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叶见云此时不再如一开始那样纠结。
他虽然一声不吭，但在冯英眼中却变得异常坚决。
冯英眼中闪过一点光亮，收回自己的热情，道：“怎么，好像我说得迟了，你已经想明白了？”
叶见云撑着床沿坐直，鬓边的发丝还略显凌乱，冯英起身又去给他到来一杯茶水，听见耳边道：“似乎是有一点清楚了。”
“嗯？”
冯英若有兴味地侧过头去，看叶见云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道：“是我想错了，看似为她而想，实则自私至极，她本就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只是照顾我的想法才一直迁就至今，我不将事情说清楚，她也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去查，即便是我死了——”
叶见云顿声，再开口声音里俨然浸满苦意：“她也未必活不好。”
他忽然觉得，是他将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宋宁意仿佛生来就是高山，而他只是攀附在山上的蝼蚁，山要他去追逐天上的云彩，便让他借着自己的身躯攀高，十年一梦，他摸到了云彩却忘记自己本就是蝼蚁的事实。
即便山会为蝼蚁之死而悲伤，但终究不会持续长久，他又何必为不会发生之事而纠结哀愁呢？
叶见云想到这一梦蹉跎，也不算毫无意义，长舒一口气，从枕下摸出冯英给他的那枚骨片。
“你果然随身带着。”冯英凤眸微眯，若有兴致地轻叹一声，“你想明白就好，这样的话我再替你出一个主意，现下是极好的机会，趁她仍旧心软，快些说明白，否则明日睁眼，怕会有一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到时候没人帮你。”
“明日？”
“是啊，明日，我的意思是今晚你就说，这样明日之后，我就再也不用操心你们的事情了。”
叶见云摩挲着骨片，对着窗外虚影失神，冯英抛去一身风骨，声音飘飘带着一点无奈之意：“你不是小孩，别逼我求你。”
“倒也没这么——”
叶见云欲言又止，冯英忽的起身：“不必明天，我现在就去帮你说，你等着。”
“……”
他一溜烟儿跑出去，叶见云眼睛睁得如圆玉，半晌，什么反应也没给，压了压被角就又躺了回去。
-
是夜，外面天气格外晴爽，还未到鸣虫喧闹的季节，但隔着墙板听外面枝叶刮擦之声，似乎已然能窥见春日纤身。
叶见云眼睛未睁，随手拽动被子想要翻身，却觉得身旁好像压了一个什么重物，“缠住”他的被子死死不肯松手。
轻微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中，他心跳如擂鼓，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自己生病警惕性太差，致使屋子里面进了贼，还是自己又陷入梦境，分不清是虚是幻，便立刻右手扶墙，左手顺着重物的轮廓小心探过去。
他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在昏暗之中看见床边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影，脑子瞬时“当”的一身，开口唤道：“幺幺？”
宋宁意在哪里都能睡，她原先是趴在床边睡，后来觉得不舒服，就毫不客气地爬上了床，然而她不敢就这样钻进叶见云的被窝，就勉勉强强在被子上睡过去。
谁知道他白日明明已经醒了，结果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又睡了过去，叫人来看了说没什么事，只是太累。
宋宁意见过干活累的，还没见过睡觉睡得累的，放心之余对叶见云忽然生出一点佩服来。
她蜷缩在被子上，听见叶见云的声音不由得伸展伸展腿脚，迷迷糊糊在黑暗中坐起来，揉了好半天眼睛才想起来回头看身后之人一眼，黑暗之中除了叶见云那双略显惊讶的目光，其余什么都看不清。
宋宁意垂首，继续发懵。
“幺幺？你怎么在这？你一直睡在这？”
叶见云话问了一半，宋宁意忽然有了动作。
她挪到床的边缘，掀开被子快速溜进被窝，又夺过叶见云的枕头闭上眼睛就开始睡。
叶见云呆住，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他就这样靠墙看着宋宁意，大约过了一刻左右，宋宁意才后知后觉睁眼，两人在黑暗中对望，叶见云嘴巴微张，未曾出声，宋宁意啪的一声拍在自己的脑门上，道：“抱歉，忘了这是你的床。”
叶见云：“……”
宋宁意掀被起身，顾不得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两手在腰间摸来摸去，叶见云问：“你在找什么？”
宋宁意不吱声，少顷，从左侧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唰的一声拔出靠在叶见云的脖子上：“我问，你答，不许撒谎。”
叶见云：“……”
刀刃莹光流转，冰冷的触感让叶见云瞬间提神清醒。
这么快？她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
叶见云看她神色坚毅，低低“嗯”道：“你问。”
宋宁意又抬了抬匕首，目色忽然有些动容，犹豫了一会儿，问：“你身子可好些了？”
叶见云怔住。
宋宁意语气强硬：“说！”
叶见云忍不住一笑：“这两日的，大概是好了，可从前的难说。”
这下换到宋宁意怔神，她问：“如何说？”
叶见云道：“我想从前的是好不了的，但也并非今日就死，倘若活得长，或许能见到你儿孙满堂，倘若活得不长，大约也能陪你去群英会上一争雌雄。”
他说着推开脖子上的匕首：“蜉蝣清辉一现，依照宋大侠的脾气，肯定不会为此难过的，是不是？”
叶见云从未觉得像今天这么痛快过。
他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宋宁意，就是不知自己所想，和宋宁意心中是否相同。
宋宁意眸光一沉，而后重新亮起，把匕首靠回叶见云的脖子上：“叶见云，你如何想我？”
话落，她又改口：“叶见云，你如何想你自己？”
叶见云神色几番变化，最终又回到开始那般不解之中，宋宁意提声，一股怒气涌上心头，逼得她手下力气涨上几分，丝毫未发现叶见云的脖子上已经开始渗出血来。
她问：“你从前见到我是如何想的？霜江岛相遇那日又是如何想的？今日说出这番话时，你又是如何想的，你说！”
叶见云此时不再如一开始那样纠结。
他虽然一声不吭，但在冯英眼中却变得异常坚决。
冯英眼中闪过一点光亮，收回自己的热情，道：“怎么，好像我说得迟了，你已经想明白了？”
叶见云撑着床沿坐直，鬓边的发丝还略显凌乱，冯英起身又去给他到来一杯茶水，听见耳边道：“似乎是有一点清楚了。”
“嗯？”
冯英若有兴味地侧过头去，看叶见云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道：“是我想错了，看似为她而想，实则自私至极，她本就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只是照顾我的想法才一直迁就至今，我不将事情说清楚，她也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去查，即便是我死了——”
叶见云顿声，再开口声音里俨然浸满苦意：“她也未必活不好。”
他忽然觉得，是他将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宋宁意仿佛生来就是高山，而他只是攀附在山上的蝼蚁，山要他去追逐天上的云彩，便让他借着自己的身躯攀高，十年一梦，他摸到了云彩却忘记自己本就是蝼蚁的事实。
即便山会为蝼蚁之死而悲伤，但终究不会持续长久，他又何必为不会发生之事而纠结哀愁呢？
叶见云想到这一梦蹉跎，也不算毫无意义，长舒一口气，从枕下摸出冯英给他的那枚骨片。
“你果然随身带着。”冯英凤眸微眯，若有兴致地轻叹一声，“你想明白就好，这样的话我再替你出一个主意，现下是极好的机会，趁她仍旧心软，快些说明白，否则明日睁眼，怕会有一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到时候没人帮你。”
“明日？”
“是啊，明日，我的意思是今晚你就说，这样明日之后，我就再也不用操心你们的事情了。”
叶见云摩挲着骨片，对着窗外虚影失神，冯英抛去一身风骨，声音飘飘带着一点无奈之意：“你不是小孩，别逼我求你。”
“倒也没这么——”
叶见云欲言又止，冯英忽的起身：“不必明天，我现在就去帮你说，你等着。”
“……”
他一溜烟儿跑出去，叶见云眼睛睁得如圆玉，半晌，什么反应也没给，压了压被角就又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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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外面天气格外晴爽，还未到鸣虫喧闹的季节，但隔着墙板听外面枝叶刮擦之声，似乎已然能窥见春日纤身。
叶见云眼睛未睁，随手拽动被子想要翻身，却觉得身旁好像压了一个什么重物，“缠住”他的被子死死不肯松手。
轻微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中，他心跳如擂鼓，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自己生病警惕性太差，致使屋子里面进了贼，还是自己又陷入梦境，分不清是虚是幻，便立刻右手扶墙，左手顺着重物的轮廓小心探过去。
他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在昏暗之中看见床边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影，脑子瞬时“当”的一身，开口唤道：“幺幺？”
宋宁意在哪里都能睡，她原先是趴在床边睡，后来觉得不舒服，就毫不客气地爬上了床，然而她不敢就这样钻进叶见云的被窝，就勉勉强强在被子上睡过去。
谁知道他白日明明已经醒了，结果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又睡了过去，叫人来看了说没什么事，只是太累。
宋宁意见过干活累的，还没见过睡觉睡得累的，放心之余对叶见云忽然生出一点佩服来。
她蜷缩在被子上，听见叶见云的声音不由得伸展伸展腿脚，迷迷糊糊在黑暗中坐起来，揉了好半天眼睛才想起来回头看身后之人一眼，黑暗之中除了叶见云那双略显惊讶的目光，其余什么都看不清。
宋宁意垂首，继续发懵。
“幺幺？你怎么在这？你一直睡在这？”
叶见云话问了一半，宋宁意忽然有了动作。
她挪到床的边缘，掀开被子快速溜进被窝，又夺过叶见云的枕头闭上眼睛就开始睡。
叶见云呆住，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他就这样靠墙看着宋宁意，大约过了一刻左右，宋宁意才后知后觉睁眼，两人在黑暗中对望，叶见云嘴巴微张，未曾出声，宋宁意啪的一声拍在自己的脑门上，道：“抱歉，忘了这是你的床。”
叶见云：“……”
宋宁意掀被起身，顾不得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两手在腰间摸来摸去，叶见云问：“你在找什么？”
宋宁意不吱声，少顷，从左侧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唰的一声拔出靠在叶见云的脖子上：“我问，你答，不许撒谎。”
叶见云：“……”
刀刃莹光流转，冰冷的触感让叶见云瞬间提神清醒。
这么快？她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
叶见云看她神色坚毅，低低“嗯”道：“你问。”
宋宁意又抬了抬匕首，目色忽然有些动容，犹豫了一会儿，问：“你身子可好些了？”
叶见云怔住。
宋宁意语气强硬：“说！”
叶见云忍不住一笑：“这两日的，大概是好了，可从前的难说。”
这下换到宋宁意怔神，她问：“如何说？”
叶见云道：“我想从前的是好不了的，但也并非今日就死，倘若活得长，或许能见到你儿孙满堂，倘若活得不长，大约也能陪你去群英会上一争雌雄。”
他说着推开脖子上的匕首：“蜉蝣清辉一现，依照宋大侠的脾气，肯定不会为此难过的，是不是？”
叶见云从未觉得像今天这么痛快过。
他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宋宁意，就是不知自己所想，和宋宁意心中是否相同。
宋宁意眸光一沉，而后重新亮起，把匕首靠回叶见云的脖子上：“叶见云，你如何想我？”
话落，她又改口：“叶见云，你如何想你自己？”
叶见云神色几番变化，最终又回到开始那般不解之中，宋宁意提声，一股怒气涌上心头，逼得她手下力气涨上几分，丝毫未发现叶见云的脖子上已经开始渗出血来。
她问：“你从前见到我是如何想的？霜江岛相遇那日又是如何想的？今日说出这番话时，你又是如何想的，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