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老板娘照样把自己埋在毯子里面，只露出一张安逸的脸，巷里巷外的议论声似乎丝毫惊扰不到她，大约是过了一会儿，实在是被吵得休息不了了，才慢吞吞睁开眼，一瞧叶见云还如昨日一般站在自家店门口，她当即闷声问道：“你又饿啦？你要是还想要吃的，我可以给你，但是白吃我的可不行，你要做体力活儿抵押。”
“谁要你的吃的呢？人家交好运了！要去更好的地方去了！”
老板娘听见旁人调侃的话，呆了一瞬之后掀开毯子便开始骂起来：“呸！胡说八道，干.你们的活去！别拿什么好运坏运的话术来混我！这边都是靠自己两双手挣钱的，哼，好运，那是什么东西，天天盼着交好运，怪不得你们做事不如老娘。”
众人红了脸，老板娘起身将毯子朝椅子上一扔，单手叉腰对着叶见云勾手：“你过来，给我看看你能做什么活。”
叶见云依她的话走过去，伸出手来给她瞧，老板娘细看两眼，评价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路边一阵喧哗声传来。
一群人听见声音像是一排被同一根线控制的木偶人，动作整齐划一地朝着路边看过去。
叶见云也是如此，他向后一步和老板娘并肩站在台阶之上，像一只大鹅一般伸长脖子，便从人群里面看见一支与众不同的队伍浩浩荡荡朝这边走来——虽然除去为首的两人，后面只跟着五六个十几岁的少年。
他们的衣服如此干净整洁，动作也都像训练过的一般规规矩矩，和他们这些在市井里面讨生活的全然不一样。
叶见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隔着宽阔的街道以及堵在一起的人墙，一眼便望见为首那女子怀中抱着的小人儿。
昨天下了一层薄雪，地上湿漉漉的，宋宁意不想沾地上的水，又生气自己被抛下这件事，在一顿沉默的较量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得来娘亲的道歉，于是想到叶见云那件事，就也没那么生气了。
他是个傻子，谁要他去做什么正确的决定呢？
叶见云同她对视一眼，见到她脸上的神色心里不禁一喜，但面对向他走来的队伍又开始局促起来，远远的，他听见有人道：“就是那小子，小少主您来瞧瞧，是不是他？”
宋宁意扭头抱住娘亲的脖子，不想去看说话的那人。
那人吃瘪，也不生气，道：“您生气是该，昨日小人得罪了您，今日来赔罪，您要是还气啊，就打回来，小的绝对不会多说。”
他说着，绕到江令玉身后，把脑袋伸到宋宁意面前讨好。
宋宁意再一次面无表情地撇过脸去。
江令玉此时终于出声：“幺幺，不许这样。”
“哼。”宋宁意冷哼一声，而后昂首，却还是不说话。
“夫人莫气，夫人莫气，怪小人的手劲大，得罪了小少主，该骂该骂。”
叶见云远远看见宋宁意头上换了新的发饰，一身明媚的琉璃色长裙配着闹蛾扑花的发冠，发冠上伸展出来的花枝一走一颤甚是吸引人的注意，衬得宋宁意有几分的俏皮。
他于是踮了踮脚尖，有些高兴地向前走了两步。
那老板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肘，道：“那些人说的是真的？那你也不能这样不要脸皮地贴上去，等他们过来，问问他们要做什么，不然要被他们看不起的。”
叶见云就这样被她拽了回去。
宋宁意远远看见他，眉毛高高挑起，接着靠在江令玉的怀里不再做其他的反应。
后面隔着几步远的是昨日来寻宋宁意的紫衣女孩，江令玉唤了一声“妙语”，那女孩就先一步走上前，辟开人群替他们开出一条道来。
叶见云几乎是坐立不安地向后退了两步，正要再往后退的时候，身边站着的老板娘却偷偷伸手抵住他的后背，并且用极其冷漠的语调下令：“你这胆小鬼，不许后退。”
上前是殷勤小人，向后又成了胆小鬼，叶见云不仅紧张地舔了舔唇，在她的挟持之下不得不挺直腰杆，安静等待那群人的到来。
宋宁意看见那男人心里还是觉得不痛快。
她盯着叶见云，脑子里似乎忽然想到什么诡计，便莫名一笑，看得叶见云只觉得后背阴风阵阵，仿佛有一个小鬼立在他身后。
“娘亲，我要他。”
宋宁意终于开口。
要是这傻子能跟在她身边，日后有意思的事情便多了。
南星谷里面的那些木头人平日里只知道练功，难得有一两次交集，大多也只是对她重复门中规定，弄得她好像是一个刚从山坳子里面爬出来的妖魔鬼怪，人见人烦，人见人怕。
而那个君尚钦对她虽然稍微宽松一些，总是“幺幺小师妹”地叫着，实则就是爹爹和娘亲派到她身边监视她的奸细，从来不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去跟爹娘告状，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她默默观察了一段时间，门中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满意的人了，唯独街上遇见的这个傻子，没有脾气一般放任她闹，比她之前遇见过的都要好说话。
宋宁意心情勉强好一些，而江令玉听见她的话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你非要他？”
“嗯。”
江令玉没继续问下去。
幺幺这么破天荒地开口说话，为的竟然只是那个孩子，但她向来喜欢胡闹，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后天两个又都不要了，几天造下来，白白花费那么多力气。
南星谷上下几百号人，都是按照规矩布置的，把那孩子收到幺幺身边，等过一段时间她腻烦了，估计要想办法把他打发走，况且幺幺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现在绝对不能平白无故放一个人过去，至于到底应该把他安置在哪里——
江令玉微微一笑，道：“你要先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叶见云仿佛一块被架在铁板上面的烤肉，后背煎熬完了，转了个面又继续让前面遭受煎熬，还好来人看着像是神仙，有一副慈和的面貌，让他心底不至于那么慌张。
“昨日——”
耳边满是嗡嗡的吵闹声，叶见云抬头，只看见江令玉敛住裙摆在他面前蹲下，嘴角噙笑低声问他，“昨日的事情，我听她们说了，今日来是想问问你，你在这边既然没有亲人，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去？”
“夫人。”老板娘伸出手搭在叶见云的肩膀上，面对江令玉微微颔首，虽然收起了身上的锋芒，但一张嘴还是那股子傲气，“您来的不巧了，刚才我才问了他，叫他留在我的店里做活，这小子不爱说话，没有拒绝，想来是已经答应了。”
她说着把叶见云朝前面推了推，道：“你说是不是？”
叶见云默默扭过头，看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面的纤细素白的手指，瞥见五指之下微微显露出来的细茧，嘴唇忍不住翕动，喉咙里却无论如何挤不出声音。
宋宁意撇嘴冷哼一声，挣扎着从江令玉的怀里下来，跳过面前一小滩脏水，上了台阶二话不说拉过叶见云的手把他从老板娘手里拽出来。
“你这小丫头，昨天受了我的好处，今日就这么翻脸不认人了？”老板娘不气不恼，附身带笑看着宋宁意，“早知道你是门派世家里面的大小姐，昨天我就应该把店里所有名贵的吃食都拿出来，哄得你开心了，我也能攀上高枝，以后在碎月城便铁定可以横着走了。”
江令玉道：“五谷菽粟之物，何来贫贱之分。”
“人有贫贱的差别，粮食又怎么会没有呢？你们吃名贵的糕点，穿丝绸做的衣裳，如今说什么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既然没有，又何必施舍善念给这些人？”
江令玉被她的话噎住，老板娘挑眉：“满城那么多的乞丐，竟然没有一个有他这样的好运的。”
江令玉神色渐渐冷下来，思虑良久，之后道：“此话，日后再说。”
“去吧。”老板娘闻言叉腰，对着叶见云随手挥挥，“刚才的话就当我是开玩笑的，等你发达了，千万别忘了昨日的恩典。”
叶见云任凭一堆人摆布，连推带拽送到江令玉面前，终于开口问：“夫人可是要招些打杂的下手？我们能去做，什么都能做。”
“你们？”
江令玉摸着他脏乱的头发，好一会儿，点头应下，“那就依你的话，我来安排你们的去处。”
说完，她两手拢住叶见云的双手，慢慢向他挪去一小步，轻声道：“幺幺要你跟着她，你若是愿意——”
叶见云后退一步，当即拒绝：“宋——”
他抹过头，看见宋宁意恶狠狠的目光，不禁咽下口水，结巴道：“夫人好心，夫人好心——我——”
可恶。
宋宁意知道他说不出什么体面的好话出来，扯着嘴角哼哼几声，忽然释然一般低下头，小声：“都说了不要了，还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江令玉再一次惊奇地看向她。
叶见云不懂其中的原因，直到跟着江令玉回到南星谷，他才从同门一些年纪稍长的弟子嘴里得知江令玉神色惊异的原委。
他们道宋宁意是个“哑巴少主”，从来不在他们这些“外人弟子”面前说话，甚至从来不给他们一丝好脸色。
但她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哑巴。
过了牙牙学语的年纪，宋宁意便开始反常地变得沉默起来，平时只偶尔对谷主和夫人说几句话。
时间久了，众人都以为她是得了病，但始终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连南星谷都无法诊治的病，就更不必劳烦外界的那些江湖神医操心了。
江令玉别无它法，只能用一些神神怪怪的招数，譬如将宋宁意身边服侍的两个女孩明名字改为“妙言妙语”，希望宋宁意能因此多开口说话。
然而邪门歪法终究是邪门歪法，“妙言妙语”改名至今，宋宁意还是原来那副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
除此之外，叶见云还从和他一起做事的嬷嬷那里打听到宋宁意自小聪慧，学语走路都比一般孩童要早。
谷主与夫人对她期待甚高，也正因如此，她的“失语”才显得极其反常。
“你不知道，她那时才刚刚会爬，我去给夫人送粥，移开眼一瞬的功夫，人就爬没啦，就是那么高的门槛，她都能爬过去，也不嫌地上脏，脚下跟装了轮子似的，一溜烟儿就冲出去了。”
嬷嬷说起宋宁意满脸高兴，虽说她性子不好，但是还是得大家的喜欢。
叶见云似懂非懂，他并没有见到宋宁意不说话的样子，相反，宋宁意在他面前话格外的多，这点是旁人不知道的。
他自觉蠢笨，不敢去问宋宁意原因 ，即便整个南星谷上下，他是最得宋宁意喜欢的那个。
老板娘照样把自己埋在毯子里面，只露出一张安逸的脸，巷里巷外的议论声似乎丝毫惊扰不到她，大约是过了一会儿，实在是被吵得休息不了了，才慢吞吞睁开眼，一瞧叶见云还如昨日一般站在自家店门口，她当即闷声问道：“你又饿啦？你要是还想要吃的，我可以给你，但是白吃我的可不行，你要做体力活儿抵押。”
“谁要你的吃的呢？人家交好运了！要去更好的地方去了！”
老板娘听见旁人调侃的话，呆了一瞬之后掀开毯子便开始骂起来：“呸！胡说八道，干.你们的活去！别拿什么好运坏运的话术来混我！这边都是靠自己两双手挣钱的，哼，好运，那是什么东西，天天盼着交好运，怪不得你们做事不如老娘。”
众人红了脸，老板娘起身将毯子朝椅子上一扔，单手叉腰对着叶见云勾手：“你过来，给我看看你能做什么活。”
叶见云依她的话走过去，伸出手来给她瞧，老板娘细看两眼，评价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路边一阵喧哗声传来。
一群人听见声音像是一排被同一根线控制的木偶人，动作整齐划一地朝着路边看过去。
叶见云也是如此，他向后一步和老板娘并肩站在台阶之上，像一只大鹅一般伸长脖子，便从人群里面看见一支与众不同的队伍浩浩荡荡朝这边走来——虽然除去为首的两人，后面只跟着五六个十几岁的少年。
他们的衣服如此干净整洁，动作也都像训练过的一般规规矩矩，和他们这些在市井里面讨生活的全然不一样。
叶见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隔着宽阔的街道以及堵在一起的人墙，一眼便望见为首那女子怀中抱着的小人儿。
昨天下了一层薄雪，地上湿漉漉的，宋宁意不想沾地上的水，又生气自己被抛下这件事，在一顿沉默的较量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得来娘亲的道歉，于是想到叶见云那件事，就也没那么生气了。
他是个傻子，谁要他去做什么正确的决定呢？
叶见云同她对视一眼，见到她脸上的神色心里不禁一喜，但面对向他走来的队伍又开始局促起来，远远的，他听见有人道：“就是那小子，小少主您来瞧瞧，是不是他？”
宋宁意扭头抱住娘亲的脖子，不想去看说话的那人。
那人吃瘪，也不生气，道：“您生气是该，昨日小人得罪了您，今日来赔罪，您要是还气啊，就打回来，小的绝对不会多说。”
他说着，绕到江令玉身后，把脑袋伸到宋宁意面前讨好。
宋宁意再一次面无表情地撇过脸去。
江令玉此时终于出声：“幺幺，不许这样。”
“哼。”宋宁意冷哼一声，而后昂首，却还是不说话。
“夫人莫气，夫人莫气，怪小人的手劲大，得罪了小少主，该骂该骂。”
叶见云远远看见宋宁意头上换了新的发饰，一身明媚的琉璃色长裙配着闹蛾扑花的发冠，发冠上伸展出来的花枝一走一颤甚是吸引人的注意，衬得宋宁意有几分的俏皮。
他于是踮了踮脚尖，有些高兴地向前走了两步。
那老板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肘，道：“那些人说的是真的？那你也不能这样不要脸皮地贴上去，等他们过来，问问他们要做什么，不然要被他们看不起的。”
叶见云就这样被她拽了回去。
宋宁意远远看见他，眉毛高高挑起，接着靠在江令玉的怀里不再做其他的反应。
后面隔着几步远的是昨日来寻宋宁意的紫衣女孩，江令玉唤了一声“妙语”，那女孩就先一步走上前，辟开人群替他们开出一条道来。
叶见云几乎是坐立不安地向后退了两步，正要再往后退的时候，身边站着的老板娘却偷偷伸手抵住他的后背，并且用极其冷漠的语调下令：“你这胆小鬼，不许后退。”
上前是殷勤小人，向后又成了胆小鬼，叶见云不仅紧张地舔了舔唇，在她的挟持之下不得不挺直腰杆，安静等待那群人的到来。
宋宁意看见那男人心里还是觉得不痛快。
她盯着叶见云，脑子里似乎忽然想到什么诡计，便莫名一笑，看得叶见云只觉得后背阴风阵阵，仿佛有一个小鬼立在他身后。
“娘亲，我要他。”
宋宁意终于开口。
要是这傻子能跟在她身边，日后有意思的事情便多了。
南星谷里面的那些木头人平日里只知道练功，难得有一两次交集，大多也只是对她重复门中规定，弄得她好像是一个刚从山坳子里面爬出来的妖魔鬼怪，人见人烦，人见人怕。
而那个君尚钦对她虽然稍微宽松一些，总是“幺幺小师妹”地叫着，实则就是爹爹和娘亲派到她身边监视她的奸细，从来不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去跟爹娘告状，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她默默观察了一段时间，门中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满意的人了，唯独街上遇见的这个傻子，没有脾气一般放任她闹，比她之前遇见过的都要好说话。
宋宁意心情勉强好一些，而江令玉听见她的话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你非要他？”
“嗯。”
江令玉没继续问下去。
幺幺这么破天荒地开口说话，为的竟然只是那个孩子，但她向来喜欢胡闹，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后天两个又都不要了，几天造下来，白白花费那么多力气。
南星谷上下几百号人，都是按照规矩布置的，把那孩子收到幺幺身边，等过一段时间她腻烦了，估计要想办法把他打发走，况且幺幺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现在绝对不能平白无故放一个人过去，至于到底应该把他安置在哪里——
江令玉微微一笑，道：“你要先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叶见云仿佛一块被架在铁板上面的烤肉，后背煎熬完了，转了个面又继续让前面遭受煎熬，还好来人看着像是神仙，有一副慈和的面貌，让他心底不至于那么慌张。
“昨日——”
耳边满是嗡嗡的吵闹声，叶见云抬头，只看见江令玉敛住裙摆在他面前蹲下，嘴角噙笑低声问他，“昨日的事情，我听她们说了，今日来是想问问你，你在这边既然没有亲人，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去？”
“夫人。”老板娘伸出手搭在叶见云的肩膀上，面对江令玉微微颔首，虽然收起了身上的锋芒，但一张嘴还是那股子傲气，“您来的不巧了，刚才我才问了他，叫他留在我的店里做活，这小子不爱说话，没有拒绝，想来是已经答应了。”
她说着把叶见云朝前面推了推，道：“你说是不是？”
叶见云默默扭过头，看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面的纤细素白的手指，瞥见五指之下微微显露出来的细茧，嘴唇忍不住翕动，喉咙里却无论如何挤不出声音。
宋宁意撇嘴冷哼一声，挣扎着从江令玉的怀里下来，跳过面前一小滩脏水，上了台阶二话不说拉过叶见云的手把他从老板娘手里拽出来。
“你这小丫头，昨天受了我的好处，今日就这么翻脸不认人了？”老板娘不气不恼，附身带笑看着宋宁意，“早知道你是门派世家里面的大小姐，昨天我就应该把店里所有名贵的吃食都拿出来，哄得你开心了，我也能攀上高枝，以后在碎月城便铁定可以横着走了。”
江令玉道：“五谷菽粟之物，何来贫贱之分。”
“人有贫贱的差别，粮食又怎么会没有呢？你们吃名贵的糕点，穿丝绸做的衣裳，如今说什么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既然没有，又何必施舍善念给这些人？”
江令玉被她的话噎住，老板娘挑眉：“满城那么多的乞丐，竟然没有一个有他这样的好运的。”
江令玉神色渐渐冷下来，思虑良久，之后道：“此话，日后再说。”
“去吧。”老板娘闻言叉腰，对着叶见云随手挥挥，“刚才的话就当我是开玩笑的，等你发达了，千万别忘了昨日的恩典。”
叶见云任凭一堆人摆布，连推带拽送到江令玉面前，终于开口问：“夫人可是要招些打杂的下手？我们能去做，什么都能做。”
“你们？”
江令玉摸着他脏乱的头发，好一会儿，点头应下，“那就依你的话，我来安排你们的去处。”
说完，她两手拢住叶见云的双手，慢慢向他挪去一小步，轻声道：“幺幺要你跟着她，你若是愿意——”
叶见云后退一步，当即拒绝：“宋——”
他抹过头，看见宋宁意恶狠狠的目光，不禁咽下口水，结巴道：“夫人好心，夫人好心——我——”
可恶。
宋宁意知道他说不出什么体面的好话出来，扯着嘴角哼哼几声，忽然释然一般低下头，小声：“都说了不要了，还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江令玉再一次惊奇地看向她。
叶见云不懂其中的原因，直到跟着江令玉回到南星谷，他才从同门一些年纪稍长的弟子嘴里得知江令玉神色惊异的原委。
他们道宋宁意是个“哑巴少主”，从来不在他们这些“外人弟子”面前说话，甚至从来不给他们一丝好脸色。
但她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哑巴。
过了牙牙学语的年纪，宋宁意便开始反常地变得沉默起来，平时只偶尔对谷主和夫人说几句话。
时间久了，众人都以为她是得了病，但始终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连南星谷都无法诊治的病，就更不必劳烦外界的那些江湖神医操心了。
江令玉别无它法，只能用一些神神怪怪的招数，譬如将宋宁意身边服侍的两个女孩明名字改为“妙言妙语”，希望宋宁意能因此多开口说话。
然而邪门歪法终究是邪门歪法，“妙言妙语”改名至今，宋宁意还是原来那副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
除此之外，叶见云还从和他一起做事的嬷嬷那里打听到宋宁意自小聪慧，学语走路都比一般孩童要早。
谷主与夫人对她期待甚高，也正因如此，她的“失语”才显得极其反常。
“你不知道，她那时才刚刚会爬，我去给夫人送粥，移开眼一瞬的功夫，人就爬没啦，就是那么高的门槛，她都能爬过去，也不嫌地上脏，脚下跟装了轮子似的，一溜烟儿就冲出去了。”
嬷嬷说起宋宁意满脸高兴，虽说她性子不好，但是还是得大家的喜欢。
叶见云似懂非懂，他并没有见到宋宁意不说话的样子，相反，宋宁意在他面前话格外的多，这点是旁人不知道的。
他自觉蠢笨，不敢去问宋宁意原因 ，即便整个南星谷上下，他是最得宋宁意喜欢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