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花垣武道
花垣武道是跟着松野千冬来的。他起先只知这片住宅区地价不菲，走进了才发现一栋栋别墅像矮胖的白蘑菇，内里布置严谨，一丝不乱。他们面前这家种着爬山虎，密密楞楞挂了满墙，探到门上。绿叶上面不知是什么花，花朵儿粉红里略带些黄，开得轰轰烈烈，灼灼的红色。
“遇到拿不准的事情，来找葵姐准没错。”松野千冬当时说。他竖起拇指，咧嘴笑，笑容牵扯到脸上的伤口，又痛呼出声，斯哈斯哈喘气，“大家都这么说。总之，葵姐指定有办法。”
为了找那位“葵姐”讨办法，他们来到这栋房子。花垣武道一路盘算那位究竟是谁，松野千冬疑惑着看他说：“你不是有见过吗？就是那天在半间修二身边的那位，龙宫寺坚做手术那天她也在呀。”
这么一说花垣武道便清楚了。他还记得那人用小小瘦瘦的身体，英勇地撂倒羽宫一虎，后来她和半间修二一起离开。本以为是对面的，原来是东万的一员么。
“是我们的姐姐。”松野千冬评价道，“很好的女人。”
他们敲门，开门的是个戴眼镜的男孩，黄发挑染着蓝色，见着松野千冬便挑起眉毛。
“...谁来着”他说，“东万的人是吧。”
“灰谷龙胆？你为什么在这儿？”松野千冬问，“你在这儿，灰谷兰也在？伊佐那呢？他也在？”
“啊，想起来了，场地圭介旁边那个，叫...叫什么来着？”那人推一推眼镜，“来找葵？她在忙欸。她说如果敢打扰，就等着被她扭断脖子吧。”灰谷龙胆边说着，侧身让出过道，手扼住自己的脖子扮了个鬼脸。
“松野千冬？”花垣武道看到内室门口站了个散着头发的男人，手里拿着游戏机，倚着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是谁？没见过欸。”他凑过来绕着花垣武道转了两圈。
花垣武道的胳膊让松野千冬扯了下，又听见松野千冬说：“灰谷兰，我们找葵姐。”
“在里面。”灰谷兰打了个哈欠，朝内室晃了晃指头，像是想到什么，又笑起来，“不过，她现在很生气呦。”
灰谷兰一笑，站在玄关的灰谷龙胆也开始笑，嘴里半埋怨半戏谑道：“还不都怪大哥。”
花垣武道跟在最后，和他们一齐走进内室。刚进屋入眼是个摆满了奇形怪状小玩意儿的架子，像是泥塑。旁边是张桌子，葵正站在那儿埋头奋笔。听见响动，她回头看了眼。先看松野千冬，朝他点了下头，又看花垣武道，眨了眨眼，似乎在想他是谁，最后喊他们先等一下，她马上结束。
花垣武道跟着松野千冬坐到暖桌旁，旁边坐着灰谷兄弟。来之前两人在打游戏，这会儿继续刚刚那盘。桌子上随意丢着各种拆封的零食，角落的零食柜柜门大敞。屋子到处摆放着歪曲的圆筒状摆件，里面斜枝着各式各样的笔。角落里丢着个箱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泥巴，大概就是架子上那些东西的原型。至于速写本、板子之类，随手一抓便是。花垣武道甚至还看到整整一箱的喷漆罐子，罐子旁边立着几块板，乱七八糟的颜色混在上面。
葵终于离开那张桌子，她摘下刚刚挂在墙上的纸张资料，花垣武道这才看到那张白墙上密密麻麻糊着各种图案。
“有些乱，不好意思。”她说着，把那些纸竖着磕一磕，又横着磕一磕，夹上夹子放到桌上。注意到花垣武道的视线，她笑了笑，羞涩地指着墙说，“我喜欢到处乱画。”
“那么，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她坐到松野千冬对面，见他看向灰谷兄弟，便说道，“不用理会他们，烦人精。”
“怎么这么说，真过分。”灰谷兰拉长了声音，头也不回，依旧专注于眼前的游戏。
“是关于场地哥。”松野千冬把原委道出。
她听完后，脸上依旧风轻云淡，扬着下巴支使那两兄弟去倒杯热水给她。灰谷兰丢了游戏手柄起身，热水递到桌子上，她却皱着鼻子喊他披头散发地离远点儿。灰谷兰当即嘟囔说她昨天还讲这样好看。
“天底下找不出比你还烦人的。”她说。
灰谷龙胆哧一声笑起来。
“天底下第二烦人的在那儿。”她又指一指灰谷龙胆。
樱井葵攥着杯子抿了口，才重新把视线放在松野千冬身上，“很奇怪欸，你们不觉得吗？”
“他干嘛要这样呢？做二把手有什么好玩儿的？大好的机会干嘛不直接弄掉mikey？”她说。“比起头领，你们会更喜欢做二把手吗？”
“似乎...”花垣武道犹豫着。
“而且，就像你们说的，稀咲铁太之前是个很不起眼的人，干嘛突然要做不良？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mikey吧，干嘛要这样呢？mikey之前根本不认得他呀。”她回头看那两兄弟，“你们认得他吗？”
“不知道哦。”灰谷兰懒洋洋地说。
她没理会那两兄弟，过去关掉游戏电源，任两兄弟抱怨，自顾自拨通电话后打开外放。
“姐姐怎么突然找我？”一个花垣武道不认得的声音。
“伊佐那认得稀咲铁太吗？”
“啊？认得呀。”对面的声音雀跃起来，“姐姐想知道吗？来横滨的话我可以告诉姐姐哦。”
“我挂掉啦。”
“太无情了。”那声音说，“说起来，姐姐直接问灰谷就好吧。”
“欸？他们来东京了吗？”
花垣武道看着葵面不改色说，她甚至还有闲心散开头发，重新用夹子把它们盘在脑后。灰谷兄弟则大咧咧躺在地上，伸着腿，这会儿正一人手里拎着一本漫画。
“原来没有去找姐姐啊。”电话那人说，“还以为他们在姐姐身边呢。”
“你这么好心啊。”葵笑起来，“挂掉喽，有事情呢。”
樱井葵扣掉电话，把水杯和手机都推远了些，自己趴在桌上说：“瞧，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冲着mikey来的，想不通欸。”
松野千冬沉默了半晌，抬头说：“希望姐姐能劝场地哥回来，场地哥一定会听...”
“看。”樱井葵打断他，她挽起袖子，把白花花的胳膊伸到松野千冬面前。那条胳膊上全是咬痕，还留着血印和淤青，“你场地哥咬的，咬完后就逃跑了。”她又打开手机，拨通场地圭介的电话，“每次都能接通，然后不讲话。”她冲着电话喊，“场地圭介我要死掉了。”又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一旁，“这么说也不会出现。”
“所以，找我完全没用哦。”她重又趴伏在桌子上。
“如果...”花垣武道垂着眸子，喃喃自语，“如果场地出事的话，mikey会很伤心的。”
“为什么场地会出事呢？”樱井葵竖起眼睛，她的声音依旧轻缓，甚至于比起刚刚更加温柔，“说起来，花垣，上次是你救的龙宫寺吧，之前还没有谢你。”
“啊？这是我应该做的！”花垣武道连忙摆手，见樱井葵白月亮似的脸朝他笑，心慌了一瞬，又垂下头，不敢看那双冰凉凉的眼睛。
“你似乎...一直在忙着救人呀，明明才刚加入东万，跟他们感情有这么好吗？还说什么mikey会难过...”她好像不谙世事的女孩儿询问大人为什么不能买糖给她，“为什么这么笃定场地会出事呢？”
樱井葵突然咯咯笑起来∶“开玩笑的，你紧张什么。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家小孩儿。”
等她的手拍在花垣武道肩上，花垣武道才发现自己后背冷飕飕的，衣裳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汗浸湿。
“既然没办法阻止，就只能早做准备了吧？”她说。
灰谷兄弟
来东京后不需要思考，两人径直敲开樱井葵的门。见到他俩，樱井葵困顿的脸依旧迷蒙，打着哈欠也不说话，扭身回房间缩进被炉继续睡觉。她把他俩晾在一旁，不担心他们做什么，也不关心他们为什么来。
樱井葵一睡便是一下午，天黑才醒。醒后睁着眼睛呆呆盯着天花板，盯了好半晌，才想起身边躺着两个男人。她一手推开一个脑袋，挣扎着从他们怀里爬起来，走到厨房倒水喝。
“姐姐我也要喝水。”灰谷兰抬手。
“”也要。”灰谷龙胆摸索着眼镜戴上，支起身子趴到桌上。
“哇——”樱井葵面无表情的张大嘴，端着自己的杯子重坐到暖桌前，杯子嗑在桌上啪一声。她说，“原来你们也要喝水哦，下次要早点儿说哦。”
“太敷衍了吧。”灰谷龙胆坐过来，从背后拥住樱井葵，脑袋放到樱井葵肩上，像动物那样亲昵地摩挲她的脖子。
“伊佐那会杀了你们。”
“不要摆出可爱的表情说这么可怕的话啊。”灰谷兰枕在她膝盖上。
“所以，你们来东京干什么？”樱井葵的手指撩起灰谷兰的辫子，松开上面的皮筋。
“姐姐猜猜。”灰谷兰说。
樱井葵笑起来，手指不经意扯到灰谷兰的头发，害他呼了声痛。樱井葵毫无诚意的道歉，又说：“你认识半间修二吗？”
“干嘛？”灰谷兰说。
“感觉你们凑到一起会很有意思。”她说，“伊佐那喊你们来看mikey打架？”
“也可以这么说？”灰谷龙胆说。
“这一次很厉害哦。”她说。
“姐姐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灰谷兰合上眼，任樱井葵编弄他的头发，“姐姐是懒得知道，懒得去管，谁能有姐姐聪明。”
“所以姐姐也不要拿伊佐那吓我们啦，姐姐这么怕麻烦...”灰谷龙胆轻吻了下樱井葵的耳垂，“跟我们一起看热闹啦，我们可不会对姐姐做奇怪的事情。”
“所以才说，你们和半间修二指定聊得来。”樱井葵又笑。
灰谷兰和灰谷龙胆是两个大爷，加上她，家里三个大爷，每天为谁该干活吵个不停，最后实在懒得吵，便猜拳，谁输了谁去干活。
灰谷兄弟像连体婴黏在樱井葵身边，她与伊佐那联系时两人便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果然与他们预期的一样，她半点儿不提他们的事情，平静而漠然地接受他们进入她的领域。
他们来之前，她大概碰到什么事情，这才让他们捡了漏子。兄弟俩盘算着，要不樱井葵总该闹一闹，吓吓他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白开水似的脸。他们在，她似乎才有了某种底气，开始背着大包小包满街乱窜，前提是他们陪在她身边。
“你还真是喜欢画画啊。”灰谷龙胆看樱井葵连站四五个小时，对着面前的巨型画幅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又想到她平时多走两步就要喊累。灰谷龙胆感慨着把水杯递给她，她手上都是颜料，便只侧过头，撅着嘴唇来吻杯子。说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总之水洒了她一身。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把你摁进颜料桶里溺死。”她说。
“大哥有说过吧，不要摆出可爱的表情说这么可怕的话啊！”灰谷龙胆甩着胳膊，做作地打了个哆嗦，“作为赔礼，我可以帮姐姐换衣服哦。”
“我要用丙烯封住你的嘴。”樱井葵说。
“太可怕了。”灰谷兰倚在门口，“既然这样，做大哥的替弟弟赔礼道歉好了。”
“你们两个应该一起死。”
“嘶———”
两人大笑起来。
她确实喜欢画画，如果不闹她，她能一个人安安静静画上一天。她画画时很乖，这时候灰谷兄弟大多会选择躺她身边舒舒服服睡一觉，大部分情况总能睡得安稳。醒来后身上还会有她搭的薄毯，这是只有她画开心了才能享受的待遇。她若是画得心烦意乱——这就是睡不安稳的少部分情况——她便会揪他们耳朵，把他们弄醒，使劲折腾，折腾舒服了再去画。
她是最聪明的，他们的来意她只用猜的便能清楚七七八八。至于灰谷兄弟的逗弄，她也毫不在意，就算他们在，她也能面不改色换衣服。灰谷兄弟确实不敢动她，她的身份也好，她背后的伊佐那也好，灰谷兄弟从来不干亏本的买卖，天知道她还留着什么后手。
这些天下来大概也能清楚伊佐那为什么喜欢她，只是他们不打算掺这趟浑水，这位姐姐显然也没把他们排到猎杀名单上。
“哇，姐姐有够激烈欸。”灰谷龙胆看着她身上遍布的咬痕，夸张地翘起嘴巴惊呼着，“好疼，好疼。”
樱井葵看都不看他，找了新衣服穿上，只当他们是透明的。就算晚上两人硬要挤上她的床也一样，任他们来。她只有气急了才会把灰谷兰踹到地上，再缩着身子把灰谷龙胆也推下去，她对兄弟俩一向公平。
灰谷龙胆试探着拿牙齿去碰她身上结痂的痕迹，刚碰到，便听她说：“如果你敢咬我，我一定掐死你。”
“厚此薄彼。”灰谷兰便嬉笑起来闹她，“姐姐偏爱别人，我们兄弟太可怜了。”
聪明人凑在一起总习惯十句里面三真七假，三个人又都尤其擅长此道，在一起多的也只是插科打诨。
花垣武道的到来让他们看到樱井家的冰山一角，那女人打了通电话，乖巧地撒娇喊三哥，挂断后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医生会在现场，这样就可以了吧？出事情喊医生嘛。你们打完后都跟着医生走就好，我家医院还蛮不错的。”她放下手机，无奈地揉着眉头，“再有就是，当天我不好露面，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可以给我打电话。”
“既然这么担心，不如一起去看啊。”灰谷兰歪着头说，“跟我们一起很安全哦。”
“不要，我已经被骂了欸，再被抓到出现在不良群聚现场，我会被禁足的。”她说。
“欸？之前也没有在群聚现场露过面吧？”松野千冬问。
“还说呢，上次龙宫寺做手术，就那一次还被人在医院门口拍了照片。要命哦，什么被不良少年搞大肚子之类的标题都敢印刷出来，还好抢在发行前摆平了。不然被爷爷发现，我会...”她把手横在脖子上，吐着舌头比划了下，“这可是丑闻欸！丑闻！也怪我，那天穿得太招摇了。”
花垣武道是跟着松野千冬来的。他起先只知这片住宅区地价不菲，走进了才发现一栋栋别墅像矮胖的白蘑菇，内里布置严谨，一丝不乱。他们面前这家种着爬山虎，密密楞楞挂了满墙，探到门上。绿叶上面不知是什么花，花朵儿粉红里略带些黄，开得轰轰烈烈，灼灼的红色。
“遇到拿不准的事情，来找葵姐准没错。”松野千冬当时说。他竖起拇指，咧嘴笑，笑容牵扯到脸上的伤口，又痛呼出声，斯哈斯哈喘气，“大家都这么说。总之，葵姐指定有办法。”
为了找那位“葵姐”讨办法，他们来到这栋房子。花垣武道一路盘算那位究竟是谁，松野千冬疑惑着看他说：“你不是有见过吗？就是那天在半间修二身边的那位，龙宫寺坚做手术那天她也在呀。”
这么一说花垣武道便清楚了。他还记得那人用小小瘦瘦的身体，英勇地撂倒羽宫一虎，后来她和半间修二一起离开。本以为是对面的，原来是东万的一员么。
“是我们的姐姐。”松野千冬评价道，“很好的女人。”
他们敲门，开门的是个戴眼镜的男孩，黄发挑染着蓝色，见着松野千冬便挑起眉毛。
“...谁来着”他说，“东万的人是吧。”
“灰谷龙胆？你为什么在这儿？”松野千冬问，“你在这儿，灰谷兰也在？伊佐那呢？他也在？”
“啊，想起来了，场地圭介旁边那个，叫...叫什么来着？”那人推一推眼镜，“来找葵？她在忙欸。她说如果敢打扰，就等着被她扭断脖子吧。”灰谷龙胆边说着，侧身让出过道，手扼住自己的脖子扮了个鬼脸。
“松野千冬？”花垣武道看到内室门口站了个散着头发的男人，手里拿着游戏机，倚着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是谁？没见过欸。”他凑过来绕着花垣武道转了两圈。
花垣武道的胳膊让松野千冬扯了下，又听见松野千冬说：“灰谷兰，我们找葵姐。”
“在里面。”灰谷兰打了个哈欠，朝内室晃了晃指头，像是想到什么，又笑起来，“不过，她现在很生气呦。”
灰谷兰一笑，站在玄关的灰谷龙胆也开始笑，嘴里半埋怨半戏谑道：“还不都怪大哥。”
花垣武道跟在最后，和他们一齐走进内室。刚进屋入眼是个摆满了奇形怪状小玩意儿的架子，像是泥塑。旁边是张桌子，葵正站在那儿埋头奋笔。听见响动，她回头看了眼。先看松野千冬，朝他点了下头，又看花垣武道，眨了眨眼，似乎在想他是谁，最后喊他们先等一下，她马上结束。
花垣武道跟着松野千冬坐到暖桌旁，旁边坐着灰谷兄弟。来之前两人在打游戏，这会儿继续刚刚那盘。桌子上随意丢着各种拆封的零食，角落的零食柜柜门大敞。屋子到处摆放着歪曲的圆筒状摆件，里面斜枝着各式各样的笔。角落里丢着个箱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泥巴，大概就是架子上那些东西的原型。至于速写本、板子之类，随手一抓便是。花垣武道甚至还看到整整一箱的喷漆罐子，罐子旁边立着几块板，乱七八糟的颜色混在上面。
葵终于离开那张桌子，她摘下刚刚挂在墙上的纸张资料，花垣武道这才看到那张白墙上密密麻麻糊着各种图案。
“有些乱，不好意思。”她说着，把那些纸竖着磕一磕，又横着磕一磕，夹上夹子放到桌上。注意到花垣武道的视线，她笑了笑，羞涩地指着墙说，“我喜欢到处乱画。”
“那么，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她坐到松野千冬对面，见他看向灰谷兄弟，便说道，“不用理会他们，烦人精。”
“怎么这么说，真过分。”灰谷兰拉长了声音，头也不回，依旧专注于眼前的游戏。
“是关于场地哥。”松野千冬把原委道出。
她听完后，脸上依旧风轻云淡，扬着下巴支使那两兄弟去倒杯热水给她。灰谷兰丢了游戏手柄起身，热水递到桌子上，她却皱着鼻子喊他披头散发地离远点儿。灰谷兰当即嘟囔说她昨天还讲这样好看。
“天底下找不出比你还烦人的。”她说。
灰谷龙胆哧一声笑起来。
“天底下第二烦人的在那儿。”她又指一指灰谷龙胆。
樱井葵攥着杯子抿了口，才重新把视线放在松野千冬身上，“很奇怪欸，你们不觉得吗？”
“他干嘛要这样呢？做二把手有什么好玩儿的？大好的机会干嘛不直接弄掉mikey？”她说。“比起头领，你们会更喜欢做二把手吗？”
“似乎...”花垣武道犹豫着。
“而且，就像你们说的，稀咲铁太之前是个很不起眼的人，干嘛突然要做不良？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mikey吧，干嘛要这样呢？mikey之前根本不认得他呀。”她回头看那两兄弟，“你们认得他吗？”
“不知道哦。”灰谷兰懒洋洋地说。
她没理会那两兄弟，过去关掉游戏电源，任两兄弟抱怨，自顾自拨通电话后打开外放。
“姐姐怎么突然找我？”一个花垣武道不认得的声音。
“伊佐那认得稀咲铁太吗？”
“啊？认得呀。”对面的声音雀跃起来，“姐姐想知道吗？来横滨的话我可以告诉姐姐哦。”
“我挂掉啦。”
“太无情了。”那声音说，“说起来，姐姐直接问灰谷就好吧。”
“欸？他们来东京了吗？”
花垣武道看着葵面不改色说，她甚至还有闲心散开头发，重新用夹子把它们盘在脑后。灰谷兄弟则大咧咧躺在地上，伸着腿，这会儿正一人手里拎着一本漫画。
“原来没有去找姐姐啊。”电话那人说，“还以为他们在姐姐身边呢。”
“你这么好心啊。”葵笑起来，“挂掉喽，有事情呢。”
樱井葵扣掉电话，把水杯和手机都推远了些，自己趴在桌上说：“瞧，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冲着mikey来的，想不通欸。”
松野千冬沉默了半晌，抬头说：“希望姐姐能劝场地哥回来，场地哥一定会听...”
“看。”樱井葵打断他，她挽起袖子，把白花花的胳膊伸到松野千冬面前。那条胳膊上全是咬痕，还留着血印和淤青，“你场地哥咬的，咬完后就逃跑了。”她又打开手机，拨通场地圭介的电话，“每次都能接通，然后不讲话。”她冲着电话喊，“场地圭介我要死掉了。”又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一旁，“这么说也不会出现。”
“所以，找我完全没用哦。”她重又趴伏在桌子上。
“如果...”花垣武道垂着眸子，喃喃自语，“如果场地出事的话，mikey会很伤心的。”
“为什么场地会出事呢？”樱井葵竖起眼睛，她的声音依旧轻缓，甚至于比起刚刚更加温柔，“说起来，花垣，上次是你救的龙宫寺吧，之前还没有谢你。”
“啊？这是我应该做的！”花垣武道连忙摆手，见樱井葵白月亮似的脸朝他笑，心慌了一瞬，又垂下头，不敢看那双冰凉凉的眼睛。
“你似乎...一直在忙着救人呀，明明才刚加入东万，跟他们感情有这么好吗？还说什么mikey会难过...”她好像不谙世事的女孩儿询问大人为什么不能买糖给她，“为什么这么笃定场地会出事呢？”
樱井葵突然咯咯笑起来∶“开玩笑的，你紧张什么。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家小孩儿。”
等她的手拍在花垣武道肩上，花垣武道才发现自己后背冷飕飕的，衣裳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汗浸湿。
“既然没办法阻止，就只能早做准备了吧？”她说。
灰谷兄弟
来东京后不需要思考，两人径直敲开樱井葵的门。见到他俩，樱井葵困顿的脸依旧迷蒙，打着哈欠也不说话，扭身回房间缩进被炉继续睡觉。她把他俩晾在一旁，不担心他们做什么，也不关心他们为什么来。
樱井葵一睡便是一下午，天黑才醒。醒后睁着眼睛呆呆盯着天花板，盯了好半晌，才想起身边躺着两个男人。她一手推开一个脑袋，挣扎着从他们怀里爬起来，走到厨房倒水喝。
“姐姐我也要喝水。”灰谷兰抬手。
“”也要。”灰谷龙胆摸索着眼镜戴上，支起身子趴到桌上。
“哇——”樱井葵面无表情的张大嘴，端着自己的杯子重坐到暖桌前，杯子嗑在桌上啪一声。她说，“原来你们也要喝水哦，下次要早点儿说哦。”
“太敷衍了吧。”灰谷龙胆坐过来，从背后拥住樱井葵，脑袋放到樱井葵肩上，像动物那样亲昵地摩挲她的脖子。
“伊佐那会杀了你们。”
“不要摆出可爱的表情说这么可怕的话啊。”灰谷兰枕在她膝盖上。
“所以，你们来东京干什么？”樱井葵的手指撩起灰谷兰的辫子，松开上面的皮筋。
“姐姐猜猜。”灰谷兰说。
樱井葵笑起来，手指不经意扯到灰谷兰的头发，害他呼了声痛。樱井葵毫无诚意的道歉，又说：“你认识半间修二吗？”
“干嘛？”灰谷兰说。
“感觉你们凑到一起会很有意思。”她说，“伊佐那喊你们来看mikey打架？”
“也可以这么说？”灰谷龙胆说。
“这一次很厉害哦。”她说。
“姐姐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灰谷兰合上眼，任樱井葵编弄他的头发，“姐姐是懒得知道，懒得去管，谁能有姐姐聪明。”
“所以姐姐也不要拿伊佐那吓我们啦，姐姐这么怕麻烦...”灰谷龙胆轻吻了下樱井葵的耳垂，“跟我们一起看热闹啦，我们可不会对姐姐做奇怪的事情。”
“所以才说，你们和半间修二指定聊得来。”樱井葵又笑。
灰谷兰和灰谷龙胆是两个大爷，加上她，家里三个大爷，每天为谁该干活吵个不停，最后实在懒得吵，便猜拳，谁输了谁去干活。
灰谷兄弟像连体婴黏在樱井葵身边，她与伊佐那联系时两人便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果然与他们预期的一样，她半点儿不提他们的事情，平静而漠然地接受他们进入她的领域。
他们来之前，她大概碰到什么事情，这才让他们捡了漏子。兄弟俩盘算着，要不樱井葵总该闹一闹，吓吓他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白开水似的脸。他们在，她似乎才有了某种底气，开始背着大包小包满街乱窜，前提是他们陪在她身边。
“你还真是喜欢画画啊。”灰谷龙胆看樱井葵连站四五个小时，对着面前的巨型画幅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又想到她平时多走两步就要喊累。灰谷龙胆感慨着把水杯递给她，她手上都是颜料，便只侧过头，撅着嘴唇来吻杯子。说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总之水洒了她一身。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把你摁进颜料桶里溺死。”她说。
“大哥有说过吧，不要摆出可爱的表情说这么可怕的话啊！”灰谷龙胆甩着胳膊，做作地打了个哆嗦，“作为赔礼，我可以帮姐姐换衣服哦。”
“我要用丙烯封住你的嘴。”樱井葵说。
“太可怕了。”灰谷兰倚在门口，“既然这样，做大哥的替弟弟赔礼道歉好了。”
“你们两个应该一起死。”
“嘶———”
两人大笑起来。
她确实喜欢画画，如果不闹她，她能一个人安安静静画上一天。她画画时很乖，这时候灰谷兄弟大多会选择躺她身边舒舒服服睡一觉，大部分情况总能睡得安稳。醒来后身上还会有她搭的薄毯，这是只有她画开心了才能享受的待遇。她若是画得心烦意乱——这就是睡不安稳的少部分情况——她便会揪他们耳朵，把他们弄醒，使劲折腾，折腾舒服了再去画。
她是最聪明的，他们的来意她只用猜的便能清楚七七八八。至于灰谷兄弟的逗弄，她也毫不在意，就算他们在，她也能面不改色换衣服。灰谷兄弟确实不敢动她，她的身份也好，她背后的伊佐那也好，灰谷兄弟从来不干亏本的买卖，天知道她还留着什么后手。
这些天下来大概也能清楚伊佐那为什么喜欢她，只是他们不打算掺这趟浑水，这位姐姐显然也没把他们排到猎杀名单上。
“哇，姐姐有够激烈欸。”灰谷龙胆看着她身上遍布的咬痕，夸张地翘起嘴巴惊呼着，“好疼，好疼。”
樱井葵看都不看他，找了新衣服穿上，只当他们是透明的。就算晚上两人硬要挤上她的床也一样，任他们来。她只有气急了才会把灰谷兰踹到地上，再缩着身子把灰谷龙胆也推下去，她对兄弟俩一向公平。
灰谷龙胆试探着拿牙齿去碰她身上结痂的痕迹，刚碰到，便听她说：“如果你敢咬我，我一定掐死你。”
“厚此薄彼。”灰谷兰便嬉笑起来闹她，“姐姐偏爱别人，我们兄弟太可怜了。”
聪明人凑在一起总习惯十句里面三真七假，三个人又都尤其擅长此道，在一起多的也只是插科打诨。
花垣武道的到来让他们看到樱井家的冰山一角，那女人打了通电话，乖巧地撒娇喊三哥，挂断后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医生会在现场，这样就可以了吧？出事情喊医生嘛。你们打完后都跟着医生走就好，我家医院还蛮不错的。”她放下手机，无奈地揉着眉头，“再有就是，当天我不好露面，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可以给我打电话。”
“既然这么担心，不如一起去看啊。”灰谷兰歪着头说，“跟我们一起很安全哦。”
“不要，我已经被骂了欸，再被抓到出现在不良群聚现场，我会被禁足的。”她说。
“欸？之前也没有在群聚现场露过面吧？”松野千冬问。
“还说呢，上次龙宫寺做手术，就那一次还被人在医院门口拍了照片。要命哦，什么被不良少年搞大肚子之类的标题都敢印刷出来，还好抢在发行前摆平了。不然被爷爷发现，我会...”她把手横在脖子上，吐着舌头比划了下，“这可是丑闻欸！丑闻！也怪我，那天穿得太招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