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羽
公元前202年，项少羽生命最后的时刻，他策马驶至乌江，乌雎身上的血气混着熟悉的芳香，怀中的人黑发如墨，不住地拂过他执着缰绳的左手。
到了乌江的那一刻，他便知自己已无生路。
此时，天正破晓，汉军的铁骑已至。
乌江之上，薄雾升起，一阵笛声传来，他曾听高渐离吹奏过这个曲子，那时他说，荆轲离开燕地时月儿的父亲——燕国的太子丹吟唱的便是这支曲子。
笛声停下的时候，薄雾中的黑影现出了真面目，那是一艘船，船上的人长身而立，哪怕斗笠遮住了面容，依旧显得俊逸潇洒，“在下乌江亭长，请大王就此渡江。”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准确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汉军的将领眼中充斥着忌惮。而此时，少羽猩红的双目才变得清明，他笑了，与在鸿门时同样的张扬，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天明。”来人摘去了斗笠，脸上的笑容比初生的烈日还要明媚，他与对面那人似是心照不宣，轻笑着叫了一声“少羽”，便不再作声。
两人便如此对视，一人立于乌江，一人怀抱着心爱之人，跨坐在乌雎之上。时间过去了很久，但是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忍受不住率先打破沉默的总是荆天明，“少羽，跟我去江东吧，总能东山再起的。”他这一句话令少羽一阵怔愣。不远出的汉军蠢蠢欲动，却被将领止住。
少羽从乌雎身上跃下，右手依旧怀抱着小虞，左手牵着乌雎，一步步走向乌江。天明看着他一步步向他走来，看着他把石兰的尸体递过来，他伸手接住，少羽又把乌雎的缰绳递给了他，“我还在想，你若是不来，他们该怎么办呢？小虞时蜀人，落叶归根，若是在这乌江草草埋葬，我只怕我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岳母，入了轮回都不会放过我；乌雎呢，是匹好马，死了可惜，若是被俘后闹脾气，免不得被一阵欺负……”这个时候，少羽倒是像极了天明。
眼前的人自少年时都是狂放张扬的，到这时这般摸样，又是何其的令人心疼，“少羽……”
“天明，我不走了。”这句话很轻，但却比任何话语都要震撼，天明如此，甚至连乌雎都开始躁动。
“少羽，跟我走吧，江东多的是愿意为你效力的人，到时再卷土重来……”
“我若卷土重来，你愿意帮我吗？”天明还没有说话，少羽便轻笑着替他回答了，“你不会，张良在汉军，你顾忌往日的恩情，不会与他为敌；月儿在等你，你不会舍了她来助我。更何况，天明，我死了，天下太平，再无战乱，我又有何颜面去带江东子弟来赴这必死之局……”
“如若，我愿意助你呢？”沉吟片刻，天明直视着少羽的眸子，那双眸里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天真。
“你带酒了吗？”他席地而坐，望着那人模糊在初日中的身影，似是忽略了那句回应。
“带了。”
“天明，给我，我想喝一点。”少羽接住天明扔过来的酒杯，坐在那沉默不语，酒很烈，天明不喝，他便一个人喝完了一坛，最后一杯时，他也许是神智已经不清，也许是终于找到一个出口宣泄，他站起身，酒杯被他扔到地上，四分五裂，他回头，身后的楚军士兵寥寥无几，“你们若是想活，便随他走。”
“血染沙场，宁死不悔。”楚军整齐划一，单膝跪地，抬头仰望西楚霸王，“誓死追随大王。”
“他们不走，我如何能走？”他背对着天明，思绪回到了很久之前，那破釜沉舟的一战，那一战后，二人便越走越远，他们在乎的，并不相同，但是，“天明，你能来，我很开心。”
“因为至少在最后的时候，我最亲最爱的人都在我的身边……”
乌江之上，天明坐在船头浅酌着，到了现在，他才略微明白，为何少羽喜欢喝酒。他一边拿着酒杯，一边看着少羽拔剑横在颈上，那一瞬间，少羽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眸里清澈的笑意令天明一阵怔愣。而后血染乌江。这时，天明再也拿不住手中的酒杯，它坠入乌江的时候，激起了一阵水花，不知为何，天明想看一眼石兰，她还是那么的美，嘴角勾起恍若做着一个不愿醒来的梦，只是酒杯坠落时，一滴水洒在了她的眼角，如同哭泣。天明有些失神，似是在喃喃自语，“石兰，你说，他最后在想什么呢？”
没有人能回应他，他便自答，“一定有你，也有我吧……”
天明想得没错，那个时候，少羽确实想了很多，他想起了小时，叔父的谆谆教导，逃亡到墨家时遇到的那个如月的女孩，机关城被毁后，对秦再也无法抑制的恨意，他也想起了小圣贤庄的点点滴滴，龙且跪在他的面前让他重拓战意，他想起了蜃楼之上，三足金乌环绕，楚南公所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他想起他挥剑指秦，破釜沉舟，巨鹿大捷，鸿门暗处，刀光剑影，宴后离心，亚夫之死……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回头看着乌江，眸中含笑，船上俊逸的身影执酒浅酌，满目悲凄——他最为重要的两个人，一直放在心里。
他的至亲——功力被封时，他握着那人的手，那个还算孩子的少年，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却从头到尾没有叫喊，勉力支持；蜃楼之上，雪后初晴，天赋初现；迷针之下，笑容僵硬，却字字诛心，以身为盾，护他周全……
他的至爱——小圣贤庄，明月之下，黑发如墨，眸光清冷，乱了他一世心魂……
“天明，小虞……”
到了乌江的那一刻，他便知自己已无生路。
此时，天正破晓，汉军的铁骑已至。
乌江之上，薄雾升起，一阵笛声传来，他曾听高渐离吹奏过这个曲子，那时他说，荆轲离开燕地时月儿的父亲——燕国的太子丹吟唱的便是这支曲子。
笛声停下的时候，薄雾中的黑影现出了真面目，那是一艘船，船上的人长身而立，哪怕斗笠遮住了面容，依旧显得俊逸潇洒，“在下乌江亭长，请大王就此渡江。”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准确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汉军的将领眼中充斥着忌惮。而此时，少羽猩红的双目才变得清明，他笑了，与在鸿门时同样的张扬，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天明。”来人摘去了斗笠，脸上的笑容比初生的烈日还要明媚，他与对面那人似是心照不宣，轻笑着叫了一声“少羽”，便不再作声。
两人便如此对视，一人立于乌江，一人怀抱着心爱之人，跨坐在乌雎之上。时间过去了很久，但是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忍受不住率先打破沉默的总是荆天明，“少羽，跟我去江东吧，总能东山再起的。”他这一句话令少羽一阵怔愣。不远出的汉军蠢蠢欲动，却被将领止住。
少羽从乌雎身上跃下，右手依旧怀抱着小虞，左手牵着乌雎，一步步走向乌江。天明看着他一步步向他走来，看着他把石兰的尸体递过来，他伸手接住，少羽又把乌雎的缰绳递给了他，“我还在想，你若是不来，他们该怎么办呢？小虞时蜀人，落叶归根，若是在这乌江草草埋葬，我只怕我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岳母，入了轮回都不会放过我；乌雎呢，是匹好马，死了可惜，若是被俘后闹脾气，免不得被一阵欺负……”这个时候，少羽倒是像极了天明。
眼前的人自少年时都是狂放张扬的，到这时这般摸样，又是何其的令人心疼，“少羽……”
“天明，我不走了。”这句话很轻，但却比任何话语都要震撼，天明如此，甚至连乌雎都开始躁动。
“少羽，跟我走吧，江东多的是愿意为你效力的人，到时再卷土重来……”
“我若卷土重来，你愿意帮我吗？”天明还没有说话，少羽便轻笑着替他回答了，“你不会，张良在汉军，你顾忌往日的恩情，不会与他为敌；月儿在等你，你不会舍了她来助我。更何况，天明，我死了，天下太平，再无战乱，我又有何颜面去带江东子弟来赴这必死之局……”
“如若，我愿意助你呢？”沉吟片刻，天明直视着少羽的眸子，那双眸里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天真。
“你带酒了吗？”他席地而坐，望着那人模糊在初日中的身影，似是忽略了那句回应。
“带了。”
“天明，给我，我想喝一点。”少羽接住天明扔过来的酒杯，坐在那沉默不语，酒很烈，天明不喝，他便一个人喝完了一坛，最后一杯时，他也许是神智已经不清，也许是终于找到一个出口宣泄，他站起身，酒杯被他扔到地上，四分五裂，他回头，身后的楚军士兵寥寥无几，“你们若是想活，便随他走。”
“血染沙场，宁死不悔。”楚军整齐划一，单膝跪地，抬头仰望西楚霸王，“誓死追随大王。”
“他们不走，我如何能走？”他背对着天明，思绪回到了很久之前，那破釜沉舟的一战，那一战后，二人便越走越远，他们在乎的，并不相同，但是，“天明，你能来，我很开心。”
“因为至少在最后的时候，我最亲最爱的人都在我的身边……”
乌江之上，天明坐在船头浅酌着，到了现在，他才略微明白，为何少羽喜欢喝酒。他一边拿着酒杯，一边看着少羽拔剑横在颈上，那一瞬间，少羽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眸里清澈的笑意令天明一阵怔愣。而后血染乌江。这时，天明再也拿不住手中的酒杯，它坠入乌江的时候，激起了一阵水花，不知为何，天明想看一眼石兰，她还是那么的美，嘴角勾起恍若做着一个不愿醒来的梦，只是酒杯坠落时，一滴水洒在了她的眼角，如同哭泣。天明有些失神，似是在喃喃自语，“石兰，你说，他最后在想什么呢？”
没有人能回应他，他便自答，“一定有你，也有我吧……”
天明想得没错，那个时候，少羽确实想了很多，他想起了小时，叔父的谆谆教导，逃亡到墨家时遇到的那个如月的女孩，机关城被毁后，对秦再也无法抑制的恨意，他也想起了小圣贤庄的点点滴滴，龙且跪在他的面前让他重拓战意，他想起了蜃楼之上，三足金乌环绕，楚南公所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他想起他挥剑指秦，破釜沉舟，巨鹿大捷，鸿门暗处，刀光剑影，宴后离心，亚夫之死……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回头看着乌江，眸中含笑，船上俊逸的身影执酒浅酌，满目悲凄——他最为重要的两个人，一直放在心里。
他的至亲——功力被封时，他握着那人的手，那个还算孩子的少年，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却从头到尾没有叫喊，勉力支持；蜃楼之上，雪后初晴，天赋初现；迷针之下，笑容僵硬，却字字诛心，以身为盾，护他周全……
他的至爱——小圣贤庄，明月之下，黑发如墨，眸光清冷，乱了他一世心魂……
“天明，小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