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醒来时，还是依照旧时的习惯向窗下的案头看了一眼。当然，我没有看到那些曾经盛放在或晴或雨中的时盏花，以至于，我如今依旧不知道我又沉睡了多久。
就像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师父从坐忘峰巅救下的一样，我也不知道我被她老人家带到了哪个被天域中人忘的一干二净的角落，亦或是哪个超脱天域的世界。
因为打我五百万年的第一次闭关起，就没一个除了我师父外还有灵智的人出现在我方圆五百里内。待我每次醒来的，都只是未曾变换过的风光——一样的木屋，窗下案头上的一柄长剑，以及独独属于我和师父的山间中，那些清越空灵的兽鸣。
师父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要如何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我思寻着，她与我在这山间那么多年，不曾有过什么事或什么人困扰过她，那么是否她当初救我也只是因为太无聊了想找人相陪，而寻常人等还入不了她老人家的法眼。
没错，时至如今我还是相信我并非芸芸之辈。
这其实不单单是我的臆想，而是从我有记忆开始，身边的所有人都这么告诉我，而此后发生的种种也仿佛在印证他们说过的那些话。但无论如何，至我登上坐忘峰上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其实算不上何其烈烈的一生，要在这了断了。而说我命途非凡的那些人，可能当初他们只是简单的认为错了。又或者，天道无常，当初我命中不可知不可谓的那一卦，终究是变得一切皆空了。
所以当我醒在师父的注视中时，我的内心已如死水。据黑遑说师父对此很是生气，以为自己捡了一个破木偶，为别人哭为别人笑，自己心中空无一物，直到我抚上它漆黑的剑身。
我原是不相信的，但考究考究平日里师父的性子，才觉得它说的还有点道理。毕竟师父向来爱憎分明。我精读她送于我的史册时，见她写在书页上的笺注，明明在我看来纠缠回环的史实，她写来却黑白分明，一干二净，让我现在都在担心哪天她发现我与她在思想上着实不属一道，决定与我断绝师徒关系，将我逐出师门怎么办。我是自己走呢，还是把黑遑带着，让他看看什么叫做真的“浪迹天涯”。
说到黑遑，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此次闭关前他就已经无情无义地弃我而去，出山去闯他的“天涯”了。
我当时就嘲笑他，我说你一个活得比我还长的杀人凶器，不应该早已了无牵挂了么，你现在唯一的依靠不应该只有我这个还不嫌弃你的人了么云云。
可是那厮挑了挑秀挺的眉，将他的衣冠整了整，然后义正言辞地说：“姑娘，本座尘缘未了，原来在谢家的宗祠躺久了，又陪姑娘在这山中呆了数百万年，是时候去了一了那些琐事了。”
一番话说得我感慨万分，以为他将要去尘世间了断什么积压已久的恩怨，或者如我一般将要经历命中注定的劫数，而我们之后再难相见，就强拽着师父给他送行，还感慨着这世道，连一柄剑都有爱恨情仇了。
后来师父才告诉我，在我几次闭关的这些年间，黑遑早就与我签订了灵契。换而言之，这意味着在我的生命结束前它都无法脱离我，不然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发挥出它的真正力量。
我不禁想起他在谢家宗祠中的那些岁月来。在我年岁尚小时我就见过黑遑，只不过那时我实在不谙世事，觉得这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太过古朴，而命中属于我的剑一定能惊艳世间，风华潋滟，就不曾专注地看过他一眼。况且当时他被供奉在谢家祠堂，那里的东西可不属于我。
修士与剑的缘分常常一言难尽，与我在坐忘峰上生死相搏的正是黑遑的前任剑主，当初我命悬一线多少也拜他所赐，所以我从未奢望过黑遑与我签下灵契。
即使师父说要不是以为他是我的佩剑，也不会把他捡回来；要不是因为这些年我的境界逐渐通透，他如今也不可能活得这般潇洒。
师父看我对此事如此吃惊，冷淡地告诉我黑遑比我有眼光多了。因为他知道迟早也要被逼着签下灵契，倒不如自愿些，还能借我的灵力休养生息，何乐不为。
我默然。因为我实在无法想象出黑遑被师父逼着与我签定灵契的画面。但师父就我一个徒弟，而且好像不打算再收其他弟子，黑遑又跟着我从师父这蹭了无数好处，以师父的性格，自然不可能让他无名无分。
然而，最重要的是，黑遑他打不过师父，就算如今我们联手也打不过师父。
作为师父唯一的传人，我深知师父的修为绝非我看到的这一点，某种意义上说，师父的存在简直超出了我从前所学所知的界限。
若说我从前所认知的修行境界是有个尽头的，那师父应当已经在尽头又前行了很久很久，久到当年的天域都已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她既然已走过如此漫长的年岁，按理来说我不会是她捡回来的唯一一个烂摊子。但每当我问起师父到底是为何救我，又为何选择收我为徒，她老人家那个眼神里里外外都透露出明晃晃的困惑。我懂，我懂，这眼神我熟悉啊，不就是看傻子的眼神嘛，我跟黑遑没事就相互这样看着对方来着，于是我也不问了。
其实这些年来我多多少少明白了些师父的想法。师父冷心冷情，却实在随性。当初可能是偶然想出去走走，偶然在天域捡了我，而捡了我之后对收徒这件新鲜事一时兴起，过了这些年，她也逐渐没了兴趣。
说到底，师父最感兴趣的事物不过是她自己罢了。
从师父的世外山醒来之后我就抛弃了原本的功法，如今慢慢沉浮在她老人家走过的路上。
就像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师父从坐忘峰巅救下的一样，我也不知道我被她老人家带到了哪个被天域中人忘的一干二净的角落，亦或是哪个超脱天域的世界。
因为打我五百万年的第一次闭关起，就没一个除了我师父外还有灵智的人出现在我方圆五百里内。待我每次醒来的，都只是未曾变换过的风光——一样的木屋，窗下案头上的一柄长剑，以及独独属于我和师父的山间中，那些清越空灵的兽鸣。
师父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要如何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我思寻着，她与我在这山间那么多年，不曾有过什么事或什么人困扰过她，那么是否她当初救我也只是因为太无聊了想找人相陪，而寻常人等还入不了她老人家的法眼。
没错，时至如今我还是相信我并非芸芸之辈。
这其实不单单是我的臆想，而是从我有记忆开始，身边的所有人都这么告诉我，而此后发生的种种也仿佛在印证他们说过的那些话。但无论如何，至我登上坐忘峰上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其实算不上何其烈烈的一生，要在这了断了。而说我命途非凡的那些人，可能当初他们只是简单的认为错了。又或者，天道无常，当初我命中不可知不可谓的那一卦，终究是变得一切皆空了。
所以当我醒在师父的注视中时，我的内心已如死水。据黑遑说师父对此很是生气，以为自己捡了一个破木偶，为别人哭为别人笑，自己心中空无一物，直到我抚上它漆黑的剑身。
我原是不相信的，但考究考究平日里师父的性子，才觉得它说的还有点道理。毕竟师父向来爱憎分明。我精读她送于我的史册时，见她写在书页上的笺注，明明在我看来纠缠回环的史实，她写来却黑白分明，一干二净，让我现在都在担心哪天她发现我与她在思想上着实不属一道，决定与我断绝师徒关系，将我逐出师门怎么办。我是自己走呢，还是把黑遑带着，让他看看什么叫做真的“浪迹天涯”。
说到黑遑，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此次闭关前他就已经无情无义地弃我而去，出山去闯他的“天涯”了。
我当时就嘲笑他，我说你一个活得比我还长的杀人凶器，不应该早已了无牵挂了么，你现在唯一的依靠不应该只有我这个还不嫌弃你的人了么云云。
可是那厮挑了挑秀挺的眉，将他的衣冠整了整，然后义正言辞地说：“姑娘，本座尘缘未了，原来在谢家的宗祠躺久了，又陪姑娘在这山中呆了数百万年，是时候去了一了那些琐事了。”
一番话说得我感慨万分，以为他将要去尘世间了断什么积压已久的恩怨，或者如我一般将要经历命中注定的劫数，而我们之后再难相见，就强拽着师父给他送行，还感慨着这世道，连一柄剑都有爱恨情仇了。
后来师父才告诉我，在我几次闭关的这些年间，黑遑早就与我签订了灵契。换而言之，这意味着在我的生命结束前它都无法脱离我，不然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发挥出它的真正力量。
我不禁想起他在谢家宗祠中的那些岁月来。在我年岁尚小时我就见过黑遑，只不过那时我实在不谙世事，觉得这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太过古朴，而命中属于我的剑一定能惊艳世间，风华潋滟，就不曾专注地看过他一眼。况且当时他被供奉在谢家祠堂，那里的东西可不属于我。
修士与剑的缘分常常一言难尽，与我在坐忘峰上生死相搏的正是黑遑的前任剑主，当初我命悬一线多少也拜他所赐，所以我从未奢望过黑遑与我签下灵契。
即使师父说要不是以为他是我的佩剑，也不会把他捡回来；要不是因为这些年我的境界逐渐通透，他如今也不可能活得这般潇洒。
师父看我对此事如此吃惊，冷淡地告诉我黑遑比我有眼光多了。因为他知道迟早也要被逼着签下灵契，倒不如自愿些，还能借我的灵力休养生息，何乐不为。
我默然。因为我实在无法想象出黑遑被师父逼着与我签定灵契的画面。但师父就我一个徒弟，而且好像不打算再收其他弟子，黑遑又跟着我从师父这蹭了无数好处，以师父的性格，自然不可能让他无名无分。
然而，最重要的是，黑遑他打不过师父，就算如今我们联手也打不过师父。
作为师父唯一的传人，我深知师父的修为绝非我看到的这一点，某种意义上说，师父的存在简直超出了我从前所学所知的界限。
若说我从前所认知的修行境界是有个尽头的，那师父应当已经在尽头又前行了很久很久，久到当年的天域都已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她既然已走过如此漫长的年岁，按理来说我不会是她捡回来的唯一一个烂摊子。但每当我问起师父到底是为何救我，又为何选择收我为徒，她老人家那个眼神里里外外都透露出明晃晃的困惑。我懂，我懂，这眼神我熟悉啊，不就是看傻子的眼神嘛，我跟黑遑没事就相互这样看着对方来着，于是我也不问了。
其实这些年来我多多少少明白了些师父的想法。师父冷心冷情，却实在随性。当初可能是偶然想出去走走，偶然在天域捡了我，而捡了我之后对收徒这件新鲜事一时兴起，过了这些年，她也逐渐没了兴趣。
说到底，师父最感兴趣的事物不过是她自己罢了。
从师父的世外山醒来之后我就抛弃了原本的功法，如今慢慢沉浮在她老人家走过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