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火锅冒出气泡,林恪仍然满脑子都是浆糊。

    “冬天吃这个正好。”齐思衡笑嘻嘻把外套挂在椅后,正好上牛肉,他拿了筷子戳,问林恪,“我两个锅各一半?”

    此时的寿星十分混沌:“随便。”

    “多放点辣锅吧,”章兰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老老实实坐在林恪旁边的周广愚,“暖暖身子。”

    看见章兰不冷不淡的表情,齐思衡的笑淡了些,不可察觉地向她努努嘴。章兰在桌下摆手,示意没事。

    “你吃不吃辣?”林恪回神,小声问了周广愚一句。周广愚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懵然地点点头,抬眸对上一桌八卦的视线。

    孙晓琴敲了敲桌子,清嗓:“不厚道啊周广愚。”

    周广愚:“……”

    孙晓琴:“我跟你认识多久了,你这都不告诉我!速速交代,我们又不乱说,是不是?”

    “交代什么啊?”周广愚不好意思,索性低头转杯子。

    现在回想那个不管不顾的拥抱就脸热,松开时两个人都没看对方,一前一后上楼了。结果一进包厢就看见挨在一起的两个空座位,张西坞冲她挤了挤眼睛。

    “你俩啥时候的事?”孙晓琴问。

    “什么,什么事儿啊。”周广愚磕巴一下,“你们不要误会,我们什么事儿没……”

    “我喜欢她。”林恪开口。

    “……做。”周广愚瞪大眼睛看他,男生跟她挨得很近,袖子挽起来,胳膊偶尔蹭过她的手。林恪接收到她的目光,平静地回视。

    他们坐在同一边,面对严格的审问,让她诡异地联想到见家长。

    “我靠?”齐思衡一口酸梅汁都要喷出来了,咳嗽着拍了拍胸口,“服了。”

    “我说什么来着?怪不得当时徐自成找我,你一脸霸道说要让他滚,合着是护着人呢,呕。”

    周广愚不知道这事儿,疑惑地皱眉,被林恪立刻打断:“这事儿已经过了,别提。”

    “太过分了。”孙晓琴要过来闹,掐周广愚肩膀摇来摇去,“我明明早就猜到你俩有事了,你当时还一个劲否定我,你说,骗我多久了,啊?”

    周广愚被她摇得满脸木然:“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所有人里只有张西坞早就了解实情,抓了把瓜子:“林恪,这顿你于情于理都得请了啊。”

    “什么跟什么,八字没一撇的事。”林恪低眉。

    “你这样不对!”齐思衡指着他,“我跟我前女友在一块那天请了一堆兄弟吃饭呢!”

    “你那时候多大啊?”孙晓琴好奇地问。

    “初二。”齐思衡瞬间底气不足,“吃的肯德基。”

    众人一阵唏嘘,笑他。

    “我说错了,”趁着没人再问,周广愚凑过来跟他讲话,“其实牵手也不算什么也没做吧。”

    林恪看着她:“你刚刚抱我了。”

    周广愚睨他一眼,毫无诚意,“吓到你了,对不起哦。”说完抬手帮他跟自己满上柠檬水,假装随口一问,“你刚刚说的,认真的吗?”

    “吃饭?”林恪说,“我生日,这顿肯定是我请。”

    “不是。”周广愚不自然地侧耳,“就,喜欢我。”

    林恪侧首,目光落在她眼里,握在瓶口的手紧了紧。

    沉默了几秒,他开口。

    “我好歹也说了两次了,我不说你也应该猜得到吧。”

    周广愚:“你不是跟姚娜说你不会喜欢任何人吗?”

    “那会儿也没想着要跟你表白啊,要拒绝就得用个没余地的理由。”林恪似乎也是不好意思,“今天就是冲动一下,你不想听也可以假装没听到。”

    可是我喜欢你,怎么会不想听啊。

    周广愚默默低头假装玩手机,没回答。林恪显然有些强装镇定,捞了几块牛上来。

    果不其然被齐思衡吐槽:“林恪,你也太小学生了。怎么夹菜都不帮女朋友夹啊。”

    孙晓琴墙头草,当机立断:“鱼,你还是别跟他了。”

    “这有什么关系?”张西坞立刻,“我们这种新时代年轻人,拍拖拍的就是独立自主。帮着夹,她没手啊?不腻歪啊?不会自己弄啊?”

    “嘿,”孙晓琴要打他,“你说话什么毛病啊!”

    “虽然但,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啊。”周广愚拿着公筷,看着孙晓琴一路把张西坞打到门口,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林恪的位置离辣锅方便,半晌还是接过去帮她捞了块虾滑。

    “你要是接受不了,用水涮一下就行。”林恪说。

    周广愚显然不习惯他的帮助,低头“嗯嗯”,吃进嘴里才想起来反驳:“我挺能吃辣的。”

    “看出来了。”林恪扫她一眼,女生吃了几块都面色如常,看样子没撒谎。

    坐得近,胳膊都会挨蹭在一起,暧昧横生。

    但头一次,两个人都没躲。

    吃完,周广愚用纸巾擦擦嘴,沉默几秒,还是把话题续上了:“我是说假如,假如你只是新鲜感,或者作为朋友有喜欢上我的错觉,今天我确实可以假装没听见。”

    刚开学不久,从便利店出来,男生以帮她拿水为理由甩桃花,聊到这个脸色沉了几分。周广愚当时还在心里骂他幼稚,但也心知肚明庄笑扶离开对他的影响。

    “那个时候,”林恪大概是想起来了,有点回顾黑历史的心虚,用筷子慢慢戳酱料,说得含糊小声,“不是没跟你聊过几句吗。”

    豹猫罕见地内敛起来,支支吾吾的青涩模样。周广愚只看了一眼,心里的鹿都要蹦出来。原来怎么没发现这人小动作这么多,这么好玩啊。

    “你想跟我谈恋爱吗?”周广愚问。

    林恪:“我只是表明心意,还没想这么多,不过你要是想谈……”他思索一下,垂眼小声补上,“也不是不行,但是高二谈,会有点累。”

    好别扭啊。周广愚控制不住笑起来:“没有,只是谢谢你告诉我。”

    “你没给我准话呢。”林恪说。

    “什么准话?”周广愚慢了半拍,然后不可置信:“可我都抱你了啊。”

    “你说的生日快乐。”

    “我要是不喜欢你为什么会抱你说生日快乐?”

    “……”林恪别开脸,咳嗽一声。

    周广愚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喝了一口水。

    吃完饭,去白鸟广场逛到太阳落山,夜幕要降临。

    孙晓琴拉着周广愚问关于林恪的事情。周广愚只能说是互相表白,接下来还没想好。孙晓琴才作罢不问,想起什么:“哎,章兰今天话好少哦。”

    周广愚愣了一下,回想今日,从密室结束章兰就没怎么开口说话,安静得像个透明人,的确有些奇怪。

    她俩单独逛街,约定着到时间回哑木,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孙晓琴准备拉她走,正好撞见独身一人走来的张西坞。

    “怎么是他啊。”孙晓琴不满地嘟囔一句。

    刚打了招呼,张西坞开门见山:“我去取蛋糕,小羊羔,你跟我一块儿吧。”

    猥琐男,孙晓琴一脸明晃晃的嫌弃,你也太恶心了,不许这样叫周广愚。

    周广愚有些不解,呆了半晌:“我?”

    张西坞:“这事儿林恪不知道,我叫齐思衡先拖着,到时候我们就提前到店里,拿蛋糕吓吓他。”

    “看不出来,你们一群大直男居然会制造惊喜……”孙晓琴惊讶了一瞬。

    “呸,干你什么事儿。”张西坞说。

    周广愚忍俊不禁:“干嘛非得叫我去取啊?”

    这个问题一出,张西坞挠了挠头,支支吾吾:“我觉得吧,要是捧蛋糕的人是你,他应该会更高兴。”

    周广愚愣住,孙晓琴搭过她的肩,小声:“鱼,林恪居然这么喜欢你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很上心,何况我和他是朋友。”张西坞听见了。

    “有他喜欢庄笑扶这么喜欢吗?”孙晓琴像个咄咄逼人的娘家人。

    不是当事人,危险问题张西坞决定不回答,看着周广愚,“走吗?”

    ·

    林恪迈进店里的时候,店里没开灯。齐思衡仍然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我看那个西装是真不错,趁你这肤色绝了。你不是一直喜欢打扮得跟孔雀一样吗,都十七岁了,还不买件备着?多男人!”

    章兰无语地摆弄手机:“你好吵。”

    今天林恪心情不错,不与他计较,正要抬头去开店里的灯,却被粗暴地蒙住眼睛。齐思衡力气极大,说:“刺激的要来了。”

    林恪:“……”

    就算是早有预感也遭不住这么一搞,他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齐思衡:“来吧,你数三个数,我就松开你!”

    章兰满脸写着离谱,齐思衡拼命跟暗处的张西坞他们使眼色。

    章兰只好道:“你松松劲。”

    齐思衡好不容易跟人密谋些惊喜,笑得像个大嘴猴:“干嘛!”

    章兰:“我怕你把寿星的眼珠子抠下来。”

    “……”

    生日那天造成玩具城命案不好,齐思衡乖乖松了劲,见他不说话,自己代劳:“那我开始数了!1——2——”

    林恪突然开口:“我耳朵在你嘴边,你不能用正常音量吗?”

    “……sorry,”齐思衡放低了点声音说:“重新来。”

    章兰及张西坞等人:“……”

    “1,2......”

    三的音没发出,刺耳的犬吠突然响起来,一只白绒绒的萨摩耶从隔壁店里窜出,直奔林恪而来!

    孙晓琴一个激灵,就看见要走到林恪面前的周广愚肩膀一抖,蛋糕一下没拿稳,摔进林恪怀里。

    林恪:“……”

    周广愚:“……”

    齐思衡眼睁睁看着他的毛衣沾上白花花的奶油,安静几秒,“啪”一声把灯打开了。

    林恪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张西坞将错就错,开礼炮,花花绿绿的塑料碎“轰”一下撒了漫天。

    在飘飘落地的花雨里,表层凹下去几块的水果蛋糕被女生捧在手心,她努力地试着忽略脚边的萨摩耶,匆匆将蛋糕抬高到他面前,想说生日快乐,却只能憋出一个字:“嗨。”

    林恪:“……你是在替蛋糕跟我打招呼吗?”

    周广愚把蛋糕放在柜台上,迅速绕开萨摩耶,扯纸巾给他:“抱歉,我也没想到你的狗在这附近啊。”

    “我让隔壁的大姐帮我看着的,刚刚应该是闻到我的味道了。”林恪接过纸巾却没擦,先把萨摩耶带回了隔壁,回身看见满地碎屑却被星星灯点缀得一闪一闪的哑木,笑了一声:“我小叔看见,指不定要怎么说。”

    “放心,结束了我们一块儿收拾。”张西坞说,看了看他毛衣上的奶油,终于控制不住地弯腰大笑:“靠!我还想着这会成为你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惊喜呢!”

    周广愚举了举手,无辜:“怪我,不好意思。”

    林恪说:“这回的确忘不掉了。”

    把灯关掉,插上蜡烛。没有十七根,就插了七支。蜡烛的火光照得人脸一片橘亮,林恪的轮廓都显得柔和许多。

    周广愚站在一旁录视频,镜头中的男生听着齐思衡唱跑到南极的生日歌,罕见没有不耐烦。

    “虽然咱俩开学还不太对付。”见他许完愿吹灭了蜡烛,齐思衡认真起来,环住他的肩:“但是经过这个学期的接触呢,我觉得吧,你这人就是脸长得欠揍点,人还是不错的。”

    林恪笑着打开他的手,切了蛋糕给他。切到中间那一块,他把巧克力牌一块放进去,给了周广愚。

    星星灯闪动,周广愚低头,一口一口把巧克力牌吃下去。

    孙晓琴看见,有些讶异,结果转身就被张西坞抹了一脸颊奶油。她登时气得要去还手,拉上章兰帮忙。齐思衡赶紧扯张西坞一把,两个男生捂住脸往外跑。

    “我今天很开心。”

    林恪低头看她坐在柜台边吃蛋糕,头一次顺着自己的心意,抬手。

    周广愚撞进他温和的视线里,头被人很轻地摸了一下。

    十七岁万事胜意,都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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