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乘柕回京的第二天,按惯例,是要去赴名声最大的宴请。

    安宁长公主的请柬早早送到姜乘柕府上这件事,大部分人都知道,大家明白了三帝姬这头宴是会去长公主府上的。

    可姜乘柕不仅没去长公主的宴上,任何一场宴会都没去,反而砸钱去了兰观居,这件事很快就在京城的达官显贵中传开。

    姜乘柕府是禁闭大门,不接待任何一个客人上门。

    而长公主府也是没有透出半点风声,叫人摸不透这被落了面子的主人家的意思。

    户部尚书家里,刘氏盘点着账簿,朝身边的女儿笑道。

    “这惠妃可算是空计谋了。”

    想着让她带上她家中小妹,去长公主面前露脸,再结识些青年才俊,为李家铺路,顺带给新进京的三帝姬下个绊子,想的一石二鸟,没想到,人家根本没去。

    长公主也是毫不屑于理她那妹妹。

    倒头来,只是给她贴了这一千两银子。

    “那,我们可是要把这钱……”

    刘氏脸色一变,唾声道,“她李晗若想把这钱拿回去,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还想着望她那推钱,也不想想自家。”

    惠妃闺名李晗。

    “娘亲说的是。”见惹了刘氏不快,女儿急忙低头。

    刘氏平复了脸色,又道,“那三帝姬倒真正是有钱,看来宁妃母家果真是巨贾,即便是我幼时在家也没见有人如此花钱。”

    一百两黄金,说花就花。

    连出生富商的刘氏也难免惊讶。

    何况前不久刚为公婆在乡下盖了座庄子,正是缺钱的时候。

    但刘氏转念一想,笑道,“惠妃怕更要难受了。”

    惠妃最近可是拮据的很。

    本来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名门望族出身,心思还挺多,既想着扶持四皇子,又想着扶持母家。

    “上次去宫里,看她头上那簪子,都是老物件了。”

    说什么昔日皇帝赠与,还不是为了走关系,把新鲜的好的都变卖了,只能带上皇帝给的。

    若不是最近家里拘谨,刘氏也不屑于带上惠妃的妹妹,一同去赴宴。

    只是这宴本就是为三帝姬办的,长公主自然不会过多注意到她们,索性惠妃来送钱,多带一个少带一个都不算什么大事。

    “那位三帝姬可当真是富裕的主。”刘氏盯着账簿,看着上面的盈余,忍不住感叹。

    既富裕,又聪明。

    怕是早就知道惠妃的心思,也知道长公主不会计较这些,干脆不去赴宴。

    去兰观居一掷千金,或许也只是为了告示京城。

    既不落她人的阴谋,又告示了自己的回来。

    念此,刘氏告诫女儿,“你可切莫听外头的风言风语,三帝姬终究是帝姬,若是见了,不可枉费礼数,恭敬些,这三帝姬怕是不简单。”

    “是,女儿记住了。”刘氏女儿诺声回道。

    但关于长公主宴会这件事,其实姜乘柕并不是不想去。

    “所以昨天还有个宴席?”

    青琏用刀在冰上刻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花,然后放在姜乘柕面前的玉瓷碗中。

    “是,据说是安宁长公主的。”

    姜乘柕搬了个竹椅放在屋子不远处的树下,透着阴凉有一搭没一搭和青琏说着话。

    “这样啊。”

    桃连候在不远处,刚好能听见两人的对话,本以为姜乘柕要因此发怒,毕竟长公主的请柬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但府里上上下下却没一个人告诉她。

    可等了半天,一句“这样啊”后却再没动静。

    她犹豫着抬眼,正好对上姜乘柕的视线。

    姜乘柕眉眼带笑,朝她招手。

    “你要来一碗吗?”

    桃连急忙低下头,“奴婢不敢。”

    冰块就算在京城,也是稀罕物件,府里常年没主人住,自然也是没有这东西的,也不知这位殿下是从哪里弄来的。

    桃连暗暗思索,却见一只手伸来,青琏语气平静。

    “殿下给的,多拿了个碗,吃吧,解暑。”

    桃连怔怔地接过瓷碗,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怎会……多拿一个碗呢。

    即便是多拿了,又何故给个下人,吃这般稀罕的东西。

    桃连抬头,眼神复杂,注视着姜乘柕的身影。

    这位殿下,似乎有些心善了。

    若不是心善,那便是太过了然的警示了。

    何况,连从云城一路相携的青琏都未曾吃到,她个见了不到两天的下人,却得了这份赏赐。

    桃连更倾向于后者。

    而背对着桃连的姜乘柕,自然不知她的想法。

    青琏倒是淡淡看了眼,却也没在意。

    姜乘柕本就只让青琏拿了两个碗,想着一人一个,只是没想到青琏今日不想吃罢了。

    “今日还有几份请帖,殿下要去吗?”

    搅动着瓷碗里的冰块,姜乘柕抬头看了眼太阳,“太热啦。”

    青琏自然而然接道,“是,这么热的天气,殿下应该多休息才是。”

    姜乘柕懒散地靠在椅背,将空了的碗随手一放,看着湖里悠闲摆尾的鱼,莫名感叹道,“不知道他们什么才能来。”

    “应该是快了,算算日程,应该就是这几日了。”

    桃连听着两人如同打哑谜的聊天,眼神飘忽。

    夜里,等姜乘柕吹了灯,歇下。

    桃连招来院里另外的一个侍女,朝她低声道。

    “我有点事,你先替我守一会儿。”

    侍女应下后,桃连满意地离开。

    转过几个院子,桃连敲了敲还亮着的房间的房门。

    里面的人打开门。

    是李伯。

    桃连进去将今日姜乘柕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最后,有些担忧道。

    “我总觉得她是发现了什么,怎么办?”

    李伯习惯性地揪了下胡子,略微思索,面色也有些凝重。

    半响,才道,“无妨,她在京毫无根基,动摇不了什么。何况,她如今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算看出来了什么,也做不出什么大事。”

    闻言,桃连也稍稍收了担忧。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用不用对她做点什么。”

    李伯看了她眼,“稍安勿躁。”

    “我怎么是躁了,你又不是不知,上月传书都说了,那位要来。”

    桃连话语急切,却刻意压低了声。

    “我知道!但急又有什么用,如今还是得慢慢来。”

    姜乘柕经过,听见两人压低了声,却仍然能传出来的争吵,脚步微顿,随手拔下一根狗尾草。

    然后,飘飘然走了。

    这房子隔音果然不太好啊。

    姜乘柕脑子里随意想到。

    顺着前方唯一有光的地方,姜乘柕慢悠悠走过去。

    “青琏?”

    “喵!”

    姜乘柕瞪大了眼,“青琏,你原来是猫妖吗?”

    一瞬间,姜乘柕幻视从前看过的各种小说和漫画。

    长得好看,身手不凡的猫妖,化作人形蛰伏人间十余载,月圆之夜才会变回本体……大约就是这种类似剧情。

    只是没等姜乘柕继续深入去想,青琏从角落钻出,样子有些许狼狈。

    “殿下,都说了话本不要看那么多了。”

    姜乘柕眉眼带笑,走近才发现,青琏抓着一只还在挣扎的小猫,同样满身狼狈。

    “怎么弄成这样?”

    青琏颇为无奈,“做了些豆沙包,想着稍放凉些,没想到进来个它。”

    姜乘柕笑意更盛。

    青琏和云城里的老师傅学了多年厨艺,但唯独只有豆沙包做的好吃。

    今夜也是和姜乘柕约好,来吃些宵夜。

    这算是姜乘柕在前世便有的一个习惯,不曾想,还带到了这个世界。

    想着姜乘柕离家太久,青琏这才想试着做着带有云城味道的东西。

    “看来今天晚上是没有夜宵了。”姜乘柕颔首,看着已经一团乱的厨房,又低头捡起滚落地上的豆沙包,笑道。

    “是。”青琏有些失落。

    姜乘柕倒没太失落,她一把接过青琏抓着的小猫,两双眼睛对住。

    “喵~”凄厉的叫声并没有让姜乘柕撒手,认真端详了片刻,姜乘柕对青琏笑道,“不如我们一人一口吧。”

    青琏反应过来是指提着的猫,骤然慌张,“殿,殿下!”

    姜乘柕眉间眼梢带笑,“骗你啦。”

    青琏稍稍松了口气,瞧着姜乘柕笑着的样子,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这猫似乎是个野猫,殿下喜欢的话,不如留下?”

    “算了吧。”姜乘柕把猫递给青琏,语气一转,“不过,你明日去问问吧,若是没主人的,你便养着吧。”

    “我?”青琏愣了愣。

    “是啊,毕竟我屋子前头那一池的鱼,还都不想早早进了它的肚子。”

    主要她还是更喜欢云养猫。

    姜乘柕暗付道。

    青琏也想到这个,不由得一笑。

    “好了,今天是吃不上宵夜了,那我先回啦。”

    那边,匆匆回去的桃连正巧遇上姜乘柕,心头一惊。

    姜乘柕脚步一顿,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做。

    你们密谋这种事怎么可以这么争分夺秒?

    正打算装作夜色太浓,模糊了双眼,躲过桃连,不料桃连突然出声。

    “殿下?”

    “嗯。”姜乘柕面无表情。

    “殿下方才去哪里了?”桃连打起谨慎。

    该死,替她的那侍女去呢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桃连暗暗咒骂,接着又想到。

    她不会出去正好听到了吧?又或者现在也是在估计警示。

    “去做慈善,传播仁爱。”

    “啊?”这个回答是桃连未曾想过的,她闻言一怔,不明白这位帝姬是什么意思,却见姜乘柕稍有沉默后开口。

    “……喂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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