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缩着脖子惊恐地摇了摇头,他眼中满是不敢相信,大概失神了片刻,他跪在地上突然开始拼命挣扎,宋宁意拿掉他嘴里塞着的东西,只听见他大喊:“救我!救我!”

    “我要如何救你?”

    “什么?”

    宋宁意看他满脸通红,有窒息之状,立刻点了他的穴位。

    “禁书是我传的,人是我杀的。”他呛了两声,之后在地上痛苦地打滚,“我只是为了救我妹妹!”

    妹妹?

    救人何必夜袭霜江岛,就算是岛上宝贵之物,他提前说明来意,权宁和徐守清不会是不明事理的人,能帮必定会帮他们一把。

    “我要火枫楼上三层里藏着的那东西——”

    “什么东西?”

    “……”青年口吐鲜血,眼睛死死盯在宋宁意的脸上,几乎是拼尽最后一丝的力气,朝宋宁意的脚边挪了两步,两手沾血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下几个字:

    重明……

    “重明”二字后面还有一点,但青年没写完就彻底断了气。

    周边一阵慌乱的呼喊声,冯英走到宋宁意的身边,道:“那边的人都死光了,好似乎是被什么人控制,逼不得已全部自裁,有些人临死前还在挣扎,似乎不愿意自尽。”

    他不禁轻叹。

    宋宁意沉吟不语。

    她刚才看出来那些人似乎不太对劲,所以才未敢下狠手。

    现在的情形正印证了她的猜测。

    “这么多人,要查起来应该不难。”冯英将剑收好,一手反复缠绕着鬓边薄纱发带,思考着道,“只是如果那青年说的是真,依照岛主和各位长老的性子,他们大概不会再想把这件事情拖延下去,离弟子试不过几天时间,论断是时候该下了。”

    宋宁意似懂非懂。

    岛上现在人心惶惶,上面那几位原本就有要将事情暂且压下去的意思,想要年后再继续调查。

    今夜之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如果理清楚其中的干系,或许能够为他们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叶见云扔了剑,扫了一圈四周,目无旁视地看向宋宁意:“现在这里应当没我们的事了。”

    言下之意是他们该离开了。

    宋宁意手上的伤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为了防止出什么问题,她现在最好还是回火枫楼重新处理包扎一下。

    叶见云垂眸紧盯宋宁意手上的伤痕,再抬头就看见宋宁意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她眸光冷淡,没有半点的波澜,嘴角却掀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你有事瞒着我。”

    她双手环臂,注视了叶见云片刻,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于是转头:“来都来了,至少也应该跟徐岛主和少主打声招呼才是。”

    徐灵风远远就看见她了,她总不能无视他直接回去,这样未免太过无礼。

    叶见云无奈轻叹。

    宋宁意朝着徐灵风走去,她目无旁视,走到天阙台边上朝着徐灵风点点头,身后便传来一声颇为严厉的质问:“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待在火枫楼不要出来吗?”

    “晚辈思来想后,仍是不甘心 ,想趁着夜里出来探一探。”

    宋宁意回眸看见徐守清站在身后,立刻挺直脊骨。

    虽是质问,但徐守清的语气像是前辈教育后生,听着没那么冷酷无情,也没有一开始那样的疏远。

    “那你可探出什么来?”

    “并未。”

    宋宁意实话到了嘴边,想到冯英的话,又咽了回去。

    徐守清拧着眉,瞥见她手上包扎的痕迹,放软了语气道:“这事不用你操心,交给我们就好,你回去吧。”

    “是。”

    宋宁意持剑恭敬行礼。

    她转身走了几步,明显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便道:“你莫要跟着我了,西山那位老人家还不知道怎么样,你现在应该回去看看。”

    叶见云脚步顿住,宋宁意抬了抬胳膊:“这伤没事,我回去重新处理一下便好。”

    叶见云欲言又止,宋宁意忽然抬起下巴点点他手的方向:“你手也受伤了,赶紧回去包扎一下吧。”

    月光之下明显能够看见叶见云的左手在颤抖,他伤的不重,只是一点点不紧要的擦伤,宋宁意以为他手颤抖是因为那伤,便催他赶紧离开。

    叶见云默默将手背至身后,道:“不是重伤。”

    “……”

    宋宁意注视着他,伸手将身上的玉佩摘下扔给叶见云,“随你的便吧,这玉是好玉,拿在手里能疗伤养身,你先拿着,改日再还我。”

    玉佩泛着微光,握在手里能感受到涓涓暖意。

    叶见云忽然想到六年前,他背着宋宁意逃到隐林,将玉交到她手上的时候说的也是这话。

    他手抖得越发厉害,知道不能再送她回去,只道:“那我明日去找你。”

    “好。”宋宁意背过身挥了挥手。

    -

    她回到火枫楼,只看见外面的守卫加了一倍。

    推开门,院里点满了灯,一眼看去亮如白昼。

    权宁披着绒毛大氅拄着拐站在院子中央,像守门的门神,满脸精神地等着宋宁意回来挨他的骂。

    “哟,您老今天起这么早?”

    “哟,你这丫头这么晚还没有睡?”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权宁被宋宁意的话气笑:“死丫头,你又出去惹祸了。”

    “我没有。”宋宁意斩钉截铁道,“这次我是去帮忙了。”

    “谁能证明?”

    “谁都能证明。”

    她说完仰头看天,又补充一句:“云也能证明。”

    “胡说八道。”

    权宁看见她手上的伤,问:“什么人能吧你打伤了?告诉我,老头子我现在去拜会拜会。”

    “不巧,人已经死了,您老千万别咒自己,我还要靠您吃靠您喝呢,当然,如果您将这火枫楼送给我,我可以替您指一条去拜会的路。”

    “哼,嘴皮子倒是利索。”

    权宁从身上掏来掏去,掏出一个玉瓶,远远砸向宋宁意,“自己敷药去,我乏了,去睡了。”

    “等下,我还有问题要问您。”

    “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徐岛主可是知道我是谁了?”

    权宁站住脚,宋宁意看他的动作心里就有数,接着问:“您老可听说过火枫楼里有什么叫做‘重明’的药方或是功法?”

    “没有。"

    权宁面上浮起一丝疑惑。

    “那——”宋宁意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快要过年了,我们不如将西山那老先生接来城中住一段时间。”

    权宁笑道:“我猜你想请的不是成白。”

    宋宁意看起来有一些疲惫,她抬手描着眉边,目光有些懒散:“非也,我是真心实意要请那老先生来过年的,看看如今的形势,西山也不安全,您老忍心将他仍在西山不管吗?”

    权宁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便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就叫人将他们接来,到时你就别再缠着我了,去缠他们去。”

    宋宁意点头:“自然,我去缠那玉面小郎君,顺便将一些事情问清楚。”

    权宁眯眼问:“问什么?”

    “问您老不能说的事情。”

    权宁:“我不懂。”

    宋宁意:“您懂。”

    权宁大笑:“那你去问吧,问完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到时我还能替你辨一辨其中的利害关系。”

    权宁说的什么利害关系宋宁意不懂,她只是觉得叶见云是自己某个不记得的故人。

    不仅是眉眼熟悉,他的一言一动,甚至是看她的目光都熟悉得很。

    短短一夕的相处,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平白无故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前面试了几次有些成效,但是他到底是何人,自己还是不敢妄下定论。

    想到这里,宋宁意不禁仰天叹气。

    权宁那老头当初无缘无故找到她,现在看来,倘若她和那人是旧相识,权宁必定是因为他才主动找她结交。

    原以为自己是走了好运才得到权老头的亲睐,结果搞了半天,还是因为走了人情的后门。

    罢了罢了,能攀上霜江岛这一层关系实在是不容易,管他原因是什么。

    这几日岛上在忙弟子试,叶见云也忙得出奇,她连着几天将自己关在火枫楼之中,翻看了南星谷相关的典册,却是一点“重明”相关的消息都没找着。

    天阙台的事情她没再多过问,只是听权宁说那些人出自银日盟,而死掉的那个青年就是银日盟少主柏言。

    说起银日盟,宋宁意的印象还停留在三长老早造反,逼死老盟主的事情上。

    门派内乱,同门相残。

    这件事一度成为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笑料,银日盟的名声也因此一落千丈。

    这两年银日盟在江湖上基本上已经销声匿迹,如今再一次出现却是灭门的大事,霜江岛上的事情传了出去,江湖震动,为了方便霜江岛的调查,平阳城和柳河帮对霜江渡口的封锁也暂时撤走。

    这倒是让她暂时松了一口气。

    宋宁意仰躺在檐上,瞧见天边日色渐渐亮起,外面街道上也逐渐开始热闹起来,不禁搓着手起身。

    今日弟子试最后一日,城里人都去城东看热闹,权宁和成白不在府中,叶见云也是一早就出了门。

    她听见叶见云起身的动静,立即跟着他出了门,没想到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就把人跟丢了。

    想他是徐灵风的义兄,十有八.九也是去了天阙台,等了这么些时间也不回来,不如自己亲自去找他。

    天上斑斑云朵随风飘移,宋宁意挑了个偏僻的地儿跃下,盖上纱笠就混进了早起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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