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关了一天一夜,再打开,三四个伊佐那跟鹤碟的未接电话,三四条学校通知。正奇怪竟然一条佐野家的消息都没有,突然想到,去横滨后似乎就再没收到他们联系。当时忙昏头,也没在意,现在才觉着奇怪。点开黑名单,以mikey为首的东万所有人排的整整齐齐。

    很好,这很伊佐那。

    我把伊佐那拉进黑名单。

    进入期末周后,时间愈发紧迫,我索性直接搬回学校,又被mikey数落一通。假期正式开始那天,我终于卸下担子,正预备好好睡一觉,就接到编辑电话。她先祝我假期快乐,又说“终于可以专注于漫画了,之后的相关宣传也拜托了!”

    我美好的假期还没开始,便已经随着这通电话结束 。

    “说起来,樱井你也差不多要毕业了吧?之后是怎么考虑的?”编辑问。

    “在家里躺着老老实实画漫画。”我说。

    “谢天谢地,我好怕听到你说继承家业。”编辑又说了两句祝福话,这才挂断。

    她的话好像迎头给了我一闷棍,如果真一郎没死,躺在家里画漫画确实是我的未来。但现在真一郎去世,我的婚姻关系自动解除,脑袋上顶的还是樱井两个字。去年家里念我新寡,并未要求我回家参加族宴,今年似乎逃不过。近几年兄长们大都成婚,嫂嫂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一对比,越发显得我尴尬。我一下子成了家中唯一适龄且独身的女性,成了一张好牌。当初为了和真一郎在一起才拼命得来的学历、奖项、头衔,现在反倒是衡量我价值的标码。

    像场笑话似的。

    圣诞那天,杂志社找我做了场专访,漫画的问题没问几个,话锋一转开始挖私人生活。瞧瞧,连一向以漫画为卖点的杂志社都看到樱井的价值。结束这场荒诞可笑的采访后,我连笑都笑不出。我没感受到半点儿圣诞该有的欢乐气氛,街上店铺叮叮当的音乐在我耳朵里也跟丧钟似的。听过路的女孩说今晚有烟火大会,满大街“有趣有趣”,我不禁在脑子里想象了下它有多有趣,可怜的想了半天,只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人类哪里是觉得烟火有趣,他们是觉得陪在身边一起看烟火的家伙有趣。

    伊佐那是在圣诞这天回来的,我因为工作并未见他,到家才知道跟他一起回来的除了鹤蝶还有灰谷兄弟。艾玛和龙宫寺坚出去了,我倒蛮看好他们这对儿。mikey和三途在家,一旁还有三谷和一对我不认识的男女。灰谷兄弟跟鹤蝶再打游戏,其他人在看漫画。说起来,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游戏和漫画。

    “柴八戒和柴柚葉,他们是姐弟。”三谷隆介绍道,他揉着额头,一副无可奈何地模样,“是姐姐的粉丝,一定要来见姐姐。”

    “好难得!第一次见你们身边出现女孩子。”我握了握柴柚葉的手。至于柴八戒,我向他伸手时,他把脸扭到一边。

    “他不太会和女□□流。”柴柚葉干笑了两声。

    这对姐弟都是美人胚子,我总觉得面相熟悉,却想不到从哪儿见过,便草草归于美人大都有某些相似之处。打眼一瞧,一屋子美人,看着就叫人开心。

    “今晚有烟火大会,要去看吗?”伊佐那坐到我身边,把脑袋枕到我肩膀上,毫不在意周围。他到不说拉黑的事。

    “欸——这样不行吧。”mikey搂住我另一只胳膊,“也是我的姐姐吧。”

    谢谢他,成功把诡异的局面变成两个小鬼争姐姐的戏码。

    “我哪里都不去,我累死了,我要在家睡觉。你们不用管我,自己去玩儿。”我挥开他俩,“离我远一点儿,我今天要和漂亮女孩子在一起。”

    柴柚葉笑开了,灿烂着脸坐到我身边。

    这个女孩儿对我的漫画很感兴趣,问的都是漫画的事情。她对新一章出场的大boos尤其在意,反反复复打听。

    “很帅气吧?”我也想知道新角色给读者的印象,“我还蛮喜欢这个角色的,大boss和猫的组合。”

    柴柚葉的嘴角抖了下,眼睛眨得飞快,说:“樱井姐姐,这个角色的定位是什么样子的呀?是温柔可靠的类型呢,还是?”

    “啊...大概是自我独断,完全不理会别人,一意孤行的类型吧?温柔可靠,总觉得,某种程度上不能叫温柔吧?大概和常规意义的温柔不同,boss应该有一套自己独特的温柔方式,不过说起来,只看他的行事,大概是个叫人讨厌的家伙。”

    比如boss任意由着自己性子,完全不顾及对方身体能否承受的行为。

    柴柚葉狠狠点头,抓住我的手。她激动的样子让我有些迟疑,犹豫了半天问她:“你很喜欢这个角色吗?”

    柴柚葉猛地摇头,和刚刚同样激烈。我正困惑着,柴柚葉捏紧我的手说:“姐姐,我喜欢猫!”

    我也喜欢我自己。

    “我也喜欢猫!”我说。

    “姐姐,猫真是太好了!猫真是太好了!”

    真的有这么好吗?

    我的疑问都要从和她交握的手中钻出来了。

    “真的!八戒!你说是不是!猫是不是特别好!”柴柚葉朝柴八戒喊。柴八戒这次终于敢和我对视了,他的下巴用力磕到脖子上。

    “姐姐,我觉得有了猫之后,boss的脾气会好很多。”柴柚葉说。

    “啊?”我错愕着回想自己的漫画是否有表现这一部分。

    “真的!姐姐你看,猫咪这么柔弱,肯定挨不了boss揍。”

    “为什么要揍猫咪?"

    “对嘛!这就是问题所在!那boss会揍女人和小孩儿吗?”

    “会....吧...”我犹疑了下,瞬间坚定道,“会。不管女人、小孩儿都是人吧,boss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灰谷兄弟笑起来,插嘴说:“姐姐的理论真怪。”

    “我可不打女人。”mikey举手。

    “猫咪不是人类,是不同的,boss就不会揍猫咪!”柴柚葉欢快地说。

    “是这样吧?”身为作者,我反倒不确定起来。

    “因为是猫咪呀!而且...”

    “干嘛总是猫咪猫咪的....”伊佐那打断道。

    “好!我要喝水!”我冲伊佐那摆手。他闭上嘴,利索地把水送到我手边。

    柴柚葉又问:“猫咪会和boss在一起吗?”

    “他们本身不就在一起吗?”我说。

    一声响亮的“游戏失败”结束了这场“boss和猫咪”的对话。失败音效从我进门已经响了三次,刚刚是第四次。我看了眼屏幕上鲜红的失败提醒,一时怀疑自己玩儿的和他们玩儿的到底是不是一个游戏。

    “这是第四次了吧,你们在搞什么?”我坐到他们中间。

    “因为他。”鹤蝶指向兰。

    “大哥完全游戏白痴。”龙胆比了个手势,“完全白痴。”

    灰谷兰的手柄砸到灰谷龙胆脑袋上。

    重开一局,又是鲜红的失败。我惊奇的看着灰谷兰,这个人在我心中的印象完全刷新。如果不是看他沉着一张脸,我都想围着他绕几圈,啧啧几声。

    “在某种意义上,兰已经是天才了。”我感慨着总结。

    “大师。”鹤蝶补充。

    “不愧是大哥。”灰谷龙胆鼓掌。

    我搓着手指跃跃欲试,我也想试试把自己卡在箱堆的缝隙里。

    “给你。”灰谷兰自觉把手柄递给我。

    又是鲜红的游戏失败。

    “为什么你也要往里面跳?”灰谷龙胆说。

    “真的能卡住欸!”我震惊着,“太厉害了!竟然真的能卡住!”

    又开一局,我们试出那个缝隙可以卡两个人,鹤蝶再跳就会踩着我俩的脑袋登上高层。

    “只有我自己上来有什么用!”鹤蝶把手柄捏得咯吱响。

    鹤蝶又开一局,反复叮嘱我们∶“不要再跳了!”

    新一局,我和龙胆尝试着把自己塞进各种缝隙,却完全无法触发相同的bug。

    “真不亏是大哥。”我看着屏幕上的通关提醒有些失望。

    “还得是我大哥。”龙胆不甚得意。

    “你们两个有病吧。”鹤蝶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

    起初兰坐在我们身后。游戏开局,我和龙胆自然起身,走到房间中能看到屏幕且离兰最远的位置。

    这是两个眼镜仔的悲哀。

    正嬉闹着,门铃突然响了。我刚说是不是艾玛回来了,门外就喊∶“佐野太太在吗?”

    佐野太太,似乎已经很久没听人这么称呼过我。周围邻居还会喊我佐野太太,只是我太忙,鲜少能碰到他们。

    “大概是邻居吧。”我嘟囔着,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只看到一大捧花,层层叠叠的玫瑰,点缀了向日葵、满天星之类的。太大了,把那矮小敦实的外送员挡在后面。

    “圣诞快乐,佐野太太!”外送员是张圆脸,很憨厚,笑得喜庆,“您丈夫送您的花。”

    “我丈夫?”

    “对!您丈夫去年六月份跟我们店签的合同来着,每年圣诞都给您送一束花。去年我们也来了,您家没人,今年我们把去年的也一起……”

    他又絮叨了些什么,左说我丈夫贴心,右说我婚姻幸福。

    去年六月份,我们结婚的时候,他竟然背着我干了这事!

    “您看……在这儿盖个章?佐野先生在吗?得盖他的印章。”

    “要盖佐野先生的印章?”

    “对!”

    我怎么回客厅的?我忘了。我只知道我冲回去,拽着mikey要钥匙。我去横滨前把家里钥匙交给他,真一郎的东西全被我锁在婚房里,我已经两年没有打开那扇门。

    我的手抖得不像话,钥匙和门锁咔擦了好一阵,我才攥着自己的手腕儿把钥匙插进去。房间全是灰,但好像我从未离开过它,它的每一个细节,里面摆放的所有东西,我全部都清楚。

    “印章...”我跌撞着跑回玄关,这印章太久不用,印不出东西,我竟然会因为这种小事,险些在外送员面前哭出来。

    外送员一副见惯的模样,我心道这人肯定在想,女人收到花总这样,笑着笑着,眼泪就涌出来。

    他指定在心里笑我哩。

    多丢人,像个没收过花的中学生。

    我抱着那一大捧玫瑰,抱得胳膊酸痛。

    俗!真俗!送玫瑰!送向日葵!真俗!

    我抱着它们,我穿过客厅,穿过庭院,我坐到真一郎的神龛前。只坐着,看他的牌位,看那三柱香袅袅上升的蓝雾。

    我说我恐惧被抛弃,现在看,我的丈夫从未抛弃我,他一如既往爱我。我还有什么渴求呢?我还有什么彷徨呢?

    我说∶“葵!你有够幸福了!有人从生至死爱你,你还要求什么!”

    我并不孤单,我拥有真一郎纯粹的爱,这就足够叫我笑出声了。

    笑声一粒一粒被睫毛抖落,掉到花上,变成水珠。

    多漂亮的玫瑰呀!多漂亮的向日葵呀!

    我那在感情上从来都是蠢笨木讷的丈夫,他竟然能想出这一招哄人,真叫我吃惊。

    时间是最厉害的杀手,人们遗忘、厌倦、变老、离去。我丈夫的时间停在最美好的节点,从此只留我一个沉溺于痛苦,可谁说痛苦不是一种生活呢。

    真幸福呀!

    真幸福呀!

    我拥抱那些花。它们好像本就是从我体内长出来的,现在又重新回到我的身体中。

    我拥抱我的丈夫。

    我突然好想去看烟火,今晚的烟火一定特别漂亮。

    我钻回婚房,去翻找那件尘封的裙子,那是真一郎挑的,他讲我穿那条裙子特别好看。他连夸人都不会夸,只会说好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送花的。

    我担心衣服腐蛀,虽然知道在存放时自己花了不少心思,等确实把衣服捧在手里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我很久没有仔细梳妆过,我不愿把时间花在这上面,也没什么人需要我费心思鼓捣自己。

    今晚我想漂亮,我想做最漂亮的。

    我摘了朵玫瑰別在衣襟上。

    再打开门,他们都已经收拾好。

    “你们也去看烟火吗?”我这问题问的好蠢,“柚葉,你看看我,好看吗?”我在她跟前转了个圈。

    我本来怕自己长胖,穿不下这裙子,结果发现,腰间竟然比两年前还要松出一块,倒是胸脯的面料紧了。真一郎真没福气,傻乎乎丢下这么漂亮的老婆。

    “好看。”柚葉眼圈通红,“仙子姐姐。”

    我开心极了,拉着柚葉出门。

    我给柚葉看我的戒指,问柚葉有没有恋爱。柚葉讲没有。

    “笨蛋才不恋爱嘞。”我几乎要跳起来,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在街上发疯。

    “不懂欸。”柚葉说。

    “因为恋爱很棒啊!”我乐滋滋得向她显摆我的玫瑰,“我丈夫送的,很棒吧!”

    “超羡慕——”柚葉搂着我的胳膊。

    我们在人流中碰到艾玛,我把同样的话说给艾玛,摘下胸口的玫瑰给艾玛看。

    “你家大哥还会送人这个哩,俗死了,现在谁还送玫瑰呀。”我笑得直不起腰,“龙可不要学,现在不流行送玫瑰了。”

    果然,跟喜欢的人一起看烟火最棒了。

    我亲吻无名指上的两枚戒指,就像身旁无数的情侣那样,亲吻自己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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