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愚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粘贴的动作顿一下，侧头看过来。
林恪抬手压了一下头发，手肘刚好挡住脸，扭头往楼下走。
李静元不明所以，瞥了一眼周广愚，跟着他下楼。
就算他躲得快，周广愚还是认出他了。那个无数次在梦境里出现的人，穿着熟悉的黑蓝色外套，个头比高二还往上窜了一点。
昨天你在梦里还请我吃了草莓蛋糕。
周广愚站了一会儿，收拾东西回了班。B班正对着楼梯口，高三大部分同学午休都不回宿舍，孙晓琴抱着抱枕写题，见她回来，小声：“板报做完了？”
这个板报靠近B班，理应他们负责。高三太忙，原本王丽不想耽误他们学习，结果周广愚一回学校就主动请缨要做，王丽犹豫，最后还是同意了。
“没有。”周广愚低头把书立起来齐了齐：“刚刚被打断了。”
孙晓琴不解。
“遇见林恪了。”周广愚说。
“我去，你跟他说话了？”前面的齐思衡扭头过来，瞪大眼睛，“第一次正面碰到？”
“嗯。”周广愚说，“感觉他也没怎么变。”
“追他的比原来多一点，算不算变？”孙晓琴说，“他有顶楼都挡不住的铁桃花。”
周广愚笑了笑，不说话。
“小周。”趁前排章兰跟王纯凌还在压低声音拌嘴，齐思衡悄悄滑过来跟她说话，“你这次回来上学，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吗？”
周广愚：“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应该天天来，晚修不确定。”
天知道她是怎么跟胡沁芝谈妥的。
孙晓琴眼睛立刻亮起来，环住她的胳膊：“太好了，为了庆祝你重返校园，今天必须请你吃一顿关东煮。”
他们几个相熟的座位都排在一块儿，张西坞的目光扫过来落在孙晓琴身上，语气里毫不掩饰的不高兴：“你不是说好今天晚上跟我吃食堂的？”
孙晓琴圈周广愚的胳膊瞬间放下了：“哦，对哦……”
周广愚知道他俩有点恋人未满的关系，轻轻牵了一下唇角，推开她：“不坏你俩事儿，去吧。”
课间的时候她又回楼梯口贴板报，高三生的纪律抓得不严，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她恍若未闻，等第三遍响起来的时候才下椅子，接起来。
“我今天不回去，我上完晚修再走。”周广愚语调很平。
胡沁芝：“我知道，我工作现在走不开，叫了车接你回来，你明天晚上能不能上课？”
半年前胡沁芝接她走的时候跟男朋友分手了，不过现在估计还藕断丝连着，毕竟周广愚不止一次看见她跟他打电话吵架。坏事儿堆积到一起，原本胡沁芝状态就不好，对她的态度更是冷硬若磐石，直到周广愚做了两三次心理咨询。
医生给的反馈是，问题有一大部分都出现在胡沁芝身上。
胡沁芝当时是怒极反笑的，自己的女儿，她不比谁还要盼着她好？后来听着医生平静的解释，就像一簇篝火慢慢熄灭了。
虽然不可能有一百八十度大拐弯的转变，但对待她的态度总算没有原来这么强硬逼迫。
至少做什么之前能提前问一声。
周广愚说：“王老师说想让我回学校。”她顿了一下，“我自己也想回学校。”
“如果跟不上，你说怎么办？”胡沁芝说。
“那就回家上课。”周广愚没有犹豫，“你没意见我就挂了。”
她以为自己动作已经足够快了，结果还是胡沁芝那边先挂断。
如果不是知道胡沁芝脾气就是这么别扭，周广愚真的会怀疑自己根本不是她亲生的。
她垂着眼睛看黑下来的屏幕，踩上椅子继续贴，还剩一叠A班的语录，她翻了一会儿，果然在最下面翻到了林恪的。
别人写的都是什么“乾坤未定”“博一生无悔”之类，只有他特立独行，连笔字迹相较于从前更随性。
“I'm sold out.”*
“看什么呢？”徐自成出来接水，凑近过来看她手里的东西，“我看看……高三A林……”
周广愚收回来往上贴，懒得搭理他。
半年前，徐自成跳班上B。
之前出于跟林恪的不对付，他出口威胁过她。不过后来周广愚没来学校，王纯凌憋不住那事儿，最后还是告诉章兰他们，齐思衡差点冲到他家把他杀了。
那个时候心智不成熟，用这个低劣无聊的手段不过是中二上脑，徐自成也不是什么社会上的混子，升到高三更是感悟颇深，知道很多事儿自己处理得不好，花花肠子也收敛不少。
他不是没跟周广愚道过歉，但周广愚好像也不怎么正常，没了那股触到底线就咬人的气性，情绪起伏也变得很平。
生病的时候记忆力差，可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她都没忘过。虽不是主导原因，但如果不是他那句儿戏般的威胁被林恪听见了，如同压塌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至于爆发得如此之快。
“你这次回学校是为了他？”徐自成说，“你不是在外面找了老师了吗？”
“我为了我自己。”周广愚说，“我们俩分手了。”
徐自成没说话，她轻飘飘看他一眼：“你害的。”
徐自成瞪大眼睛：“少他妈污蔑人，你自己跟齐思衡说是家里施压。”
周广愚继续在板报上贴东西：“不止，我跟他性格本来就不合适。”
“我妈当时只是叫我分，没上手段，我自己妥协的。”她今天倒是跟徐自成多说了一些，“她当时都没有收我手机，跟他们失联也是因为我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
只是那个时候的精神状态不好，加上家里学校双重压迫，她和林恪年少气盛，性格犯冲，三天两头闹脾气冷战，周广愚觉得自己撑不下去。
得分手。
要分，但又不想就这么模糊暧昧的分。毕竟林恪之前有一段潦草收场的感情了，她不想在他心上再添一道“敷衍了事”的疤。于是确定关系，分了个干净利落。
“怪你，也不怪你。”她说，“但我不能这么快跟你握手言和。你明白就行。”
徐自成也不知道听懂没，站了一会儿自己走了。
·
放学时段，张西坞和齐思衡说要去打篮球。
高三生闷了一天，三中也提倡劳逸结合，学生们自然无所顾忌。正好篮球场附近就是卖关东煮的便利店，孙晓琴跟张西坞打了招呼，还是买了一份给周广愚。
周广愚太久没吃这个味道，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关东煮。
“那是王纯凌？”
孙晓琴目光一转，落到旁边球场那抹身影上，“她居然会打球啊？”
齐思衡有些惊讶，理所应当叫她：“来不来？一起啊！”
王纯凌原本想回绝，谁知一直坐着的章兰突然撑台跳下来，高马尾甩动：“喂，我跟你打。”
王纯凌往回走的步子就停住了。
周广愚总觉得她俩的气氛很不对劲，并不是原来一点就着的僵持，反而更加胶着，形容不上来。
没细想，孙晓琴又低低惊呼一声：“周广愚，快快，看你的正对面，A班来了。”
不怪她惊讶，自从升高三以来，他们和A班撞上的机会寥寥无几，更别说林恪。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大家都心照不宣，这是周广愚第一次跟他直面相对。
林恪几乎是一眼就看见坐在台上的周广愚。
并不是分开的错觉，周广愚跟半年前相比，的确是更漂亮。耳后的头发被风吻过，垂下来晃，圆眼睛微微眯起来。还是干净，但不知道这半年怎么过的，少了原来的青涩懵懂。
快十八岁的周广愚，纯是敛着三分的。没有小羊的绵软劲儿，偏安静沉郁的气质像泉水冷冷作响。
今天中午之后，李静元回宿舍多问了一句，林恪没忍住，说：“前女友。”
他有点不习惯这么称呼周广愚，但的确找不到别的词形容他们如今的关系。
林恪讨厌这样的自己，她那目光和他相触的时候，整个人就仿佛被电了一下，酥麻从耳后爬上来。原来隔了半年了，他还对她存有应激反应。
李静元躺在床上看书，没有多余的反应，“哦”了一声：“那你躲什么？怕她？”
“怎么可能。”
“那你抽什么烟。”
“烦呗。”
宿舍里没别人，林恪站在阳台，手夹着烟，吐出一口。
烟雾缭绕里，他的声音有点淡淡的哑。
“她比半年前招人多了。”
听到这话，李静元总算舍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放学打球去吧，你终于憋疯了。”
林恪抬手压了一下头发，手肘刚好挡住脸，扭头往楼下走。
李静元不明所以，瞥了一眼周广愚，跟着他下楼。
就算他躲得快，周广愚还是认出他了。那个无数次在梦境里出现的人，穿着熟悉的黑蓝色外套，个头比高二还往上窜了一点。
昨天你在梦里还请我吃了草莓蛋糕。
周广愚站了一会儿，收拾东西回了班。B班正对着楼梯口，高三大部分同学午休都不回宿舍，孙晓琴抱着抱枕写题，见她回来，小声：“板报做完了？”
这个板报靠近B班，理应他们负责。高三太忙，原本王丽不想耽误他们学习，结果周广愚一回学校就主动请缨要做，王丽犹豫，最后还是同意了。
“没有。”周广愚低头把书立起来齐了齐：“刚刚被打断了。”
孙晓琴不解。
“遇见林恪了。”周广愚说。
“我去，你跟他说话了？”前面的齐思衡扭头过来，瞪大眼睛，“第一次正面碰到？”
“嗯。”周广愚说，“感觉他也没怎么变。”
“追他的比原来多一点，算不算变？”孙晓琴说，“他有顶楼都挡不住的铁桃花。”
周广愚笑了笑，不说话。
“小周。”趁前排章兰跟王纯凌还在压低声音拌嘴，齐思衡悄悄滑过来跟她说话，“你这次回来上学，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吗？”
周广愚：“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应该天天来，晚修不确定。”
天知道她是怎么跟胡沁芝谈妥的。
孙晓琴眼睛立刻亮起来，环住她的胳膊：“太好了，为了庆祝你重返校园，今天必须请你吃一顿关东煮。”
他们几个相熟的座位都排在一块儿，张西坞的目光扫过来落在孙晓琴身上，语气里毫不掩饰的不高兴：“你不是说好今天晚上跟我吃食堂的？”
孙晓琴圈周广愚的胳膊瞬间放下了：“哦，对哦……”
周广愚知道他俩有点恋人未满的关系，轻轻牵了一下唇角，推开她：“不坏你俩事儿，去吧。”
课间的时候她又回楼梯口贴板报，高三生的纪律抓得不严，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她恍若未闻，等第三遍响起来的时候才下椅子，接起来。
“我今天不回去，我上完晚修再走。”周广愚语调很平。
胡沁芝：“我知道，我工作现在走不开，叫了车接你回来，你明天晚上能不能上课？”
半年前胡沁芝接她走的时候跟男朋友分手了，不过现在估计还藕断丝连着，毕竟周广愚不止一次看见她跟他打电话吵架。坏事儿堆积到一起，原本胡沁芝状态就不好，对她的态度更是冷硬若磐石，直到周广愚做了两三次心理咨询。
医生给的反馈是，问题有一大部分都出现在胡沁芝身上。
胡沁芝当时是怒极反笑的，自己的女儿，她不比谁还要盼着她好？后来听着医生平静的解释，就像一簇篝火慢慢熄灭了。
虽然不可能有一百八十度大拐弯的转变，但对待她的态度总算没有原来这么强硬逼迫。
至少做什么之前能提前问一声。
周广愚说：“王老师说想让我回学校。”她顿了一下，“我自己也想回学校。”
“如果跟不上，你说怎么办？”胡沁芝说。
“那就回家上课。”周广愚没有犹豫，“你没意见我就挂了。”
她以为自己动作已经足够快了，结果还是胡沁芝那边先挂断。
如果不是知道胡沁芝脾气就是这么别扭，周广愚真的会怀疑自己根本不是她亲生的。
她垂着眼睛看黑下来的屏幕，踩上椅子继续贴，还剩一叠A班的语录，她翻了一会儿，果然在最下面翻到了林恪的。
别人写的都是什么“乾坤未定”“博一生无悔”之类，只有他特立独行，连笔字迹相较于从前更随性。
“I'm sold out.”*
“看什么呢？”徐自成出来接水，凑近过来看她手里的东西，“我看看……高三A林……”
周广愚收回来往上贴，懒得搭理他。
半年前，徐自成跳班上B。
之前出于跟林恪的不对付，他出口威胁过她。不过后来周广愚没来学校，王纯凌憋不住那事儿，最后还是告诉章兰他们，齐思衡差点冲到他家把他杀了。
那个时候心智不成熟，用这个低劣无聊的手段不过是中二上脑，徐自成也不是什么社会上的混子，升到高三更是感悟颇深，知道很多事儿自己处理得不好，花花肠子也收敛不少。
他不是没跟周广愚道过歉，但周广愚好像也不怎么正常，没了那股触到底线就咬人的气性，情绪起伏也变得很平。
生病的时候记忆力差，可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她都没忘过。虽不是主导原因，但如果不是他那句儿戏般的威胁被林恪听见了，如同压塌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至于爆发得如此之快。
“你这次回学校是为了他？”徐自成说，“你不是在外面找了老师了吗？”
“我为了我自己。”周广愚说，“我们俩分手了。”
徐自成没说话，她轻飘飘看他一眼：“你害的。”
徐自成瞪大眼睛：“少他妈污蔑人，你自己跟齐思衡说是家里施压。”
周广愚继续在板报上贴东西：“不止，我跟他性格本来就不合适。”
“我妈当时只是叫我分，没上手段，我自己妥协的。”她今天倒是跟徐自成多说了一些，“她当时都没有收我手机，跟他们失联也是因为我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
只是那个时候的精神状态不好，加上家里学校双重压迫，她和林恪年少气盛，性格犯冲，三天两头闹脾气冷战，周广愚觉得自己撑不下去。
得分手。
要分，但又不想就这么模糊暧昧的分。毕竟林恪之前有一段潦草收场的感情了，她不想在他心上再添一道“敷衍了事”的疤。于是确定关系，分了个干净利落。
“怪你，也不怪你。”她说，“但我不能这么快跟你握手言和。你明白就行。”
徐自成也不知道听懂没，站了一会儿自己走了。
·
放学时段，张西坞和齐思衡说要去打篮球。
高三生闷了一天，三中也提倡劳逸结合，学生们自然无所顾忌。正好篮球场附近就是卖关东煮的便利店，孙晓琴跟张西坞打了招呼，还是买了一份给周广愚。
周广愚太久没吃这个味道，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关东煮。
“那是王纯凌？”
孙晓琴目光一转，落到旁边球场那抹身影上，“她居然会打球啊？”
齐思衡有些惊讶，理所应当叫她：“来不来？一起啊！”
王纯凌原本想回绝，谁知一直坐着的章兰突然撑台跳下来，高马尾甩动：“喂，我跟你打。”
王纯凌往回走的步子就停住了。
周广愚总觉得她俩的气氛很不对劲，并不是原来一点就着的僵持，反而更加胶着，形容不上来。
没细想，孙晓琴又低低惊呼一声：“周广愚，快快，看你的正对面，A班来了。”
不怪她惊讶，自从升高三以来，他们和A班撞上的机会寥寥无几，更别说林恪。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大家都心照不宣，这是周广愚第一次跟他直面相对。
林恪几乎是一眼就看见坐在台上的周广愚。
并不是分开的错觉，周广愚跟半年前相比，的确是更漂亮。耳后的头发被风吻过，垂下来晃，圆眼睛微微眯起来。还是干净，但不知道这半年怎么过的，少了原来的青涩懵懂。
快十八岁的周广愚，纯是敛着三分的。没有小羊的绵软劲儿，偏安静沉郁的气质像泉水冷冷作响。
今天中午之后，李静元回宿舍多问了一句，林恪没忍住，说：“前女友。”
他有点不习惯这么称呼周广愚，但的确找不到别的词形容他们如今的关系。
林恪讨厌这样的自己，她那目光和他相触的时候，整个人就仿佛被电了一下，酥麻从耳后爬上来。原来隔了半年了，他还对她存有应激反应。
李静元躺在床上看书，没有多余的反应，“哦”了一声：“那你躲什么？怕她？”
“怎么可能。”
“那你抽什么烟。”
“烦呗。”
宿舍里没别人，林恪站在阳台，手夹着烟，吐出一口。
烟雾缭绕里，他的声音有点淡淡的哑。
“她比半年前招人多了。”
听到这话，李静元总算舍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放学打球去吧，你终于憋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