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东城凉风袭袭，学校统一规定全套校服，Z中两极分化严重，一边是规规矩矩的好好学生，另一边是靠关系送进来的游手好闲富二代。一边不用管，一边又管不着。因此，领导在每日严厉要求学生衣着之下又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求片刻安宁。高一级这学期调来一位新级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动干戈整改，严抓高一部，一个月三场大考，学生唉声一片。虽嘴上埋怨，大家心里都清楚，下学期的每次考试成绩都会影响后期选科的分班，于是乎，高一部进入高度紧张备考状态。
祝熙的目标是冲刺1班。理想饱满，现实骨感，祝熙本身学习成绩在中游稍上水平，偏科数学。若是遇上数学卷子难还能拉别人不少分冲进前三十，若是出题人大发慈悲难度降级，那么对祝熙来说可就毫无优势了。因此祝熙不得不提高警惕，平衡其他科，每天早出晚归，吃饭捧起书，睡前碎碎念，六点半到学校自习，九点半才从学校回家。她和卓卓的时间很难凑到一起，便没有再同行。春雨夜来到祝家的伞，如今搁置在阳台的藤萝桶里，被遗忘。
祝熙后悔没追上去问问那个男生的班级或姓名，也没有道谢。有时努力回想，也只剩下星星般的眼睛和倾盆大雨。
没法还给他了，祝熙想。
可祝熙没想到，半个月后，他们又相遇了。
最近几日，祝熙觉得卓卓不太对劲，好几天夜晚，她回到家里，卓卓却还没回家，S中初中部并没有晚自习要求。每次问卓卓，都只是被潦草带过。
“作业多，写了再回家……”
“值日，大扫除……”
“后天考试，复习……”
祝熙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像是埋在土壤深处的哑雷，一步一步靠近无法预判的危险。
持续了两周后，隐埋深处的哑雷，终于在三月中旬的絮雨夜爆炸。
祝熙同往常一般等教学楼几乎全熄了灯才回家，刚进家门，却见祝言生和董亚娣二人守在茶几前一脸焦急。见祝熙回来，祝言生忙问：“小熙，楼下有没有看见你弟？”祝熙摇头，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已接近十点半。
“怎么还没回家啊？…”董亚娣不安地来回摩挲掌心。
祝父沉默，拿起手机一遍一遍拨着卓卓的电话号码，始终无人接听。屋子里气氛压得祝熙透不过气，毫无头绪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失着实难耐，祝熙起身，挑了一把伞，拿起钥匙圈“我去找卓卓。”
“不不不，你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的，找什么啊！”董亚娣忙拦住祝熙，瞅了一眼祝父。儿子不见已经很着急了，姑娘可别又出啥岔子。
“我和小熙一起去，你待在这。”祝言生说完，从柜子又拿了一把伞，揽着祝熙出门。
卓卓在S中初中部，祝熙和祝父顺着S中的方向，沿路寻找。
“爸，你去这边找找，我走那边，效率快一点。”祝熙指了指S中门前的分岔口。祝父一口否决，“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多危险。”
“爸，我这边全是正经小卖部，大路灯照着，能出什么事。”祝熙指向左边灯火通明、小贩摊子热闹哄哄的街道。
祝言生视线落在前方主道上，街道确实安全，心中也着急赶快找到卓卓，思索半刻，点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别逞强。”
S中初中部不上晚自习，高中部楼依旧亮着灯。路上稀疏几个学生路过，远处的小卖部一些学生不修边幅，单肩挎着校服外套，手里夹烟。今晚许多学生聚集在店铺门口，停车在路边，乱哄哄，骂人声、欢呼声此起彼伏，祝熙看见一个类似头头的黄毛，一群年纪尚小的学生围着他，任凭差遣。原来不是什么正经店铺……祝熙加快了脚步，眼神不断地在一群又一群人中搜寻。她不敢确定卓卓是否是里面的成员之一。穿过喜记早点，这边大多是晨起开门揽生意的早餐店，这个时辰已经打烊，路灯也识趣地在路口断开。祝熙心想前方应该不会有卓卓踪影，正打算原路返回，一阵响亮的清脆声响在巷子里蔓延，刺破黯淡寂静的夜。祝熙朝巷子里看，一个清瘦身段的男生被两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子紧紧牵制在灯下，大半截身子往下压。祝熙太阳穴一跳，被压制住的男生正是卓卓。旁边的人围成一圈，冷眼旁观。他面前的男生背对着祝熙的方向，蹲在地上，粗暴地摇晃着卓卓的脑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卓卓脸上。
怒火瞬间涌至祝熙心头，她气得浑身发抖，顾不得对方是什么来头，直接上前推开了卓卓面前的男生，挡在卓卓面前。
众人望着突然出现的女生，人群里引起不小的骚动。
“你在干什么！”祝熙瞪着眼前的紫衣男生。紫衣的男生先是一愣，意味深长看了祝熙一眼，偏头一把扯过卓卓的衣领。
“哟！妹子，他是你男朋友啊？”紫衣嚣张地笑道“喂，董浩卓，你让一个女的来帮你，太逊了吧！”众人唏嘘，紫衣后面的几个混混笑得格外刺耳。
卓卓嘴唇惨白，被打过的脸颊烧红般辣，快要渗出血来。他看着祝熙，冷漠道：“赶紧走。”
祝熙并不理会卓卓，倔强地看着紫衣：“放了他。”
紫衣来了兴趣：“哟，妹子，怎么的，真是他女朋友啊，管管好你家畜生行不，妹子你也真够惨的，摊上这么个人，他啊，在学校勾搭我女朋友，你说说这怎么算。”
“我是他姐。”
“姐姐呀…”紫衣狭促地尖笑，身后的跟班也跟着笑。
“你们一群人在这欺负一个初中生，说出去很风光吗？”女孩声音糯糯地，却带着坚韧的力道。初春东城的夜晚依旧伴着微风，刚下了一阵细雨，风中伴着雨后的水汽，拂过皮肤，一阵凉意袭来。祝熙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Z中夏季校服，衣摆随风摇曳，软软的掠过心底。露在外面的手臂白得发亮，颈边的碎发同主人一般，倔强地停留，抵抗微风。
紫毛毫不客气地推开祝熙，定眼留意到祝熙的校服。
“哟，姐姐是Z中的呀！大学霸嘛！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我真的是好怕喔！……”随后发出短促刺耳的粗笑。
“吴丁杰，放了他。”
祝熙看过去，说话的少年倚在墙边。刚刚一直沉默，祝熙没有留意到那人。他在路灯底下的阴影处，水蚁聚集在灯泡上哧哧扑闪着褐翼，少年的脸庞被晃得忽明忽暗。此刻，所有人都看着他。大伙出奇的安静。不出所料，今晚又有一出好戏了。
“桯哥，你说什么？”吴丁杰不可置信看着人群里名为“桯哥”的男子。
“放了他。”
“桯哥，这狗腿子他妈勾引我女——”
“我他妈叫你放了他！”声音划破黑夜，众人识趣噤声。吴丁杰是这一带的小混混，靠着妹妹吴星玥才巴结上贺桯，本想借着贺桯捧场在S中这帮二世祖面前立立威风，谁知这尊佛突然冒火。
此刻贺桯表情深不可测，一语不发地盯着吴丁杰，眼神疏离，寒气逼人。佟文凡一脸笑意点烟，这逼家伙惹了阿桯，真是不想活了。
吴丁杰对上贺桯的眼神，心想这二世祖他是最惹不起的，他摆摆手，示意两人放开董浩卓。
“我今晚就放过你，以后要是敢碰我的人，少你一只手。”吴丁杰放狠话，气势却蔫了不少。
卓卓弯腰捡起书包，抹掉嘴边的血迹，缩在原地。吴丁杰粗暴地一脚踢开旁边的废纸箱出气，带着三两个小跟班离开巷子。
大伙瞧着已经没戏看了，和贺桯告别，三五作伴离开。
“同学，谢谢你。”祝熙上前，向贺桯真诚道谢。
祝熙屏气，朝贺桯深深地鞠躬。卓卓默不作声，闷闷地垂着脑袋。
贺桯靠近祝熙，拨开她脸上的碎发，指腹触及皮肤，祝熙一阵鸡皮疙瘩，僵直在原地。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有些逾矩的某人。
贺桯也被自己的举动愣住，尴尬地收回手，不自然地摸摸自己的鼻梁。
“我的伞什么时候还给我啊，同学？”贺桯凑近，距离三步处停下，若即若离，声音清澈明净，像干旱贫瘠的山谷忽而涌出一道溪流，清冽回甘。
前者无心，后者有意。
祝熙脸蛋泛红，朝后微倾，先是不解，回忆翻涌，定眼瞧了瞧眼前的人，认出是那日借伞给她的同学。
“抱歉啊，我没有带你的伞出门，我之前想要还给你，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班的。”祝熙满脸歉意。
“我叫贺桯。”
“你叫什么名字？”贺桯问。
“祝熙。祝福的祝，熙来攘往的熙。”
“电话号码给我。”贺桯指了指祝熙手里的手机。
“不然怕你跑了。”贺桯一脸坦然，说得倒真像那么回事。
……
“我可是有一个月没见到我的爱伞了。”委屈巴巴，理直气壮。
……
……
“好，那你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我还给你。”
佟文凡看着眼前微妙的两人，和身旁的夏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L区 TOMYA·Coffee
“小鬼，要喝什么随便点，记姐账上。”佟文凡姐姐——佟雅宠溺看着三只。
“谢谢姐。”三只摇尾巴。
“雅姐你又好看了”夏锋朝佟雅撒娇般发射爱心，佟雅低笑摸摸夏锋脑袋，转身离开。
“不是，你的伞怎么在人小姑娘那了呢。”佟文凡揶揄道。看着卡座对面的贺桯，贺桯正往手机打字，慵懒恣意靠在座位上。
“我这么帅，全世界女生都想找我借伞好不，这有什么奇怪。”贺臭屁又开始了。
“你不会对人姑娘有啥想法吧？”在佟文凡看来，今晚的贺桯着实不太对劲。平常他对于陌生姑娘从来都是一副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鬼样子，今晚却为了个一面之缘的姑娘让吴星玥哥哥难堪，还饶有兴致逗人小姑娘。
“怎么，贺少又要找新欢了吗？哎呀我班班花吴星玥也不合贺少胃口啊。”夏锋佯装愁眉苦脸。
“屁！”贺桯抄起后背的靠枕使劲甩过去，命中头部，三分。
夏锋哎呀呀张牙舞爪一顿乱吼。
“阿桯，你现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佟文凡忍不住问。他和贺桯穿一条裤子长大，贺桯身边的姑娘来了又去。他知道，无论是谁，绝不会是吴星玥。他见过他喜欢别人的样子，所以不喜欢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我怎么知道。”贺桯耸肩，并不在意。
存下祝熙的电话号码，瞄了眼“祝熙”二字，退出界面。又敲敲打打几个字，发送过去。在座位上放空。
他想起刚刚女孩凌乱的发丝，从她出现在小巷那刻起，他就一直盯着她脸上的发丝，不听话地遮挡着女孩透红的半边脸，贺桯心中痒痒，止不住要拨下去的想法。
几分钟后，对方回了一条信息。
“走了”贺桯起身。
“你去哪啊，阿逸还没到呢。”
“明天上课，回去睡觉。”
佟文凡惊讶得下巴快要掉了，无与伦比胡乱比划着：“你？！上课？！Are you crazy? 你开什么玩笑！老木棍又管不了你!”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指着贺桯：“你爸回东城了？”
贺桯打了个哈欠，点头。
“所以要回去学习了吗？”夏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定了定神，又道，“还记得教室不？”
“好像不太记得了，”贺桯认真思考，“咋俩是不是一班？”他朝佟文凡微仰下巴。
“对……同桌。”佟文凡一脸黑线。
“咋俩还是同桌？”贺桯惊讶。
佟文凡：……
夏锋：……
“好了，先走了，佟文凡明天记得上课，我忘了坐在哪里。”贺桯告别，懒洋洋推门而出。
——
——
——
祝熙带卓卓去药店，中途给爸爸回电话。
“爸，我找到卓卓了，他手机没电了，在书店买书，下大雨，路口滑，不小心磕到了，怕董姨担心，没敢回家。”
“嗯，我带他去买点药膏，待会我俩回去，你先回家吧……”
“姐……”卓卓眼睛通红。祝熙一怔，心软了。未说出口的责备变成心底婉转的叹息。
“别跟他们有太多来往，好好念书。”祝熙撕开包装袋，在卓卓嘴角边贴上创可贴。
“姐，我没和他女朋友牵扯，他女朋友和我同班，那天体育课，有个篮球砸中她了，我帮她说了几句，女孩就找了个时间当面感谢我，要送我一盒巧克力，就被那个人看见了……”卓卓心中委屈，却倔强地凝住泪水。
“那个吴丁杰，是高中生吗？”祝熙开口。
“嗯，他在学校出了名比较混，交好多女朋友……”
“那你以后上学怎么办？”祝熙担心。
“躲一天是一天呗……”
一阵沉默。
“姐，你认识贺桯吗？”卓卓突然说。
“喔！他呀，不认识，但我找他借了一把伞，就是那天下雨了，我见到他，在那里……”祝熙指着不远处的岔口。
“喔……”
祝熙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是贺桯，你在几班，明天找你拿伞。”
祝熙定睛扫了一行。
回复： 3班，麻烦你了，谢谢。 ——祝熙
东城又一场雨，雨声渐起，慢慢倾落整座城市，雨水流转大街小巷，东城被流水连接，从D区往下，分支浸润。
祝熙牵起卓卓的手，开伞，拉着卓卓奔跑，卓卓发育期狂长，比祝熙高了不少，微拱着背，夜空肆意挥洒雨水。
祝熙的目标是冲刺1班。理想饱满，现实骨感，祝熙本身学习成绩在中游稍上水平，偏科数学。若是遇上数学卷子难还能拉别人不少分冲进前三十，若是出题人大发慈悲难度降级，那么对祝熙来说可就毫无优势了。因此祝熙不得不提高警惕，平衡其他科，每天早出晚归，吃饭捧起书，睡前碎碎念，六点半到学校自习，九点半才从学校回家。她和卓卓的时间很难凑到一起，便没有再同行。春雨夜来到祝家的伞，如今搁置在阳台的藤萝桶里，被遗忘。
祝熙后悔没追上去问问那个男生的班级或姓名，也没有道谢。有时努力回想，也只剩下星星般的眼睛和倾盆大雨。
没法还给他了，祝熙想。
可祝熙没想到，半个月后，他们又相遇了。
最近几日，祝熙觉得卓卓不太对劲，好几天夜晚，她回到家里，卓卓却还没回家，S中初中部并没有晚自习要求。每次问卓卓，都只是被潦草带过。
“作业多，写了再回家……”
“值日，大扫除……”
“后天考试，复习……”
祝熙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像是埋在土壤深处的哑雷，一步一步靠近无法预判的危险。
持续了两周后，隐埋深处的哑雷，终于在三月中旬的絮雨夜爆炸。
祝熙同往常一般等教学楼几乎全熄了灯才回家，刚进家门，却见祝言生和董亚娣二人守在茶几前一脸焦急。见祝熙回来，祝言生忙问：“小熙，楼下有没有看见你弟？”祝熙摇头，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已接近十点半。
“怎么还没回家啊？…”董亚娣不安地来回摩挲掌心。
祝父沉默，拿起手机一遍一遍拨着卓卓的电话号码，始终无人接听。屋子里气氛压得祝熙透不过气，毫无头绪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失着实难耐，祝熙起身，挑了一把伞，拿起钥匙圈“我去找卓卓。”
“不不不，你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的，找什么啊！”董亚娣忙拦住祝熙，瞅了一眼祝父。儿子不见已经很着急了，姑娘可别又出啥岔子。
“我和小熙一起去，你待在这。”祝言生说完，从柜子又拿了一把伞，揽着祝熙出门。
卓卓在S中初中部，祝熙和祝父顺着S中的方向，沿路寻找。
“爸，你去这边找找，我走那边，效率快一点。”祝熙指了指S中门前的分岔口。祝父一口否决，“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多危险。”
“爸，我这边全是正经小卖部，大路灯照着，能出什么事。”祝熙指向左边灯火通明、小贩摊子热闹哄哄的街道。
祝言生视线落在前方主道上，街道确实安全，心中也着急赶快找到卓卓，思索半刻，点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别逞强。”
S中初中部不上晚自习，高中部楼依旧亮着灯。路上稀疏几个学生路过，远处的小卖部一些学生不修边幅，单肩挎着校服外套，手里夹烟。今晚许多学生聚集在店铺门口，停车在路边，乱哄哄，骂人声、欢呼声此起彼伏，祝熙看见一个类似头头的黄毛，一群年纪尚小的学生围着他，任凭差遣。原来不是什么正经店铺……祝熙加快了脚步，眼神不断地在一群又一群人中搜寻。她不敢确定卓卓是否是里面的成员之一。穿过喜记早点，这边大多是晨起开门揽生意的早餐店，这个时辰已经打烊，路灯也识趣地在路口断开。祝熙心想前方应该不会有卓卓踪影，正打算原路返回，一阵响亮的清脆声响在巷子里蔓延，刺破黯淡寂静的夜。祝熙朝巷子里看，一个清瘦身段的男生被两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子紧紧牵制在灯下，大半截身子往下压。祝熙太阳穴一跳，被压制住的男生正是卓卓。旁边的人围成一圈，冷眼旁观。他面前的男生背对着祝熙的方向，蹲在地上，粗暴地摇晃着卓卓的脑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卓卓脸上。
怒火瞬间涌至祝熙心头，她气得浑身发抖，顾不得对方是什么来头，直接上前推开了卓卓面前的男生，挡在卓卓面前。
众人望着突然出现的女生，人群里引起不小的骚动。
“你在干什么！”祝熙瞪着眼前的紫衣男生。紫衣的男生先是一愣，意味深长看了祝熙一眼，偏头一把扯过卓卓的衣领。
“哟！妹子，他是你男朋友啊？”紫衣嚣张地笑道“喂，董浩卓，你让一个女的来帮你，太逊了吧！”众人唏嘘，紫衣后面的几个混混笑得格外刺耳。
卓卓嘴唇惨白，被打过的脸颊烧红般辣，快要渗出血来。他看着祝熙，冷漠道：“赶紧走。”
祝熙并不理会卓卓，倔强地看着紫衣：“放了他。”
紫衣来了兴趣：“哟，妹子，怎么的，真是他女朋友啊，管管好你家畜生行不，妹子你也真够惨的，摊上这么个人，他啊，在学校勾搭我女朋友，你说说这怎么算。”
“我是他姐。”
“姐姐呀…”紫衣狭促地尖笑，身后的跟班也跟着笑。
“你们一群人在这欺负一个初中生，说出去很风光吗？”女孩声音糯糯地，却带着坚韧的力道。初春东城的夜晚依旧伴着微风，刚下了一阵细雨，风中伴着雨后的水汽，拂过皮肤，一阵凉意袭来。祝熙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Z中夏季校服，衣摆随风摇曳，软软的掠过心底。露在外面的手臂白得发亮，颈边的碎发同主人一般，倔强地停留，抵抗微风。
紫毛毫不客气地推开祝熙，定眼留意到祝熙的校服。
“哟，姐姐是Z中的呀！大学霸嘛！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我真的是好怕喔！……”随后发出短促刺耳的粗笑。
“吴丁杰，放了他。”
祝熙看过去，说话的少年倚在墙边。刚刚一直沉默，祝熙没有留意到那人。他在路灯底下的阴影处，水蚁聚集在灯泡上哧哧扑闪着褐翼，少年的脸庞被晃得忽明忽暗。此刻，所有人都看着他。大伙出奇的安静。不出所料，今晚又有一出好戏了。
“桯哥，你说什么？”吴丁杰不可置信看着人群里名为“桯哥”的男子。
“放了他。”
“桯哥，这狗腿子他妈勾引我女——”
“我他妈叫你放了他！”声音划破黑夜，众人识趣噤声。吴丁杰是这一带的小混混，靠着妹妹吴星玥才巴结上贺桯，本想借着贺桯捧场在S中这帮二世祖面前立立威风，谁知这尊佛突然冒火。
此刻贺桯表情深不可测，一语不发地盯着吴丁杰，眼神疏离，寒气逼人。佟文凡一脸笑意点烟，这逼家伙惹了阿桯，真是不想活了。
吴丁杰对上贺桯的眼神，心想这二世祖他是最惹不起的，他摆摆手，示意两人放开董浩卓。
“我今晚就放过你，以后要是敢碰我的人，少你一只手。”吴丁杰放狠话，气势却蔫了不少。
卓卓弯腰捡起书包，抹掉嘴边的血迹，缩在原地。吴丁杰粗暴地一脚踢开旁边的废纸箱出气，带着三两个小跟班离开巷子。
大伙瞧着已经没戏看了，和贺桯告别，三五作伴离开。
“同学，谢谢你。”祝熙上前，向贺桯真诚道谢。
祝熙屏气，朝贺桯深深地鞠躬。卓卓默不作声，闷闷地垂着脑袋。
贺桯靠近祝熙，拨开她脸上的碎发，指腹触及皮肤，祝熙一阵鸡皮疙瘩，僵直在原地。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有些逾矩的某人。
贺桯也被自己的举动愣住，尴尬地收回手，不自然地摸摸自己的鼻梁。
“我的伞什么时候还给我啊，同学？”贺桯凑近，距离三步处停下，若即若离，声音清澈明净，像干旱贫瘠的山谷忽而涌出一道溪流，清冽回甘。
前者无心，后者有意。
祝熙脸蛋泛红，朝后微倾，先是不解，回忆翻涌，定眼瞧了瞧眼前的人，认出是那日借伞给她的同学。
“抱歉啊，我没有带你的伞出门，我之前想要还给你，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班的。”祝熙满脸歉意。
“我叫贺桯。”
“你叫什么名字？”贺桯问。
“祝熙。祝福的祝，熙来攘往的熙。”
“电话号码给我。”贺桯指了指祝熙手里的手机。
“不然怕你跑了。”贺桯一脸坦然，说得倒真像那么回事。
……
“我可是有一个月没见到我的爱伞了。”委屈巴巴，理直气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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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你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我还给你。”
佟文凡看着眼前微妙的两人，和身旁的夏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L区 TOMYA·Coffee
“小鬼，要喝什么随便点，记姐账上。”佟文凡姐姐——佟雅宠溺看着三只。
“谢谢姐。”三只摇尾巴。
“雅姐你又好看了”夏锋朝佟雅撒娇般发射爱心，佟雅低笑摸摸夏锋脑袋，转身离开。
“不是，你的伞怎么在人小姑娘那了呢。”佟文凡揶揄道。看着卡座对面的贺桯，贺桯正往手机打字，慵懒恣意靠在座位上。
“我这么帅，全世界女生都想找我借伞好不，这有什么奇怪。”贺臭屁又开始了。
“你不会对人姑娘有啥想法吧？”在佟文凡看来，今晚的贺桯着实不太对劲。平常他对于陌生姑娘从来都是一副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鬼样子，今晚却为了个一面之缘的姑娘让吴星玥哥哥难堪，还饶有兴致逗人小姑娘。
“怎么，贺少又要找新欢了吗？哎呀我班班花吴星玥也不合贺少胃口啊。”夏锋佯装愁眉苦脸。
“屁！”贺桯抄起后背的靠枕使劲甩过去，命中头部，三分。
夏锋哎呀呀张牙舞爪一顿乱吼。
“阿桯，你现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佟文凡忍不住问。他和贺桯穿一条裤子长大，贺桯身边的姑娘来了又去。他知道，无论是谁，绝不会是吴星玥。他见过他喜欢别人的样子，所以不喜欢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我怎么知道。”贺桯耸肩，并不在意。
存下祝熙的电话号码，瞄了眼“祝熙”二字，退出界面。又敲敲打打几个字，发送过去。在座位上放空。
他想起刚刚女孩凌乱的发丝，从她出现在小巷那刻起，他就一直盯着她脸上的发丝，不听话地遮挡着女孩透红的半边脸，贺桯心中痒痒，止不住要拨下去的想法。
几分钟后，对方回了一条信息。
“走了”贺桯起身。
“你去哪啊，阿逸还没到呢。”
“明天上课，回去睡觉。”
佟文凡惊讶得下巴快要掉了，无与伦比胡乱比划着：“你？！上课？！Are you crazy? 你开什么玩笑！老木棍又管不了你!”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指着贺桯：“你爸回东城了？”
贺桯打了个哈欠，点头。
“所以要回去学习了吗？”夏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定了定神，又道，“还记得教室不？”
“好像不太记得了，”贺桯认真思考，“咋俩是不是一班？”他朝佟文凡微仰下巴。
“对……同桌。”佟文凡一脸黑线。
“咋俩还是同桌？”贺桯惊讶。
佟文凡：……
夏锋：……
“好了，先走了，佟文凡明天记得上课，我忘了坐在哪里。”贺桯告别，懒洋洋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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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带卓卓去药店，中途给爸爸回电话。
“爸，我找到卓卓了，他手机没电了，在书店买书，下大雨，路口滑，不小心磕到了，怕董姨担心，没敢回家。”
“嗯，我带他去买点药膏，待会我俩回去，你先回家吧……”
“姐……”卓卓眼睛通红。祝熙一怔，心软了。未说出口的责备变成心底婉转的叹息。
“别跟他们有太多来往，好好念书。”祝熙撕开包装袋，在卓卓嘴角边贴上创可贴。
“姐，我没和他女朋友牵扯，他女朋友和我同班，那天体育课，有个篮球砸中她了，我帮她说了几句，女孩就找了个时间当面感谢我，要送我一盒巧克力，就被那个人看见了……”卓卓心中委屈，却倔强地凝住泪水。
“那个吴丁杰，是高中生吗？”祝熙开口。
“嗯，他在学校出了名比较混，交好多女朋友……”
“那你以后上学怎么办？”祝熙担心。
“躲一天是一天呗……”
一阵沉默。
“姐，你认识贺桯吗？”卓卓突然说。
“喔！他呀，不认识，但我找他借了一把伞，就是那天下雨了，我见到他，在那里……”祝熙指着不远处的岔口。
“喔……”
祝熙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是贺桯，你在几班，明天找你拿伞。”
祝熙定睛扫了一行。
回复： 3班，麻烦你了，谢谢。 ——祝熙
东城又一场雨，雨声渐起，慢慢倾落整座城市，雨水流转大街小巷，东城被流水连接，从D区往下，分支浸润。
祝熙牵起卓卓的手，开伞，拉着卓卓奔跑，卓卓发育期狂长，比祝熙高了不少，微拱着背，夜空肆意挥洒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