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昌包间里。

    白一韵不可置信地捂住嘴,一脸震惊地盯着挽住沈汀舟的常溪。

    看到常溪的脸,再看沈汀舟面无表情,微微挡在她身前,白一韵短路的思绪在一瞬间全都复活。

    她指着常溪,指尖颤抖,好半天,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后背发凉。

    孟长宵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向淡漠的他也觉察出不对劲,于是慢慢站了起来。

    见三人面对面,全都一动不动,似乎是在互相对峙着,叶鹤鄞打趣着。

    “干嘛干嘛?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吗,怎么一个个来了都不坐啊?”

    说着,叶鹤鄞扯了扯沈汀舟。

    “阿舟,带你老婆坐啊,愣着干嘛?”

    沈汀舟还是没动,因为身旁的常溪没有要动的打算,所以他陪着。

    白一韵听到叶鹤鄞那句‘你老婆’,嗓子挣扎了好半天,终于舍得发出一些声音。

    “……原来,是你;原来竟是你,还是你?!!”

    沈汀舟蹙眉,终于直视叶鹤鄞。

    叶鹤鄞本来还一直抱着开玩笑的心思,结果接收到沈汀舟的眼神,一瞬间就有些身子发僵。

    完了,沈汀舟认真了。

    果然,下一刻,沈汀舟握住常溪的手,质问他。

    “谁叫她来的?”

    孟长宵见状,连忙走过来。

    “阿舟,没别的意思,几家以后都免不了要打照面。”

    “你们是谁的朋友?”

    沈汀舟只一句,就让孟长宵无话可说。

    叶鹤鄞见白一韵和常溪这彼此之间无声的火花,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也隐隐觉得今天贸然叫白一韵果然,好像是个……嗯,不太正确的决定。

    “阿舟,那个,不如说说发生什么事?不知者无罪……”他试图为自己和孟长宵开脱,“看这情形,都……认识?”

    叶鹤鄞的一句试探,白一韵的尖叫质问,让常溪回到现实。

    她回想过去,等反应过来,她竟是缩在沈汀舟背后,紧紧拽住他的臂弯,身体略微颤抖。

    “我想回去了。”

    常溪小声的话,本是只对沈汀舟一个人说的,但此刻气氛静默,此话落在包间里显得如此清晰。

    白一韵立刻急了,身体先过大脑,跨步就要去扯她,情绪十分激动。

    “不行,你不许走!!!”

    沈汀舟同样瞥到她的动作,更是快过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直接整个人挡住常溪,同时手臂直接拽住白一韵,毫不留情甩到一边。

    “滚开!”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白一韵本人,却见她已经跌坐在软皮沙发上。

    白一韵惊呼一声,等镇定下来,她发丝凌乱。

    下一秒,她双眼赤红,似有无尽怒意,咬着唇,眼泛泪光望向沈汀舟,却见沈汀舟如天神一般挡在常溪面前,而常溪只龟缩在他身后,紧紧贴着他,低着头,垂落的头发挡住一半侧脸,猜不透思绪。

    叶鹤鄞和孟长宵都没想到事态会演变成这样,他们一头雾水,一左一右连忙凑到沈汀舟面前。

    孟长宵看着白一韵楚楚可怜的样子,于心不忍。

    “阿舟,没必要吧,有事就说,何必动手动脚?”

    叶鹤鄞挠了挠脸,平日他玩世不恭,掌握一切,如今这场景,却也脱离了他的掌控,叫他手忙脚乱。

    “是啊阿舟。”他低声在沈汀舟耳边嘱咐,“咳咳……毕竟是女人,君子啊君子。”

    “她刚刚想上来拉拉扯扯,她才该老实点。”

    沈汀舟虽然不太清楚白一韵和常溪之间,但看白一韵和常溪面对彼此截然不同的反应,沈汀舟还是毅然决然选择坚定站在常溪身边。

    白一韵听到沈汀舟的话,终于忍不住了,此刻的她毫无平日里白家千金的模样,颇有些歇斯底里。

    “你疯了!你娶她?!你怎么可以娶她!!!”

    沈汀舟没有回应,眸色却冷漠如冰,落在白一韵眼里,就是一句简单的话。

    ——关你屁事。

    白一韵根本受不了,她微微坐直身躯,眼中泪水强忍不发,嘴唇颤抖着,声线沙哑。

    “汀舟,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她?”

    “不关你事。”

    沈汀舟将常溪扯到身前,将她揽在怀里。

    “不是她,也不会是你。”

    一句话,彻底击溃白一韵的思绪。

    白一韵死死盯着常溪。

    “你说话啊!你这个胆小鬼!你自己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有什么脸嫁给他?!”

    叶鹤鄞和孟长宵彻底沉默了,看样子,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们做了聪明的选择,肩并肩,一致推到角落,静观其变。

    孟长宵眉头紧皱,叶鹤鄞忍不住了,低声对他耳语。

    “完了……我感觉我们闯祸了。”

    “你感觉没错。”

    一句话,叶鹤鄞默默低头。

    常溪被白一韵连声质问,她终于忍不住了,头根本不敢抬起来看,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仿佛置身梦境。

    而且是个噩梦。

    好可怕,她恨不得夺门而出。

    沈汀舟只觉得气闷,他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脸上的烦躁已快藏不住。

    白一韵没有收敛,她终于滚下泪来。

    “你不敢说话吗?!你这个贱女人,像你这样的人,毁了汀舟、毁了沈家,你凭什么这么多年后还出现,你凭什么还敢恬不知耻嫁给他,你敢忘吗?!午夜梦回你不会噩梦连连?!”

    “闭嘴!”

    沈汀舟大声呵斥。

    白一韵抹了把眼泪,有恃无恐站起来。

    “我凭什么闭嘴?!”

    沈汀舟渐渐握拳,而常溪拽住他臂弯的手也消散了力气。

    白一韵像疯了一样,看着他们好似一对璧人,只觉痛不欲生。

    她最终脱口而出那句禁忌般的话,好似枪林弹雨,狠狠砸在现场所有人身上。

    “常溪,他说我不够资格做沈太太,难道你就比我有资格?!你别忘了,你这个杀人犯,你这个罪人!”

    “闭嘴!我叫你闭嘴!”

    沈汀舟在听到‘杀人犯’那三个字时,理智的弦一瞬间绷断,三两步上前,直接掐住白一韵的脖子,将她狠狠按在软皮沙发上,手下力道不减。

    白一韵脸上本就沾满泪,又给沈汀舟猝不及防来这么一下,根本毫无挣扎的力气,她拼命拍沈汀舟的手,断断续续咳嗽着。

    然而无济于事,沈汀舟就像疯了一样,他咬牙切齿,脸上神情狰狞,仿佛要置眼前之人死地。

    “……咳咳咳……汀舟……”

    眼见白一韵快要翻白眼了,被吓傻了的叶鹤鄞和孟长宵这才齐刷刷回过神来,连忙同时冲过去,阻止沈汀舟。

    “阿舟,放手!犯不着!有什么事都犯不着的!放手,快!”

    孟长宵去掰沈汀舟的手。

    叶鹤鄞也去掰扯沈汀舟掐住白一韵的手指,一边大喊起来。

    “对啊,阿舟你疯了是不是?!你想干嘛,你想杀了她不成?!有什么事都不能这样,快点放手!!”

    常溪就这样呆呆站在所有人身后,眼见此刻这场恍若闹剧的荒唐在面前上演。

    她知道,她应该和孟长宵、叶鹤鄞一样,冲上去一起劝阻沈汀舟。

    但白一韵那句杀人犯,那一句没资格,还有沈汀舟听到杀人犯后,无法掩饰的恨意和怒气,他对白一韵的疯狂让常溪脚下仿佛生根。

    常溪心中有什么东西仿佛在一点点破碎,她知道,那是她的良心、理智,还有好不容易和沈汀舟重逢后才一点点努力发芽的情意。

    原来很多东西,不管过了多久,时间都是无法冲刷磨灭的。

    从前是她的自怨自艾,她的不自信。

    现在是她与沈汀舟不知如何跨越的壁垒。

    是啊,她害了沈汀舟、沈家,然后躲起来,像缩头乌龟一样企图把自己掩埋在时间长河中,被世界抛弃和遗忘。

    白一韵没有讲错一句话。

    她才是最没资格嫁给沈汀舟的那个人。

    不管沈汀舟当时出于什么目的,这场婚姻,她都不能答应的。

    可是她不仅应允,还堂而皇之像真正的沈太太一样自处。

    常溪的拳头握紧了又松,眼前明明一切都还在闪动,可是她耳朵一瞬间就只听到嗡鸣一声,然后其余声音都再也听不到了。

    她没有选择上前一并阻止沈汀舟的怒火,反而魂不守舍地转身。

    大脑给常溪的双腿下达了命令,于是她将意识交给自己的身躯。

    叶鹤鄞余光感知到一个黑影晃动,一向敏锐的他下意识撇过头去。

    他彻底知道自己今晚做错了什么,尽管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不知道为什么白一韵和常溪之间如此剑拔弩张,不知道沈汀舟为什么一听到‘杀人犯’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如此可怕。

    可他总算不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今晚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有机会让白一韵出现,至少不是出现在沈汀舟和他那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老婆面前。

    眼见自己和孟长宵怎么都无法劝阻沈汀舟,他就像发疯一般,力气大得很,他们又怕伤了他,而白一韵都翻白眼了,眼看快不行了!

    叶鹤鄞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一瞬间就脱口而出。

    “沈汀舟!你老婆跑了!”

    一瞬间,沈汀舟松手,明明他整个人都还没正常过来,但就是这么轻描淡写一句话,比任何人都来得管用。

    孟长宵和叶鹤鄞只见沈汀舟几乎是一瞬间都不带犹豫的,转身扫了一圈,见果然没有常溪的身影,他撒腿就跑。

    如一阵风般,沈汀舟就这样消失不见了,走廊还能听到他鞋子奔跑时踏足的声响,还有闷闷的喘息。

    要不是两人回头看着倒在软皮沙发上,宛如劫后余生,不断摸着脖子咳嗽呼吸的白一韵。

    他们真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呢。

    叶鹤鄞一脸懵,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句话,能让沈汀舟这么大反应。

    而此时,同样没反应过来的孟长宵,下意识看着眨巴眨巴眼的叶鹤鄞。

    下一秒,他缓缓抬手,给了叶鹤鄞一个大拇哥。

章节目录

逐锋烂俗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莉莉小黑猪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莉莉小黑猪并收藏逐锋烂俗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