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爹的!这个扑街世界!”

    金秋怡刚把外婆送进医院,回家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发泄。小狗在吠,鸡群乱飞。她无力地趴着二楼天台的围栏上。

    落日时分,飞鸟归林。她将视线拉回地面,与自己的心情齐平。

    猝不及防,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就在院外的小径上。那双眼睛很明亮,目光却是含蓄的,很轻易地能把人吸进眼底。两种感觉并不会令金秋怡感到矛盾,反而有种把将息落霞尽收眼底的美好。

    她先看到了人家的眼睛,待人家收回眼神要走了,才注意到眼睛所属的完整的一个人。

    有点姿色。

    “嘿!靓仔!租屋吗?”金秋怡说。

    他重新抬头望向金秋怡。

    “便靓正。”

    “租。”

    金秋怡觉得他的声音也很正。

    金秋怡二话不说冲下楼去给他开院里的门。

    “怎么称呼?我姓金。”

    “金小姐,我姓汪。”

    “我先带你看看房。还剩两间空房。”

    “嗯。”

    金秋怡外婆家是老式广东院子。上了十几阶的阶级,有一个缓坡,两边种满盆盆的树啊花啊。缓坡上来,入眼便是一个井,还是吊水桶打水的那种。四栋平房围成一个院,厨房是单独的瓦房。院里有棵大树,三层楼那么高。

    狗闻到陌生的气味,在狂吠。

    “阿狗!是客!”

    金秋怡瞪着它。它很快就闭嘴了。

    “你讨厌狗啊?”金秋怡看他皱眉脸色不佳。

    “不算讨厌,只是有点怕。”

    “不用怕,它不咬人的。”

    狗有点大,站起来比他膝盖还高。

    “不用怕,平时它栓起来的。”金秋怡拉着他绕过狗。他的手是温热的,不似她。

    看过两间房,金秋怡问他要租哪一间。

    他选了600块的小单间。

    两人签合同,三个月起租。小伙子交了两千块现金,一千八房租,两百押金。

    “诶?身份证上姓汪?”金秋怡疑惑,不是姓王咩?

    “可能……你刚刚听错了。”

    “啊!不好意思。汪泽,汪泽,汪泽。我不会再出错了。”

    “没关系。”

    “嚇!”金秋怡突然抽气,“你!”

    汪泽疑惑地看向她。

    “你……年纪这么小啊。”

    “不小了,二十二了。”

    “大学毕业没?”

    “还未。”

    “哇,学生仔啊。可惜了。”

    “可惜什么?”汪泽收回自己的身份证,金秋怡还未来得及看他是哪里人。

    “没什么。你是哪里人,听口音不像本地人。”

    “我在南京读书。”

    “这么远过来啊,你怎么想的?”金秋怡伸手遮住他的脸,上下打量他。没有美貌的加持,看上去是有点风尘仆仆,还有点小伤。都是剐蹭,不明显。

    “你不会犯了什么事吧?听姐一句劝……”金秋怡摸回合同,她想毁约了。

    “没有。我主要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备考。”汪泽把合同拦住。

    “学校不好吗?还有图书馆。”金秋怡手掌紧紧扣着合同。

    “家里人不同意,经常来学校打扰。”

    “还有这种事!孩子愿意读书,就让他读啊!”金秋怡气愤地拍桌子,水杯震荡,水星溅到汪泽的手背上,“没事,孩子,你在这好好备考,阿姐绝不打扰你!”

    “那我……”汪泽把合同挪回自己这边。

    “去吧去吧,先收拾东西吧。”

    厨房冒着浓烟,飘到金秋怡的房间。

    她捂着鼻子冲到厨房。

    “咳……”她挥开眼前的烟雾,“小汪,咳……你放火拆家呢?”

    “烧火煮面。”

    老房子的厨房还是烧柴火煮饭。汪泽从未做过饭,更何况是这种原始的炉子,他连火都点不着。

    汪泽在炉子前咳个不停,还傻愣愣地蹲着。

    “起开,当心呛死。”

    金秋怡把他拉出厨房,打开门窗,通风。

    “擦擦脸。”金秋怡指了指狗子,笑着说:“阿狗钻洞都没有这么脏。”

    汪泽用掌擦自己的脸,越擦越脏。

    看得金秋怡咯咯笑。汪泽从自己的手掌抬眼看她,怎么了?他用眼神问。

    “真可爱。”像个小孩,金秋怡感叹,“果然是学生仔。”

    做什么蠢事都有一种懵懵的清澈感。

    她走到井边的水缸,舀了一瓢水,向汪泽招手。

    学生仔听话走向她。

    “快点。”她说。

    学生仔也听,朝她小跑起来。

    阿狗吠了一声,金秋怡瞪了它一眼,意思是,他可比你乖,你不准吠他!

    金秋怡抬高水瓢,倒水给他洗脸。

    他皮肤真好,在炽白的光管下面若银盆。白皙,光滑。

    “金小姐,我好了。”

    “啊?哦……”金小姐回神。

    辣眼浓烟散的差不多了。

    金秋怡在柴房拾了些枯叶薄木铺在炉中的干木下,撕了页废纸,点燃,再放到刚刚铺好的枯叶下。用铁钳抬起干木,嘟嘴轻轻往炉中送气。一口气送尽,她注意到不知道什么蹲在自己旁边的汪泽。

    “你靠这么近干嘛?”她问他。

    “学习,起炉。”

    “哦……”金秋怡手一抖,干木砸着刚起的星火。她没空注意。

    汪泽刚好看到了。

    他伸手接过铁钳,再次跳起来,怕火灭了,学着金秋怡嘟嘴往里面送气。

    “哇,你的手真大。”金秋怡看着完全将自己手握住的大手。

    “嗯?”汪泽疑惑看向她。

    金秋怡抬了下下巴,让他看两人交握的手。

    他顺眼看去,立马松开手,飞快道歉。这让金秋怡想到了四月的三华李,青涩、甜美。

    “行了。我帮你看火,你煮面。”多大点事儿,值得害羞。

    金秋怡蹲得腿都麻了,起身时站不稳,下意识的想撑着灶台借力。

    “诶,烫!”

    好在被汪泽一把捞了回来,两个人倒在墙边。

    “不好意思,我太重了。”

    “没有,是我力不够。”

    “OK,你的。”

    汪泽抿抿唇,他认下。

    金秋怡转身,看到锅里的面条,火都大了。

    “呀!你一锅煮几顿啊?打算一劳永逸啊?”

    “我就放了半袋面,煮着煮着……”就变得这么多了。

    “这么大的挂面你放半袋?”

    “昂……”

    又来了。

    学生仔双眸散发着懵懂的清澈光辉。

    “行了,拿双筷子来。”金秋怡被勾引出了母爱。

    汪泽将手中的短筷子递给她。

    “啊少爷,煮面用长木筷。”

    终于对了。

    “你出去等吧,厨房热。”

    汪泽摇头,说:“我想学,煮面。”

    金秋怡做饭让别人出去等时,听过很多次拒绝,很多都是出于礼貌客套,比如我陪你啊我帮你打下手之类的。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么真诚的拒绝,明知道自己在这里碍手碍脚,但又有真心留在这里的欲望。偶尔遇到这种不管人死活的真诚,挺戳她的。

    “行啊,姐看好你,有志者事竟成。”

    她边煮,边教他。从取挂面的量到面条何时捞起。

    汪泽把面端到院里的餐桌上。

    金秋怡跟在他身后,看到他背后几道明显的灰,她伸手指去蹭蹭,感觉很难洗干净。

    汪泽感觉背上有点痒,痒钻进他心里,路都不会走了。

    “走啊。”金秋怡拍拍他。

    “你衣服弄得好脏哦,洗不干净的话我陪你一件。”

    “没关系。”他说。

    “诶咦,口是心非。”

    汪泽饿急了,大口大口地吃面,却不会给人粗鲁的感觉。

    金秋怡撑着脸,注视着他。

    学生仔就是胃口好啊。

    她的目光太强烈,汪泽不得不停下,嘴里含着面也不好意思嚼了,眼汪汪地看向她。很委屈似的。

    “看上去很好吃。”金秋怡看着他的眼睛说。

    他点头。

    金秋怡失笑,起身时顺手拍拍他的头,说:“记得洗碗。”

    旭日东升。

    金秋怡的房间在二楼,她走出房间,来到大平台,对着阳光伸懒腰。她对面的二楼是汪泽住的小单间。

    房间窗户开着,他坐在窗前的书桌学习。

    金秋怡边拉伸,边向他靠近,直至被围栏拦住。她索性肆无忌惮地看着人家。

    他学得好认真。头都不抬一下。

    “怡囡!”

    “诶!”

    “濑粉挂在门把上喽!”

    “多谢英婆婆!”

    是邻居卖手工濑粉的英婆婆给她送濑粉。

    把汪泽吵到了,他看向金秋怡。秋怡不好意思,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金秋怡洗漱好,去大门口取濑粉。量不少,他打算做完学生仔那一份。

    她从冰箱里拿出食材。

    生地一个,土茯苓少量,瘦肉一块。药材水浸泡十分钟,期间瘦肉洗尽切条,烧水。所有食材放入锅中,烧半小时。

    “学生仔!”

    “阿汪!”

    “阿泽!”

    楼上的汪泽觉得自己在不应她,她能给自己造出八百个称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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