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追逐闷躁的暴雨过境。高二开学,祝熙最真实的感受,就是课业越来越难了,做不完的试卷,考不完的周测,看不断的排名。新学期理科课程略微感到吃力,特别是物理;嘴上未言明,祝熙心中急躁了几分。

    班长下早读课后分发上周的周测成绩条。祝熙上个学期发挥超常,排名几次突破极限,而这学期的几次周测,排名又退回到之前的位置。头顶的风扇呼呼转动,隔壁桌男生的成绩条飘在过道上,祝熙顺势捡起来,瞥见最后一栏——级排名:20↑,胸腔闷念横生。有人驱车朝前,有人步步回流,落差感显而易见,难免不是滋味,无关他人,因果缘由,皆是深海杂念。

    英语课上,老师开始讲翻译。祝熙的提分重心一直在物化生上面,语文和英语成绩在年级算是中上水平,一直卡着不上不下,很难再提高一个层次,她便懒得花时间在这两大科上,铆足干劲在三门小科上;课堂上祝熙偶尔也听听,但大多数是刷题。祝熙心中大概琢磨出了个解题思路,一直撑着玉耳的手瞬间放下桌面,压住卷子,整个人热血沸腾,齐刷刷往下写。

    “同学们以同桌为小组讨论这题的译文,别趁机开小差啊,五分钟之后提问。”老师扫视一周,转身板书。

    顷刻间,整个教室稀稀疏疏传来讨论声。祝熙停下手中的物理压轴大题,用英语课本掩住试卷,如梦初醒般缓缓抬头,黑板上写着一句英文:

    My good fortuo me.

    “小学霸,有什么想法吗?”贺桯难得课堂清醒,随意慵懒靠在窗体边上,双腿微屈交叉,语调上扬。

    “得想想。”忽而从综错复杂的公式转换变成一串鸡肠,大脑还未甚反应过来。祝熙低头琢磨,在草稿纸上写了几句又划掉。

    五分钟过去,班里自觉慢慢静下来,老师听没了动静,开始看花名册。

    “贺桯,你来说一下。”英语老师语气温和,走下讲台,一手搭在卷子上,另一只手叉腰。班上三分之二的女生挺直身板,饶有兴趣朝贺桯看。

    贺桯站起来,晨光白丝正好洒在少年的脸庞。他一脸自信的模样,带着笑意开口:“有你是我的福气。”

    低下排山倒海,笑声一片。祝熙也跟着笑。不远处的林可音止不住地狂笑,整个人前仰后翻。

    “咳咳,有一定的逻辑性。”英语老师忍俊不禁,点开下一张幻灯片,“我们通常将它翻译为‘我很幸运,能够得到你’……”

    “喔~”底下又一阵起哄躁动,异常兴奋。女孩子们争先提笔,兴致勃勃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一句英文。

    祝熙经期,浑身倦意,下课铃一响,便趴下去养神。良久,祝熙的太阳穴突然一跳,猛地一抬头,课间刚刚过半。她双手朝天伸懒腰,视线落在林可音座位上,没见人影。祝熙转头,贺桯埋在课桌下打盹,英语课本扉页夹着一张纸条,窗外的微风轻轻托起纸条一角,纤维纸上黑色字墨透得清晰。

    “My good fortuo me.”

    “我用尽一生的运气来见你。”

    一撇一捺揉得细碎,按下开始键,卷筒疯狂转动,在黑暗中侵蚀。

    这一刻,她想,她大概被摄魂了。

    少年的发丝似秋日翻涌的麦浪,他换了个姿势,侧着头,脸庞对着祝熙的方向,眼睛依旧阖着,向上翘起的睫毛随滚动的眼珠微微颤动。

    一尺距离,他感觉不到女孩心中的盛夏。在秋日里,凤凰花绽放。

    所以我凝视着你,漫漫漫漫潜入我心田,而我无能为力。

    卓卓毕业班,学业忙了不少;祝熙由于近几次考试排名的原因,一直和自己较劲。以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姐弟俩如今回家都各自窝在房里忙功课。董亚娣知道两人学业重了不少,不敢轻易打扰二人。祝言病一场后,上头有意关照,也怕横生事端,许多祝言生原本负责的项目被移交他人,祝言生不大领情,虽然没有同上司在明面上掰扯,但在家里没少同董亚娣埋怨心中不满,董亚娣嘴上开导应和着,心里却是乐不拢嘴的,她自小便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这辈子自己是个普通人,也不会想靠上什么财神爷,累死累活得不偿失,平安顺遂才是天福。

    九月中旬,高一高二级的校运会篮球赛班级小组赛陆续开始。林可音兴致颇高,饭后和祝熙散步,有意往篮球场跑。果然是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最帅气,热血场上赢得不少表白墙常驻权。林可音最近迷上了高二5班的24号球员。

    “哇塞!他打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他们班的分数大部分都是他一人抢下来的……太绝了。”林可音说起24号滔滔不绝,转角3区球场,林可音无意掠了眼,6号球员奋力一跃,某人魂又被勾去了:“祝熙!这个也好帅!啊啊啊——”

    1班和2班似乎默契十足,双双止步于小组赛。2班虽然输了,但2班的贺桯赢得出彩,出挑长相加上不错的球技,又一次在Z中名声大噪,邻班女生每逢2班人便打听篮球场上的11号贺桯。

    高一6班冒出一匹黑马,听说长相帅气球技又牛,6班13号似一道暗号,不少女生慕名而来。

    “也没有特别帅嘛,雷声大雨点小的。”林可音本千里赴帅哥,模样还算周正,但算不上好看的范围,有些失望。

    “还比不上3区的6号呢。”林可音噘嘴。

    “论长相,真就还行吧。得分参照物,你要是拿他和10班的那群人来比,他也是其中翘楚了;你要是拿他和贺桯这样的比,那着实是没太大可比性。”林然然客观评价,“但他的球技是真的牛,能拉开贺桯一大截。”林然然说话的片刻,黑马3分命中,结束加时赛,现场震耳欲聋。旁边的女生掀起一阵海豚音,林可音眯起眼,微微摇头。

    “他的个人分应该是高一级最高的吧,今年应该会和贺桯他们进年级赛对打。”林可音若有所思,“该说不说,贺桯打球也有两下子,要不是他上一年不在,保准进年级赛。”

    “我听说啊,他爸现在一直在东城,再横的公子哥也怕老爸吧。”黎莉笑。

    “他最近是收心了吗?怎么身边一个姑娘也没有,不是他的风格啊……”林然然觉得奇怪。

    “哎呀,你就别愁他没女朋友了,他最近都快成表白墙专栏了,十条有八条是表白贺桯,还有两条啊,” 黎莉指了指身后的13号,“后面那弟弟包了。”

    “而且我还听说,”黎莉特意清了清嗓子,“体艺班的许木慈好像在追贺桯。”

    劲爆八卦伊始,便停不下来,林可音难以置信得瞪圆双眼:“我靠!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截到!那个大美女!?和贺桯?他们怎么认识的?”

    “什么时候的事?”林然然张大嘴巴,眼里闪烁着狂热光芒。

    “许木慈是?——”祝熙有点跟不上节奏,显得糊里糊涂。

    “妥妥的大美女昂!”黎莉不敢相信祝熙居然不认识这号人物,“高一开学的时候她的风光就传遍整个年级了好嘛!当时她还有个高二级的学长男友呢,听说是青梅竹马,但后来分了……”

    “前段时间贺桯打球赛嘛,又收割了一波迷妹,我听体艺班的朋友说,上周2班对7班的班级赛许木慈去看了,下场后直接给贺桯送水。”

    “贺桯接了吗?”林然然咂嘴,兴致颇高。

    “何止是接了,还笑着说谢谢,他们说现场那叫一个粉红泡泡……”

    “许木慈这种极品美人,应该很容易把贺桯追到手吧。”林然然毋庸置疑。

    “说不定过两天就在一起了呢。到时候年级赛美女可能就坐在贺桯的家属位了。”黎莉笑嘻嘻。

    “祝熙,作为贺桯的同桌,有啥八卦可得跟我们第一时间分享。”黎莉调皮眨眨眼。

    祝熙会意点头,心底熬了一味苦药,直冲喉间,在唇齿间漫开。她说不出滋味,只是笑容扯着皮肉,有点累。

    黎莉林然然两人继续细细长谈两位风云人物的绯闻。祝熙不做声,漫无目的地捕捉一处视线的终点,显得木讷。而林可音也难得安静,没有过多讨论,不着痕迹注视着身旁的姑娘。

    课间,祝熙和周铭被李康派去教务处交上学期的班级综合评价。李康是2班的新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二十出头,满腔热血改变学生改变未来。开学一星期,召集班委开了三次大会,比级领导还着急。他们交完资料,在校道见到老刘,开车一晃而过,两人还未来得及和老刘打招呼,就见不着人影了。

    周铭回头看了几眼:“老刘肯定又卡着点上班了。”

    两人四目相对,会心一笑。许久未见老刘,祝熙还有些想念那个时而可爱时而严厉的老师了。

    “许木慈!”

    祝熙暗暗一跳,循声望去。树荫底下的姑娘抬头,应了一声,背着羽毛球拍跑过去,衣领随着舞动,白嫩锁骨若隐若现,发丝在背后追随,一翘一翘,任由阳光垂爱;她揽过唤她的女生,一颦一笑皆如画。

    她想起来了,她见过许木慈。上个学期她分发考室座位表的时候,红发姑娘身边的美女便是这位许木慈。

    “你在看什么?”周铭问,好奇地朝着祝熙目光的方向探头,树荫下仅剩风吹过的沙沙绿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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