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城,天灰蒙蒙压的人喘不过气,将雨未雨。

    一如天港大酒店里落地窗前赤条条纠缠的男女。

    顾轻舟撩起如瀑青丝,卷发轻弹却有自己的方向。

    撩了个寂寞。

    身后人百忙中分心来帮她拢了头发,十分体贴。

    顾轻舟抓过腕表扣在手腕上,冷静的提醒,“你还有五分钟。”

    司南低头吻了吻她的后颈,开始冲刺。

    暴雨如注。

    系好表带,顾轻舟发出一声慰叹。

    女性无法享受单纯的性,谁说的,不过是社会规训的产物罢了。

    透过指尖缝隙去看窗外雨幕,这天仿佛被谁捅漏了一般。

    这块表是邓赟送的礼物,百达翡丽的限量款,庆祝他们在一起四周年。

    之前有品牌方的熟人私下透露给她,邓赟订了钻戒和高级珠宝,搞的她紧张兮兮,以为他要求婚,创业三年眼下正卡在技术的节骨眼上,下一轮融资情况还是未知数,AR赛道里公司浩如繁星,但最终只有一家巨头,过了这一关就是一飞冲天过不了只能沦为末流,捡一些巨头的残羹剩饭勉强度日,或者被巨头收购,无论如何眼下确实不是一个结婚的好时机,可要拒绝会不会...

    华美的礼盒打开后她呆愣许久,直勾勾的看着那块腕表,像在看着一个名贵又精美的谎言。

    指针走动的脆响撞进耳朵里带起一片裂帛之音,似乎谁一刀刺穿绣架上的锦缎,把上面精致的鸳鸯刺绣划成两半,干脆又残忍。

    刺绣并未完成,若是把残片捡起来,定能发现有一只鸳鸯是瞎了眼的。

    对了,成对的才是鸳鸯,单只的只是野鸭子。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一句,“我去下洗手间。”

    餐刀滑过洗手台的大理石台面,声音听的人后背发痒,冷气顺着脊梁骨蜿蜒而上,她头痛欲裂大脑无法思考,胃一直在抽搐导致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她看着镜子里黝黑的瞳仁森然的面孔深吸了一口气,别冲动,别冲动,然后将餐刀扔进垃圾桶。

    晚上她在家对着窗外的月亮喝的烂醉,给好友重崇打电话,“虫虫,你说我是不是太蠢了?”

    “没有,你只是太信任他了。”

    “我怎么这么蠢…”她薅着头发哭的不能自已。

    “不是你的问题,是狗贼伪装的太好…”

    “虫虫,你永远不会骗我对不对?”

    “…对。”

    顾轻舟又絮絮叨叨车轱辘话说了半个小时,哭到忽然惊恐的发觉难以呼吸,像跳到岸上的鱼,徒劳的张大嘴巴倒着气...

    “舟舟,你怎么了?舟舟,说句话?”

    “虫虫...我没法呼吸了...”

    “你别害怕别害怕,你身边有水吗,你先喝口水平复一下心情,你就是情绪太激动了,没事的没事的...”

    “我喝了...没有用...”

    “再喝一点。”

    电话里传来“吨吨吨”的喝水声...

    “现在呢?”

    “好一点。”顾轻舟头昏脑涨,歪在沙发上,“可我好难受...你过来陪我好不好...”

    电话那边没人回答...

    “你在哪啊...我想起来了,你在歧州...你为什么去歧州啊,歧州离鲸市多远啊,你为什么要去离我那么远的地方啊...”

    室内突然一片漆黑,停电打断了顾轻舟撒酒疯。

    “嗝...世界末日要来了,地球要毁灭了!”顾轻舟高兴的一跃而起,在黑暗的房间里转了两个圈,趴在窗户上研究对面的LED广告牌,世界末日了它还亮着,不科学...

    电话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和潮水一般的喘息。

    “虫虫,你在逃跑么?嘻嘻,我就不跑了...我与万物共寂灭...”

    顾轻舟简直想作诗,只可惜肚子里墨水实在有限。

    良久,“开门。”

    重崇推上电闸的时候,顾轻舟躲在毯子里蹬腿尖叫,“啊,你是谁,你带来了该死的光明!”

    重崇把她连人带毯子抱到餐桌前,再把她的脸从毯子里挖出来,“吃饭!”

    桌上是她最爱的鸡汤小馄饨,香气喷在脸上她酒立马醒了大半。

    晚上,重崇在顾轻舟房间里打地铺,就像小时候一样。顾轻舟父母都忙,天天很晚才回来,要是饭点还没回来,顾轻舟就去重崇家蹭饭,吃完饭可以一起看电视,一起玩,睡着了就被抱到重崇的床上,重崇就老老实实的打地铺。其实很多次她都是装睡,为了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顾轻舟突然福至心灵,钻到重崇的被子里,重崇身子一僵,只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你睡了我吧,这样他出轨我也出轨了,我们就扯平了...”

    重崇一脚把她蹬了出去,拉紧被子,“去去去,别想玷污我的清白。”

    顾轻舟狼狈的爬回床上,“小气,肥水不流外人田...”

    重崇抓起身边的玩偶丢她,“禽兽!变态!”

    “哎呀,痛!”

    顾轻舟气鼓鼓的瞪着施暴者,可惜对方毫不畏惧,持续攻击。

    天呢,怎么会有这么多该死的娃娃!

    她只能躲进被子里蒙住头,“唉,我就这么一说..行行行,我是禽兽,我是变态...”

    顾轻舟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摸到了钻戒的去处,她的信任养出了一双蠢贼,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三会是露娜。露娜是她力排众议一手提拔上来的,从专员到总助,她顶着一张娃娃脸本该是可爱甜美挂的,但性子偏冷,话也不多,处事周全,又有几分果决,很多两难的事她都能不被人情关系困扰严格的执行下去,很多高管背后都戏称她是邓总的“一把刀”。

    果然还是灯下黑,能伤你的都是“自己人”,两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翻花绳。

    他们怎么敢!

    顾轻舟一双恨天高踩进了办公室,一路迎来一张张笑脸,这些笑脸中有多少知情人呢?

    邓赟出差海外她寻了由头留下了露娜,邓赟为新品研发忙的昏天黑地,她立马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处不动声色开了露娜,她为此特意开了一瓶香槟,好整以暇观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

    露娜却出奇的平静,临走还“好心”提供了新线索。

    顾轻舟并不想理,如今已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只等邓赟回来摊牌掀桌,结局已定,邓赟再多一条罪状又能如何。

    可露娜看她的眼神颇有几分耐人寻味,细细品来竟带着几分怜悯…

    呵,居然是怜悯。

    婊子扮观音是要普渡谁?

    她恨不能立刻将他们挫骨扬灰,助他们早入轮回。

    顾轻舟顺藤摸瓜,随便挖了一下竟挖出来一大串,那些明星嫩模,学生名媛,营养师按摩女…邓赟世界里几乎所有女性都要雁过留痕,他没有放过任何时间空隙…

    人渣!人渣!人渣!

    他是她学长,他带她入行,她跟着他跳槽,再一起出来创业,邓赟于她亦师亦友,相识十年,相恋三年,亏她自负聪明,十年时光竟没有识别出一个人渣!

    她对着那些照片干呕了许久,怒极反笑。

    干得漂亮,好一个时间管理大师!至此她放弃了摊牌掀桌的选项,凭什么,凭什么她被践踏的鲜血淋漓,对方却轻轻松松不痛不痒...

    谁还不是一个时间管理大师呢?

    她能通过学习成为一名优秀的软件工程师,再通过学习转型做产品经理,到现在成为GD科技的高管,她从他身上受益良多,这一次一定也可以!

    顾轻舟发现这事儿比想象中容易的多的多,是她以前眼睛里只有工作和邓赟,从来没有注意过身后那些追随她纠缠炙热的目光,只要她稍假词色一切便水到渠成,她如今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六月,耀言资本全面领投,GD科技D轮成功融资六个亿,八月,成功突破技术瓶颈,十月实现量产,出货量一路飙升,GD科技在AR的赛道上从此一骑绝尘,成为C端名副其实的领头羊,一时之间炙手可热。

    他们接受了好多场采访,秀恩爱配合的天衣无缝,学长学妹,办公室恋情,共同创业的励志故事,外加惹眼登对的外表,点亮了主持的星星眼,台下的观众也跟着全程姨母笑,满眼冒爱心,这爱心一直延续到屏幕外,人气超过了很多银屏CP。

    主持人问到婚期,邓赟饱含深情又有些羞涩,“已经有规划了,我需要一个足够盛大的场合,要说么?现在说么?提前说了到时候会不会没有惊喜?咳咳...我会在我们手拉手去纳斯达克敲钟时当众求婚...”

    此处成为整场采访争相传颂的华点。

    多么讽刺。

    若是自己一无所知此刻恐怕感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吧...

    这个人对她哪怕有一丝丝真诚呢...哪怕有一丝丝惭愧悔恨...但凡有一丝丝良心也不会把谎言说的如此顺口,冠冕堂皇...

    本来她有些累了,想结束这场游戏,一切都令人厌倦,日复一日的令人作呕,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可在这一刻她改了主意,她深情的回望,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柔而坚定,“我相信你。”

    激动的掌声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人什么时候会最痛,夺走他最心爱的东西,夺走他为之奋斗多年的梦想...

    不,是在梦想实现的刹那让他与之失之交臂,登顶之后发现镜花水月一场空,本可以和只差一点点,会让他抱憾终身饱受折磨,让他沉湎于复盘过去,执着于脑海中的盛大烟花,就此烂在泥里...

    她重新燃起了斗志。

    新品发布会开始在即,她把约会地点安排在同一所酒店,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刺激。

    这一次他会发现么?有点期待呢。

    电梯里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顾轻舟瞥了眼轿厢内壁映出的身影,司南目光灼灼明显还沉迷在刚刚的风月之中,她自动忽略进入工作模式,低头查看海量的工作信息,由着满脑子工作事项飞转。

    司南没能得到关注心有不甘,开始走位,闲庭信步般在顾轻舟身后来来回回,最后一个回身状若无意轻嗅了一下她的发丝。

    “好香啊。”他满意归位,颇为沉醉。

    “别这样,像个变态。”

    顾轻舟冷声提醒,眼眸低垂,拇指翻飞敲击着手机屏幕。

    司南哀怨,“你好无情。”

    “乖。”顾轻舟答的极其敷衍,末了抬头狡黠一笑,眼角眉梢尽是风情。

    司南一时看呆。

    那时GD刚刚腾飞,旗下“天选”品牌代言自然也成为各经纪公司盯紧的肥肉,司南男模出道,唱跳皆废,打拼多年只能算是挣扎在三四五六七八线的男星,“天选”代言本是轮不上他的,恰逢选秀如火如荼,公司给他报名参加一档选秀,希望能借此翻红。

    顾轻舟作为品牌方代表出席,录制结束,无数小鲜肉捉着机会和她套近乎,她只看了眼他开的颇低的衬衫领口轻道,“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几分认真,几分调笑,几分漫不经心。YSL吸烟装重塑了她的美艳,化为上位者的无形刀锋。宝剑入鞘,难掩凛冽迷人危险致命。

    一声轻笑,便如宝剑出鞘,司南被她不经意间漏出的半寸的剑光晃了眼。

    他夜不能寐,在房间里来回打转,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拎着一瓶气泡酒去敲她的房门,他的手在细长的瓶口处紧了又紧。

    她牵过那只微微汗湿的手掌,笑他严肃的不像是来求欢倒像是来行凶。

    一周后他成了本次选秀的黑马,成了‘天选’品牌的代言人。

    电梯打开,邓赟从对面的电梯中走出,看到他们眉毛一挑,自然的揽过顾轻舟,和司南寒暄了两句。

    坦白说邓赟确实有几分姿色,身高上比他不过矮个几公分,白净清瘦,棱角分明,声音像音乐电台里的男主播,温柔又充满少年感,西装笔挺难掩一身的书卷气,他推了推银边眼镜,对着顾轻舟低眉浅笑,活像“斯文败类”这四个字成了精。

    顾轻舟被邓赟一揽,从一个行走的赚钱机器变成小鸟依人的娇妻。

    空气稀薄,让人胸闷气促。

    有工作人员迎上来汇报情况,顾轻舟让工作人员带司南去后台休息室,公事公办一个多余的眼风都没有。

    是他太投入,忘了她才是享用的人。他的心坠入深深深海,任凭回味水乳交融的热烈场面也浮不上来,他后知后觉,那都是他一个人的热烈...

    顾轻舟的纵情似乎都在完成时态。

    起初为名为利或许不堪,可人和人因何相遇重要么,重要的是结果。

    他要她完完全全的属于他,既然有人不够珍惜让一段亲密关系露出了缝隙,他就要抓住机会取而代之,替他好好珍惜。

    司南心中许下雄心壮志,心也浮出水面,一眼望去全是盛景,波澜壮阔的海面,漫天红霞把天地都照的粉粉的,他觉得自己是首次浮出海面的小美人鱼,又觉得化成泡沫的结局很不吉利,赶紧呸呸呸,他是鲨鱼,是鲸鱼!

    产品发布会正式开始,主持人简单的暖场就将话筒交给了顾轻舟,本次的产品是AR眼镜,更轻便,佩戴更舒适,虚拟与现实的交互场景更广泛,虚拟物品更长留存,PPT翻页过半,顾轻舟和司南一起带着现场的媒体朋友做了一些产品互动,大家啧啧称奇,紧接着进入中场休息。

    会场两边准备了精致的茶点,大家吃着甜品三五成群聚在一块闲聊,抱怨鲸城多雨的天气,交换业内的八卦信息,探讨下一次的爆点出自谁家。

    不知谁说了句“对面楼顶有人”,人们纷纷往窗外看去,会场在42层,能俯瞰好多楼顶,对面雨幕之中,有个男人缓缓爬上天台边缘,摇摇欲坠。

    “他要跳楼!”一阵惊呼,人们迅速聚拢到窗前,有人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雨似乎小了些,看的清楚了许多,那个男人的面孔清晰可见。

    “这…这不是邓总么…”

    “怎么可能,邓总刚刚还在这呢…”

    对面的男人仿佛能听到大家说话一般,特意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面带微笑。

    “是他,没错!”

    大家纷纷转头去看台上,顾轻舟扭着双手正微微颤抖着,人们从她关切的神情里得到了确认,迅速掏出手机相机,热点这不就来了,对面的人并没有什么电视剧镜头里的氛围渲染,喊话,他对着镜头笑了笑,自信又阳光,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

    “啊—”众人惊呼。

    “不要!”顾轻舟双腿一软倒在台上,泪流满面。司南去扶她被不着痕迹的推开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的心也随着邓赟的身影猛的坠了下去,会场骤然安静,惊恐压抑让呼吸凝滞,难以平复的剧烈心跳挤在一处,满耳朵都是不规律的“咚咚咚”!

    一阵悠扬的旋律响起,跳楼的邓赟又重新回到了楼顶,大家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眼花,台上已经响起了邓赟的声音。

    “很抱歉,让大家受惊了,这就是我接下来要给大家介绍的重磅产品…”

    大家这才发现这只是一块近3mm厚的贴膜,附着在玻璃窗上,就足以投射虚拟影像,以假乱真。

    发布会完美结束,顾轻舟和邓赟当众甜蜜相拥,掌声雷动,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吧...轻舟,我们离上市又近了一步。”

    顾轻舟点头,笑中带泪,任谁看了都是甜蜜恩爱的一对。

    司南在台上倾情献唱。

    GD这次发布会占尽了头版头条,到处都是邓斌的精彩一跳瞬间。

    “跳楼”设计没有提前通知她,那个刹那她确实心里空落落的,人走到半路却失去了目标,但很快她凭借着自己对邓赟的了解否定了“眼见为实”,别说他活的风生水起,没什么理由想不开,就算真到山穷水尽那天也未必会走到绝路上去。

    她心里有些想笑,这一切要是真的该多好。她欣赏了一番自己的表演,很真实,很有层次感,情绪饱满,啧啧,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

    邓斌八成不是现场临时起意,公司里到处是她的眼睛,那又是谁帮他瞒住了她呢。很好,势均力敌的对手才更有趣,不是么?

    回公司时已近零点,所有高层都在,大家等着和北美欧洲那边的同事开复盘会。人到齐了灯却忽然暗掉,HRD推着蛋糕从里间出来,邓赟给她戴上生日帽,生日快乐歌响起,她摆上一脸的惊喜,其实没什么惊喜,这已经是她在公司过的第四个生日了,场景出奇的相似,都是在会议室,区别只在于会议室的大小,旧面孔的消失新面孔的加入,又一年过去了啊。

    她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睁开眼,大家起哄问她许的什么愿望,她笑道:“和去年一样,希望GD早日上市!”

    大家心里觉得没劲,面上都兴高采烈,“顾总格局就是大!”

    照这个势头上市只是早晚的问题,根本不需要许愿,其实她许的生日愿望是“邓斌早日ED”。

    两个人虽然是貌合神离还是要努力维护假象的,鼓掌的次数少到像清洁冰箱,但也不能归零,顾轻舟打全了疫苗仍然担心他把病传染给自己,所以每次两人按部就班她都如同行将就义,明明是赤条条滚在一起的两条泥鳅,无论是如何都滚不出火花就像怎么揉搓都不起泡泡的沐浴露。

    顾轻舟躲进洗手间查看微信列表,在虫虫的对话框上扒拉了好几遍,把手机wifi关闭又打开,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确实没有收到生日祝福,往年重崇都是刚过零点第一个给她发生日祝福的,她有些不开心。

    发语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啊,你过分了啊!”

    想想又发一条:接下来就看你的诚意了!拳头.jpg

    她最近太忙,和重崇的聊天还停留在半个月之前,她发给他邓赟出轨的sex爱视频给他,他表示辣眼睛不想看,她强迫他看,因为她也不想看。

    顾轻舟:怎么样,这次有什么不同?

    重崇:额...没什么...就那样...

    顾轻舟:你真的看了么?破口大骂.jpg

    五分钟后。

    重崇:看了,这次是个黑皮妹子,把他揍的不轻

    顾轻舟:啧,新花样

    重崇:白眼

    重崇:我手机接收的小视频加起来都快2个T了

    顾轻舟:这说明啥,说明他是个人渣!

    重崇:已经整整一年了

    重崇:你还要和这个烂人纠缠多久?

    纠缠到把这个人渣踩在脚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可字打出来又突然失去雄心壮志,只觉得悲哀。

    于是顾轻舟没有回复。

    顾轻舟一觉睡到下午,她是被投资方秘书的电话吵醒的,给了她一个地址,晚上有一个酒会要她务必盛装出席,金主爸爸的召唤她不敢怠慢,连连称是。

    重崇端了炖盅进来,顾轻舟揉揉眼睛坐起来,“什么时候来的?”

    “后半夜。”

    顾轻舟吃了一口雪梨燕窝,感觉从口腔一路向下都滋润起来,“睡哪了?”

    地上只有那块苔藓样式的地毯,并没有被子...

    “沙发上。”

    “怎么没进来睡。”

    “怕吵到你。”他说着摘下眼镜靠近,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生日快乐。对不起,昨天有点事,来的有些迟了。”

    似乎有些不明不白的情绪在空气中缠绕,导致气氛诡异的暧昧起来。

    顾轻舟一时呆住,送生日礼物并附上一个吻是她八岁生日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扒光了和重崇躺在一个被窝里,对方可能都不会有反应。只觉今天的重崇和以往有些不同,难道是摘了眼镜的关系么...

    她有意找茬,“什么事儿?”

    “姜思翀出车祸了,我正好在附近,去帮着处理了一下。”

    顾轻舟斜眼看他,“啧,你这是心疼了?”

    姜思翀追了重崇三年了,可谓一片痴心九死不悔。

    重崇拒绝人很是有一套,女孩子追求他他说他是弯的,不是同性不能相爱,男孩子追求他他说自己只是外表柔美了些,但确实是钢铁直男。

    重崇微笑,目光探究,“有点,怎么你要管?”

    “谁管你的破事儿,我的礼物呢?”顾轻舟鼓着腮帮子把手一摊。

    “来。”重崇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识往后一缩,“怎么了?”

    “凉。”

    重崇一笑,重新牵好,“正好给我暖暖。”

    顾轻舟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这手从小牵到大,怎么今天就这么别扭呢。

    茶几上摆着一套精美红色皮革礼盒,打开是一个香氛套装,有香水,香薰蜡烛和车载固体香膏,“这是你们公司研发的新品?”

    重崇英国留学回来,立马进了一家国际著名的日化公司做调香师。

    重崇摇头,“舟舟独家定制。”

    顾轻舟高兴起来,“咳咳,原来是专门为我做的,那行,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谢恩吧。”

    重崇揉乱她的头发,“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轻舟嬉笑着躲远,用香水喷他。空气里顿时芳香四溢,仿佛下了一场桂花雨,清甜过后现出炙热的味道,顾轻舟忍不住闭眼深吸,温柔沉醉...

    “是香根草,我加了些安息香脂...”重崇气息近在咫尺。

    顾轻舟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手机铃声打破了暧昧纠缠的气氛,顾轻舟开始跳起来四处找手机,重崇一脸无奈的把手机递给她。

    顾轻舟接起电话,下意识的去啃指甲,被重崇一掌拍开,她避开重崇的眼睛,背过身恨恨,老子的指甲想怎么啃就怎么啃。抬手看看精致的美甲又作罢了。

    电话是物业打来的,说是有个快递需要亲自签收,物业核实一下,顾轻舟以为是邓赟订了花,就让物业放行了。

    烦死了,凭添垃圾。

    没想到送来的是一件礼服,极其温柔的香槟粉色包裹全身,丝缎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两根细细的肩带聊胜于无,胸前装饰轻柔的白色鸵鸟毛,是顾轻舟绝不会选的款式。

    顾轻舟一时没搞不清楚到底是谁送的,重崇倒是眼睛一亮,怂恿她试试看。

    尺码刚刚好。顾轻舟有些不自然的走出来,这很不像她,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干练成熟的样子。

    重崇却很习惯,仿佛回到了她刚上大学的那个秋日,烈日当空。别人都晒的黑黑的脸上布满汗渍,只有她还是那么清爽白皙,在人群中白的发光。她穿着军训的迷彩装,看到他眉眼立刻弯起来。她朝他跑来,风吹起她的长发。

    他的心随着她的发尖,一颤一颤。

    一如此刻,清水出芙蓉,一呼一吸一个眨眼,都在心头泛起涟漪。

    顾轻舟抱怨,“这裙子设计的太不合理了,走路都迈不开步子...”

    重崇拽住她的胳膊,眼睛亮的过分。

    “穿着吧,很美。”

    顾轻舟心跳乱了一拍,挣开他的手在镜子前乱晃,故意高声,“废话,老娘穿什么不美!”

    重崇无奈一笑,“我先走了,我妈给你包了小馄饨,给你放在冰箱里了。”

    “啊~阿姨对我最好了,我要给她打电话。”顾轻舟又开始新一轮找手机。

    这次重崇没有帮她,“我妈说了,不用打电话了,回回都拿张嘴糊弄她,真有心啊就回去看看她。”

    “哎呀,最近比较忙嘛。”

    重崇懒得理她,她什么时候不忙过,工作狂。

    “我搬回来了,住对面的宜必思。”

    “啊,住什么酒店,住我家吧。”

    “不好吧。”

    “干嘛,怕姜思翀误会?”顾轻舟不满的鼓起腮帮子,像条吐泡泡的小金鱼。

    重崇忍着没有去掐她的脸,只是满脸呵呵,“怕你那些莺莺燕燕误会。”

    顾轻舟回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我们是堪比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手足兄弟。”

    重崇趁机狠狠弹了她的脑门,“谁是你兄弟?走啦!”

    顾轻舟吃痛捂着脑门,“你是我仇家派来的吧。”

    重崇已经按了电梯,“你别走啊,晚上陪我去个酒会。”

    “知道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记得穿我去年送你的那套西装,都没见你穿过。”

    “知道了。”重崇拉长声调。

    直到电梯合上,顾轻舟还咬着唇站在门口,手送到嘴边又放下。

    今天真是哪哪都不对劲,是她的错觉么,他怎么从耳尖到后颈都透着绯红...

    记忆陡然飘远,中考分数刚下来,她看完榜就觉得不妙,扔了雪糕往重崇家跑,老远就听见一片咒骂抽打鬼哭狼嚎,她立马眼泪鼻涕都下来了,越急越乱,还摔了一跤,给她开门的是重妈妈,重妈妈本来一脸怒气见她突然就乐了,“舟舟你咋弄成这样啦?”

    她又气又急抽抽搭搭的更说不明白话了,重妈妈把她领进门,“都多大了,还跟小孩似的,都说三岁看到老,你和重崇你俩不愧是好朋友,一个赛一个。”

    重崇似乎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任凭重爸爸怎么打都不吭声了。

    她扑过去,声泪俱下,“重叔叔,你要打就打我吧,你再打...再打就要...把、把他打死了!”

    重爸爸不吃这套苦情戏,“我看打死了正好!没看出来啊,你小子是个人物,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人啊!”

    重妈妈过来打圆场,“也打的差不多了,孩子大了,也要脸面,这回就看舟舟的面子上暂且饶了他一回吧。舟舟啊,你出来洗把脸,来。”

    “我不!我走你们就该打他了。”

    “不打了,不打了,阿姨给你保证。”

    她趴在重崇身上岿然不动。

    “老重,你快说句话,你不发话,舟舟不放心呢。”

    “哼,便宜你小子!”重爸爸扔了皮带出去了。

    重妈妈过来扯她,她还哭唧唧,“虫虫,你是不是很痛...”

    重崇把脸埋在被子里吼道,“出去!出去!”

    她被他的不识好歹气的忘了哭,重妈妈忙趁机拉起她往外走,“他光着屁股呢,不好意思啦,你别理他。”

    她洗完脸回来他还趴在原地,身上已经盖了条黄黑条纹的毛毯,看起来像只被人抓住奄奄一息的小蜜蜂。

    见她进来他立马把脸扭到另一边,只露露出一只通红的耳朵和一截粉红的脖颈。

    “伤的很重吗?一定很疼很疼吧。”她扁着嘴小声问。

    他没好气,“你不都看见了么!”

    “我刚忙着哭,没看清楚。”

    她手指刚碰到毯子他便猛的转过脸来,双眼通红,“不许动!”

    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重崇自小瘦弱又乖巧,学习成绩从未出过年级前三,那还是他第一次挨打,他胆子真大,推了保送的名额,和父母说靠自己成绩考进去才不会被同学瞧不起,重爸爸重妈妈没太在意,毕竟以他的成绩考重点一高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偏偏他中考没发挥好,重爸爸心情郁郁,去查了各科分数,想看看到底哪科没发挥好,结果发现他数学交了白卷。

    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顾轻舟,因为重崇可以和她一起去二中了。

    多年后她说起这事,“都怪我你才没去一中,唉,当时不懂事,听说你要保送去一中,我就觉得天都要塌了,其实人早晚都要分开的,倒是耽误了你...”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那时候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学习一般...”

    顾轻舟鼓着腮帮子,“亏我愧疚那么多年,我当时还请你吃了肯德基呢!你给我吐出来!”

    重崇一吐舌头,“yue~”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

    她下楼,重崇已经西装革履在门口等她,常年穿休闲装的人冷不丁换上正装都会精神不少,换到重崇这种禁欲美少年类型,顾轻舟满心满眼只有两个字,惊艳!

    重崇走上前来扶着她,将就着她的小碎步慢吞吞,顾轻舟十二厘米的细高跟让他如临大敌。

    “小心台阶...”

    “慢点,那个地砖翘起来了...”

    “别踩井盖...”

    顾轻舟不领情,“我知道...我看的见...你怎么跟唐僧似的...”

    坐进车里,重崇掏出手机,“来,看镜头。”

    顾轻舟把身子靠去下意识在他头顶比了个剪刀手。

    重崇十分满意,“看看我们这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轻舟刚想纠正他的措辞就听他嘟囔,“唯一的瑕疵就是你这个姿势,都什么年代了还剪刀手,老土。”

    气的顾轻舟抽他的后脑勺,“开车。”

    “使唤人可没有你这么硬气的?”

    “你有意见?!”

    “不敢有。”

    一路到凯宴庄园重崇已经挂了好几个电话,要下车了看了看手机蹙着眉。

    “怎么了?”

    重崇把手机塞到她眼皮子底下,姜思翀发了一串病房照,又说了些感谢的话,顺便巧妙的透露出自己一人住院无人照顾,句句不说可怜,却是句句可怜。

    高手啊!顾轻舟觉得自己要是个稍微有点人性的男人都得撒丫子跑去看她。

    唉,话说回来她一个人在鲸城,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家人还没赶到,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确实也应该去照看一下。

    还没等顾轻舟开口,重崇道,“你这一个人可以吧,她伤的挺重...”

    顾轻舟一愣,“嗯,你去吧。”

    她麻溜下车,手腕却被拽住,重崇一笑,“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有毛病,走啦。”

    顾轻舟挣脱出来,下了车,车子油门一踩,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消失不见。

    你大爷!

    明明什么都没吃,顾轻舟觉得胃胀,像塞了块石头。

    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重崇因为别人丢下她,她早已习惯,她的事情无论大小,在重崇心里永远是第一顺位。

    孩儿大不由爷,早晚有这一天的,是重崇一直没有恋爱才让她产生了“永远”的错觉,他总要恋爱结婚生子,不可能一辈子围着她转的。

    她深吸一口气,这没什么好气的,只是这一天到来了而已。

    她吐出一口气,吐出的全是3D立体环绕“他妈的”。

    面前一座典型的徽派建筑,飞檐白墙,有侍者引着她过去,一路亭台楼阁,流觞曲水,很是雅致。

    院子里很静,只有仆从悄无声息的忙碌着,完全不像是有酒会的样子。抄手游廊的尽头是铺了白布的餐桌,银色的烛台上点着红烛,一时搞不清是要中西合璧来个烛光晚餐,还是要就地做法。

    餐桌的另一边居然是个老熟人,依旧是那张白皙到有些病态的娃娃脸,依旧是黑色的连衣裙,变化嘛也是有的,她剪了最近流行的公主切,涂了暗红色丝绒唇膏和指甲油。

    是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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