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与妖族领地的交界处新开了一家茶馆。

    这茶馆的老板娘是个刚化形两百年的小狐妖,兼前堂说书,拉客。接待的当然也是同族。

    这日风光霁丽,妖族入口前方耸立的无岐山被深秋的落叶覆盖,染了一层霜红。小狐妖坐于堂中,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对面前的一众听书妖们说道:“今个儿本姑娘心情好,给各位讲讲一个绝儿真实、绝儿凄美的故事!”

    台下妖怪们男女老少形态各异,无一不拍手叫好。

    “话说一千年前,那时本姑娘还没出生呢,我们狐族地界丘月山里边儿便诞生了一只女狐妖!这女孤女天资极佳,长老们又喜欢她,不出两百年,嘿,她就化形了!那可是张祸国殃民的脸哪!媚得……”

    “青妩姑娘!那狐妖还能比你好看?“台下一个粗犷的男妖调笑道。

    小狐妖瞪了他一眼,不假思索道:“自是比本姑娘好看得多!”

    正欲接着说,茶馆大门忽地被一阵强风吹开,进来了个面容清隽,手持长剑的男子。众妖呼地一哄而起,个个凝心聚气,死死盯着男子。男子却不理睬,径直找了个最偏的角落坐下,应道:

    “各位不必紧张,我今日不收妖。掌柜的在哪?一锭黄金,给我沏壶好茶,可否?“”

    原来是个道士,看着年纪轻轻,修为肯定得到天极了,妖怪们在心里吐嘈。

    “可可可,本姑娘看在你诚心实意的份上,破例一次,就接了你这凡人!”

    “继续继续啊各位,这女狐妖化了形使开始修炼,因她本性质纯,修为又高,在我们丘月山的地位那可是没有哪个女妖能比得上的,我们都叫她姑姑,姑姑算得上是妖族第一大妖,前来提亲的妖自是数不胜数,可她偏是个冷心冷性的,上门的妖们连她的面都没见到便被赶了回去。”

    “哈哈,讲到这儿了,各位肯定好奇,为什么本姑娘会提前得知这些呢?自然是国为本姑娘灵根甚深,还在狐形时就已有了意识,也曾亲眼见到过那姑姑……”

    “青妩姐姐,你讲的,那只妖姐姐那么美,比妖族女子都美,能不能让我看看她的画像呀?“台下一只小花妖打断了她。

    小狐妖眼珠一转,余光偷偷瞄向角落里的清瘦男子,见他未有多余的动作,只闷头喝茶,便略一沉吟,转身进了后堂,半响,提出来一卷落满尘灰的画。

    画卷被缓缓展开,妖怪们都吸了口气。

    画中女子未施粉黛,拢袖遮面,却只露了一双眼。她身后是艳放的桃林,血红的花瓣独衬女子的白衣,虽未见其全貌,单单一双清冷眼,似蹙非蹙远山眉,足以令人惊叹不止。女子身后画着九条狐尾,错乱不杂。画的右下角题有一行小字:

    “无歧桃林,三月,为三少。”

    一瞬间,男以、女妖,老妖、小妖们全部议论纷纷,小狐妖的说辞竟是谦虚了,这姑姑只身画中却有如此之容,若见了本貌,又如何?

    道士不经意抬眼一瞥,握着茶盏的手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得,看见了吧?本姑娘还能骗你们不成?“小狐妖咯咯笑着,又道:

    “姑姑性冷,也未曾涉事,不懂人间的情情爱度,一心只想修行,就这样修啊炼啊,终于,只差一步,她就能脱胎换骨,成仙了。唉,可惜啊,可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

    小狐妖满目遗憾,长叹一声。

    “怎么?”

    道士淡淡问道。

    “自古都说,缘由天定,人妖皆是,可这缘,到底还是上苍捉弄妖的手段。”小狐妖复而长叹,娓娓道来—

    这位姑姑本是要飞升登仙的,全妖族都在欢庆,但她心中还觉有些遗憾。

    身而为妖,尤是狐族,应当是心有七窍,八面玲珑,可她性子犹如腊月寒冰,对男女之间的爱一窍不通。她很好奇,人的情感究竞是什么样的,与妖有区别吗?

    洗髓炼气的前一天戊时,她无法入睡,便来到无歧山下游转。三月桃林在夜中影影绰绰,她在一棵桃树下面发现了一个凡人书生。书生的面容并不似妖界一些少主公子们那样明丽邪俊,只是白皙,清秀,一眼便看出是读书人。

    书生昏倒在树下,气若游丝,受了很重的伤。姑姑本不想管,但见他的凡人装束,心觉若去不到人间,听一听也不错的,阴差阳错便救了这书生,自行推迟了洗髓大典。

    书生名叫江辰影,伤势未愈,在她的寝宫中住下了。她之所以把江辰影留在自己的行宫里,是因为江辰影第一次见到姑姑时,反应着实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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