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太太眼神不好使,记性倒是不错,连人家养的猫的名字和生日都能记着,你说她这样是不是装的?”

    明杨贴在宋宁意的耳边小声念叨,老妇一听,脾气上来,便道:“你这年轻人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竟在背后胡乱议论长辈,我耳朵可好使得很,手也有力气,你要是再胡说,我可是敢打你的!”

    明杨性子虽倔,但面对老人家还是不敢太强硬,宋宁意隔在他们两中间,扯开话题:“那猫也死了?”

    “猫?猫丢了。”

    老妇颤颤巍巍往门外走,明杨趁机对宋宁意道:“被这么一闹,我酒醒了大半,你若是有事就先走吧,我能送这老人家。”

    “不必。”

    宋宁意眼中闪着精光。

    反正今日时间多的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老妇半糊涂半清醒,宋宁意继续问她银日盟的事情:“银日盟出事那一日,小尤也在那里?”

    “是啊,去陪小淑。”

    “……”

    小淑又是谁……

    明杨忽然觉得他们肯定被这个老太太忽悠了,一会一个人名往外蹦,谁知道她是不是骗人的。

    他冲着宋宁意挤眉弄眼,叫她不要再和这个老太婆纠缠下去,将人送回家便好,但宋宁意不听。

    她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些零星碎片,而后想起什么似的立住脚步,一个名字突然从她嘴里蹦出来:“您说的小淑是简淑?”

    银日盟老盟主在世时,有一个孙女名叫简淑,只是从小身子不好,所以不怎么出门见人。

    三长老叛乱时简淑就已经死了,她的尸体先是被扔在了乱葬岗,后来被老盟主旧相识带回去安葬。

    如果老妇所说的真是简淑,那就对的上了。

    那个时候柏言在银日盟之中还是长老之子,叶见云说银日盟里如今没有比柏言年纪要小的女孩,是因为三长老上位,肃清门派,将从前门派里的许多人都灭了口。

    而老盟主还在世时,银日盟里则是另一番风景。

    那么柏言口中的“妹妹”,会不会是简淑,毕竟这是唯一和柏言有接触,甚至可以说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人了……

    老妇自言自语:“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小尤去陪小淑,结果那边出了事,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死了。”

    “老人家,你还知道什么关于银日盟的消息吗?”

    明杨看出来宋宁意对这件事情感兴趣,立刻厚着脸皮去问。

    老妇眼皮子一抬:“我不知道,我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们!”

    “……”

    明杨嘴唇动动,把火气憋了下去。

    这个老太太脾气古怪,一会儿一个样,他年轻,不跟老人家计较。

    宋宁意不急不躁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之后没继续说下去,她搀着老妇难得有耐心地慢走在巷子里。出了巷子又走了一条街,前面的街道上摆着一些首饰摊子,明杨边走边看,在一个卖花饰的小女孩面前顿足,他问宋宁意:“江姑娘,你要不买一些花戴一戴,你瞧你,明明有这般好的颜色,穿着这样淡,未免有点可惜了。”

    “小尤天生丽质,不需要这些假的东西衬颜色。”

    老妇开口反驳明杨。

    明杨越发烦躁,他揪着头发狂揉一阵。

    这老太太一会儿说眼前之人是小尤,一会儿又说小尤死了,脑子到底还是有一些不清楚。

    卖花饰的小姑娘听着话,伸手在面前摸了一通,挑出一支水青色的花簪道:“姑娘若是不喜欢颜色太浓的,可以买这一支,这支颜色正好,既不张扬也算不上素净,别的姑娘都喜欢这样的。”

    宋宁意这才发现这个小姑娘是个瞎子。

    她长得眉清目秀,纤细浓黑的睫毛之下,一双眸子更是格外的灿烂,一眼看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我不爱用这些东西。”

    宋宁意撒开掺着老妇的手,望着旁边一瓶花:“这是桃花?”

    “是,这是桃花。”

    小姑娘嘴角漾开笑,抬手轻轻抚了抚桃花花枝,“不过这花我不能卖,已经有人订了,我过一会儿要送过去。”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桃花?”

    宋宁意声音很轻,小姑娘听言笑道:“是我阿兄种的,不管是什么花,我阿兄都可以在冬日让它们在冬日开放。”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有本事的人!”

    明杨惊叹,他对小姑娘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是啊,我阿兄很厉害的。”小姑娘颇为自豪,她抱起桃花,“姑娘若是想要,可以提前跟我说,到时您过来拿,或者我去给您送过去也行。”

    “不必了。”

    宋宁意想起自己刚刚离开天洗门时,也像这般艰难地在世道上行走。她心生怜悯,蹲在地上瞧了片刻,还是将那支水青色的簪子买了下来。

    她付了钱,将老妇送回家,和明杨分开之后,握着那支簪子细看了一阵,随后并没有把簪子戴在头上,而是同玉佩一起,装在了随身携带的招文袋中。

    “月下梢头”乐坊坐落在平阳城最繁华的地段,宋宁意前去寻银锁夫人的消息,到那门口没有先进去,她停在附近观望了一会,看见楼上站着几个琵琶女正倚靠着栏杆嬉戏聊天,楼下门庭冷落,几乎无人光顾。

    偌大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提着“月下梢头”四个字,字的周围隐隐有金色暗纹浮现。

    楼上的琵琶女似乎看见宋宁意的身影,其中一人抱着琵琶低眉一笑:“姑娘来此何事?我们这几日关门休息,姑娘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过些日子再来吧。"

    她头上珠钗随风轻晃,称得眉眼明媚,宋宁意开口:“晚辈前来拜访银锁夫人,不知几位姐姐能否去通传一声。”

    “银锁夫人……”

    那女子神色收敛起一些,“我们家夫人近些天不见外人,乐坊里的是都交给我们办了,你要见她,可有什么信物?”

    宋宁意掏出一封信来:“受夫人故人所托,这是他要我交给夫人的信。”

    知道程厌和银锁的关系,信是宋宁意临时找程昱写的,关键时候果然有一些用处。

    琵琶女闻言没再阻拦她,宋宁意走进乐坊之内,须臾片刻的时间,里面就围上来许多穿着一样的蓝衣女子。

    她立定片刻,屋里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失,众人神色冰冷,替她留出一条路来,路的尽头是雕满各种花纹的木阶,只一刹那的功夫,宋宁意就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那台阶上的花纹迷花。

    周边石柱之上也装饰着各种金饰,奢靡的程度让宋宁意心底震颤。

    “你找我?”

    台阶上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如同涓涓水流入耳,宋宁意抬眸看清楚上面的人之后,脸上的震惊再难掩住。

    程昱所说的这位银锁夫人,看着竟然还不足三十岁的年纪。

    从程厌行走江湖到回归霜江岛,中间差不多有二十年的光景,难不成她从小便和程厌相识了。

    银锁一步一步从上面走下,纤纤玉指拂过木质的扶手,犹如神女脚踏祥云而来,最后在离地面两阶的位置停下:“你找我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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