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好几天,白薇感觉整个人都要发酵了,里里外外的把自己清理了一遍,心情一下子舒畅了不少。

    洗漱完躺到床上,身上清爽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这份短暂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伤口处隐隐作痛,她翻来覆去的总会拉扯到伤口,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姿势。

    直到深夜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儿,还在睡梦中的她突然被鱼贯而入的一群人扶起靠在床头,他们甚至细心的帮她整理好衣服,垫好了靠垫还梳了头发。

    宫人手脚麻利的把她收拾好,在殿内燃了香料,点了灯,然后又迅速的撤离案发现场,仿佛他们不曾出现过。

    在宫人撤离后,微生凛手里拿着一盏烛台走入室内,一点如豆萤火照亮了未曾照亮的角落,光影明灭之间将他的侧影打得更加立体,他随手把烛火放到桌子上,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

    白薇带着满脸的惺忪看着他,脸上还残留着梦境残余的迷茫,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发生了什么?是地震了吗,还是她还在做梦?为什么狗皇帝会在这里?

    尽管内心的疑问已经突破天际,但她脸上仍保持镇定,乖乖问好:“陛下万安,陛下夜间突然来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小暴君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手指不时地按揉着太阳穴,“寡人睡不着,特意来叫你。”

    靠,这人怎么回事?自己睡不着别人也别想睡是吗?我的痛苦势必要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好歹多年夫妻情谊,她还是个伤患,这么做真的好吗?

    “你身上还有伤,给寡人讲几个故事便可。”

    是有点情谊,但不多。

    白薇眼睛都快合上了,搜刮了一下脑子里的故事大全,从她贫瘠的故事文库里精心挑选了安徒生里她唯一能记得清楚的丑小鸭。

    此时她的心里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给五岁的小侄子念童话的时候不好好把整本书都读一遍,而是反复的把第一篇的丑小鸭念给他听。

    回想起侄儿委屈巴巴的说他已经听了16遍丑小鸭的场景,她在心中默默的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原本她只想随便讲讲应付一下狗皇帝,没想到后面越讲越精神,在讲到丑小鸭被鸭妈妈赶出去流浪的时候,微生凛突然冷笑了一声。

    那双碧色的瞳孔里跳跃着烛火的光却映不出一丝的温度。

    “果然,异类都是要被放逐的。”

    不愧是成年人,比她五岁的侄儿不好糊弄多了,还会提问。

    白薇只是啊了一声,并没有反驳。

    "人们总是畏惧不同,排斥着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他们只能接受与自己相同相似的事物,把自己困死在方寸之间。“

    “鸭子只知道池塘里的四季变换,不懂候鸟的冬迁春移,他们注定只能围囿于池塘的一方天地,而不能见识到更高的天地,夏虫不可语冰。”

    在原著里有提到过,微生凛在年少时曾在北齐当过质子,从小到大他因为那双碧色的眼睛受到过不少歧视与欺凌,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都说过让他不要用那双卑贱的眼睛直视他。

    想来是丑小鸭的经历触动到他了。

    微生凛没再说话,她继续往下讲,丑小鸭历经过被猫追,被鸡啄,差点被吃掉等重重挫折,在故事结尾终于变成了白天鹅,昂首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

    童话都是讲给小朋友听的,现实才是留给大人的,听完丑小鸭的故事两个人都沉默了。

    良久,小暴君才缓缓开口,“所以,丑小鸭本来就是白天鹅,他原本就应该沐浴在阳光之下,而不是在阴暗的角落里被欺凌、被践踏?”

    白薇舔了舔嘴唇回答,“呃,陛下要是这么理解也没有问题,只是妾身有不一样的看法。”

    微生凛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白薇挪了挪脖子,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我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高贵如天鹅,出生在鸭子堆里也只是备受排挤的‘丑小鸭’,在‘丑小鸭’成长的路上但凡他走错了一步便不会成为白天鹅。留在芦苇田里是池塘里的‘丑小鸭’;留在老婆婆家是不会下蛋的‘母鸭’,学不会猫叫的‘公猫’;不敢与天鹅们接触的话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湖泊里最年轻优美的天鹅。

    所以陛下,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白天鹅,他一路走过来的痕迹也证明了他完全能匹配上白天鹅的身份。”

    “是吗?”

    微生凛站起身,宽大的织金玄色大袖衫的跟随他的动作流泻而下,黑色寝衣领口松散,随着他走动的姿势露出大片的锁骨及胸膛,披散的长发在身侧飘荡,整个人美得像是从深海中走出来惑人心智的海妖。

    他坐到她身侧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人,长得实在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一头黑色的长发散在肩后,脸上是失血后的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新月眉,杏眼,鼻子不高,长得不算多好看,顶多算得上清秀,但是这张嘴巴却能说出许多的话。

    白薇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这祖宗又是闹哪出,怎么盯着她一直看?

    微生凛心随意动,手指抚上她的嘴唇,喃喃道:“这张嘴可真会说啊……”

    “可惜,寡人可不是什么高贵善良的白天鹅,那些人,我要一个个将他们送入地狱,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薇:不是,兄弟,你不想当天鹅,咱们也可以换换别的物种来当,称霸世界的无敌狗熊什么的,格局可以打开的。

    白薇表情疑惑,不禁开口问道:“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那白天鹅也没有原谅那些伤害过它的动物啊?”

    白薇这话倒是让微生凛有些意外,不禁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

    那双绿色的眸子在晦暗的烛火下有些幽暗。

    “你倒是与你叔父不同,往来他最爱说的便是,‘往事既已成舟,那又何必苛责’。”

    白薇听完感觉自己好像被喂了口油脂浓腻的鸡汤,感到十分不适。

    “往事既已成舟,我就不去追究了?”

    她撩了撩眼皮,轻吐一句。

    “那对不住,我这个人心眼小,别说木已成舟了,就是你建成了宫殿,我都要找机会放把火烧了。”

    有一位伟人曾说过,原谅你是上帝的事,我的任务是送你去见上帝,白薇对此深以为然。

    原谅过去的伤害那是不可能的,她只想给他们也来几下。

    微生凛没想到想来按部就班的白家竟然还出了这么一个反骨,平时看着倒是安安静静的,说出的话却总是语出惊人。

    白薇的这番话很大程度上愉悦了他,他从来都不打算原谅,抓住机会只会成倍的报复回去,因此劝说阻拦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被关入天牢。

    白薇是少数认同他观点的人,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另类的惺惺相惜的感觉。

    如果白薇知道自己此刻竟然和一个变态达成了观点上的一致,那她一定会深刻的反省自己。

    天际晨光微熙,一抹赤红的朝霞破云而出,微生凛今日还要早朝,手掌捂住白薇的眼睛,轻声说道:“睡吧。”

    白薇:……

    他对哄人入睡是有什么误解吗?捂住眼睛就能睡着了?这是入睡不是入土吧,刚刚那个动作她差点都以为自己死不瞑目了!

    白薇:你这样是真的追不到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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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眼前还冒着点热气一碗乌漆麻黑的药,白薇陷入了不解,为什么一碗药可以难喝到如此地步?

    桃芝端着药往前递了递,“娘娘,这药要趁热喝。”

    白薇皱着眉头偏过了头,指了指旁边的案几,“你先放那里吧,这药趁热喝我实在喝不下去,等会儿凉一点我再喝哈。”

    这边桃芝还想再劝几句的,那边荷颂便进来通报,“娘娘,侍郎夫人来了。”

    白薇连忙叫荷颂把人带进来,避开眼不去看桃芝的眼神。

    不一会儿,荷颂便领着一名身着绛色礼服,发梳云鬓,身怀六甲,行动有些不便的美妇人进来了。

    白薇看见来人正要行礼,立马叫人扶起看座,看着她的肚子满是担忧,“外头日头正大,怎的还叫你跑一趟。”

    崔玉扶着扶手坐下,见眼前人没什么大碍,多日忧愁的脸上方多了点笑意。

    “不过是坐着马车走动一下还能累着不成?那日听闻宫中遇刺,着实是把我吓坏了,今日瞧着你精神头还可以,我这便放心了。”

    崔玉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平安符递给一旁的荷颂。

    “我前几日去了静安寺求来的平安符,你平日里记得带在身上,你身子骨弱,夜里凉,少贪冰。”

    崔玉与白薇自小相识,两家父母是世交,平日里白薇最听她的话,她怀有身孕,白薇更是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称是。

    正说话间,崔玉余光瞥见一旁案几上的药碗,白薇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接下来就听到她向一旁的桃芝询问道。

    “桃芝,今日娘娘还未用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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