泽宁披散着头发,在石床上盘腿修炼,灵气已经运行了一个周天,腹内的元婴安宁地接受灵气的洗礼。

    是因为师尊觉得我这样不好吗?连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都不行,非要让我从内心深处认同这些所谓的规矩。

    师尊想要改变我是吗?

    池榆这样问他。

    他记得他当时怔愣的样子。

    池榆看着他,继续说。

    我很奇怪,可能有点出格,我知道,这样也许不好,难道我就要变成你所认为的很好的样子,跟书上一模一样吗?

    可是谁在定义好。

    别人、所有人所定义的好而已,如果我发自内心的去做,我便是这些教条的傀儡。

    我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喜怒哀乐,只要不符合这些教条,我就是不守规矩,我就是错的,我就要一点点的改正,变成符合你期待的样子。

    可是那样我还是我吗?

    我不是我了,就只是一个装满教条,名叫池榆,其实可以叫任何名字,随便就可以复制的模板罢了。

    师尊,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我有点恐怖,就像我被人夺舍一样。

    那为什么以前我们相处的一年,你没有提出来。

    你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才让我去学?以前没有机会吗?

    如果你真讨厌我的性情到了那个地步,你会提出来的,但听不听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而现在,你让我去学,无非是你能让我去学,无论我愿不愿意。

    你想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改变我,是吗?

    师尊,是吗?

    你真的在乎那套东西吗?觉得那套东西很好吗?

    而且,师尊。池榆当时这样说,然后对他步步紧逼。

    我好像发现你并不是别人口中说的那个样子。

    你也很奇怪,我感受到了。

    池榆淡漠而疑惑地看着他,继续说。

    我难道会因为觉得你奇怪,让你变成我所认为的正常样子吗?

    变了就不是你了。

    不是喜欢吃鱼但却过敏的你,不是喜欢吃桂花糕但从不吃的你,不是那个割裂的你。

    你在轻怜脸上刻字是真的,我当小妾跟你告别时你说的话也是真的,现在想想,其实你杀了那两个杂修也许还是真的,只是骗我你已经放了他们罢。

    言行举止皆由心生,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时间长了,可是会露馅的。

    师尊,这是你对我说的话。

    池榆靠近他,他能清楚地听见池榆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他全身燥动不安。

    池榆轻轻笑着说,师尊,你问我为何抵触,你问问自己的心,你都不信,我为何会信。

    你已经露馅了。

    但你还是师尊,是与我相处一年的师尊,是全心全意照顾我九个月的师尊,是叫晏泽宁的师尊,奇怪又怎么样,露馅又怎么样,你就是这样的,我都知道。

    晏泽宁想到此处,心神恍惚,很快灵气运行便出了茬子,灵气在他静脉中乱跑,他全身上下膨胀着青筋,如柳树新生的枝桠贯穿在他的体内,让他痛苦不堪。

    他很快就吐出一口血来,白色的炮子绽出一朵血花。

    他的眼珠子变成红色,有如两块静心雕琢的红宝石。惊夜在他脚边躁动不安,滋滋振响。

    他从小就知道礼节、规矩、道德、仁义的好用。

    只要按照多数人所认同的来做,自然会得到赞美、认可和追捧。

    久而久之,这些人就把所有美好的东西当成他自己生来就有的品质。

    他无论做了什么事,自然会有人替他想出一番道理。

    他一直都这样做的。

    去扮演一个所谓正直严厉,霁月光风的人。

    这样做很多事情都会非常顺利,只要从他嘴中说出的话,就好似沾染了正义的味道。意见与别人相左,别人自然会怀疑自己。

    话语能改变人,无论是从人嘴里说的,还是在书上写着的。

    他想改变池榆,不……是驯养池榆。

    就如同晏家与他母亲对他所做的那样。

    他修了无情道,需要慢慢炼化对池榆的感情。

    只要人变了,感觉自然会变。只要从思想上驯养池榆,用权利地位、富贵的蜜水去浸泡她,她自然会变得不再像之前的样子,变得跟其他人一模一样。

    他的感情便会消失,他也会顺利修炼到炼神期。

    可是她拒绝了自己对她的控制,直言不讳,没有一点儿遮掩的指出他的表里不一。

    她发觉到了他的目的,也发觉了他面具之下的脸。

    但她还是……

    想到此处,晏泽宁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池榆,也笑自己。

    池榆到底知不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会要她的命啊。

    怎么敢说出来,她太大胆了。

    她的话击溃他,他从未想过他会是战场上最无能的士兵,只是池榆一番诘问,他就被打得节节败退。

    计划失败了一部分……

    取而代之的是,元婴之后,一直被他压抑住的感情迅速疯长。

    如果说,抑制的感情是一盆妍丽的牡丹,在他精心的侍弄下如预期般那样长出脆弱而招摇的花,那疯长的感情就是藏在广阔无垠土地上受过甘霖的野草,不受他控制的生长,开始不经过他的允许,结束好像也遥遥无期,除非,一把火烧尽。

    只是因为他是她师尊,与她相处了一些时日,便能得到她这般相待,如果是其他人呢,她还会这样吗?嫉妒之情也随之疯长,他被折磨得痛苦不堪。

    他不敢回阙夜洞,不敢靠近池榆,她是一只会吃掉他的洪水猛兽。

    再这样下去,他会走火入魔。

    可怎么能控制呢?

    他全身如置烈焰,疯长的情玉缠绕他的灵魂,非池榆而不可熄灭。

    只有一次……

    一个呼吸之间,晏泽宁来到了池榆的房间。

    池榆安憩在黑夜之中,正进入黑甜的梦乡。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非常信任的师尊晚间来到了她的房间,拨开床边的帷幕,平日冷淡的眉眼正贪婪地看着她。

    晏泽宁给池榆下了静心诀。

    他撩开了池榆脖子间散乱的黑发,一截白皙修长的颈脖露了出来,他从下往上,慢慢吻着,直至到了唇边,他轻轻沾染,然后捏住池榆的下颌,往下一压,让她露出嘴中猩红的花蕊,好叫他能尽情攫取花蕊中的蜜汁。

    他咂弄得眉眼之中尽是风流痴态。

    ……

    但真的只会有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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