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好饿
幽囚狱是罗浮仙舟上羁押罪犯之地。
但除非涉及十恶逆之罪，祸及仙舟，持明通常不会被派发到幽囚狱，而是交由族内自己处理。
这是仙舟的妥协与退让，但衍生到后来，往往会变成先由持明族内处理，再视情况而定要不要上报神策府。
临渊不是第一次被尺木缚锁扣住了，专为持明打造的精巧木锁将脖颈、手、脚、龙尾全都扣在千年不化的玄冰上，角落里的率从狻猊用金色的眼眸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身下的镂空香炉飘出缕缕带有镇定安宁功效的白雾。
金色……哈，金色。
房间被打开，有着苍青龙角的青年提着食盒走进来，站在他身后的仆从眼中闪过几分不忍，脸色几变，最后却定格于憎恶，默默关上了门。
临渊并不在意其他人的表情，她只是看着青年，声音有些委屈：“老师，我只是太饿了……”
她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但是，那种从灵魂深处透上来的饥饿可以摧毁一切，就像是身体残缺了一块，在将空缺填满以前都不会得到满足。
正如此刻，她看着倒映在青年眸中的明金色双瞳，那里面的委屈是真的、惊喜是真的、孺慕是真的……贪婪也是真的。
即使不是对应的力量，但无论什么都好，只要能稍稍缓解那种深不见底的饥饿——
被挑去骨刺的鲜甜鱼肉喂进嘴里，她却连同筷子一同咬碎，目光盯着执筷的手，眼中是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凶狠。
“我还是好饿啊，老师，”她眨着眼睛，让虚伪的泪水溢出眼眶，“我知道这不对，但是，但是，还不够……”
青年摸了摸她的头，她仰起头，却不知自己是要蹭一蹭那温凉干燥的手掌，还是要伺机咬一口那散发着诱人血香的皮肉。
第二层食盒被打开，里面装着的生鱼肉铺在寒冰上，质地透亮莹润。
更加新鲜的、未经过多处理的鱼肉，顺着咽喉落下去时，如同在漩涡中投入一块小石子，激起些微水花的同时，也让反扑上来的饥饿感更加浓重。
她不自觉挥动手脚，龙尾在玄冰上来回摆动，剐蹭出难听的声响，但临渊只是盯着食盒最下面的一层，眼眸发亮。
“老师，老师，我闻到了，”她急切地问，“还有其他的对不对？”
青年依旧沉默，他打开了最后一层食盒，里面没有肉类，只有一颗血红色的，表面蔓延着诡异金纹的药丸。
临渊却忽然静止下来，她茫然地看了看那颗药丸，又看了看黑发青年，喉咙中溢出一丝悲泣。
“我好饿，我真的好饿啊老师！！”她呜咽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好饿——”
……
即使是在仙众夜叉之中，魈的速度也是最快的。
但临渊反身凑过来时，他却罕见地犹豫了一下，握着她双臂的手没有动作。
摩拉克斯眉头微动，手指一抬，岩柱拔地而出，将黑发少女牢牢困于其中。
面对着其他仙人看过来的眼神，魈松开手退后一步，解释道：“临渊……她，她不会真的咬的。”
弥怒的表情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只是碍于帝君还在现场，不好意思像之前一样直接开口询问，只是又和应达还有伐难偷偷对视了两眼。
而被岩牢束缚在原地的临渊确实十分安分，只是垂着双手，眼眸四顾，那双明金色的瞳眸此刻有些混沌，边缘浮现出柔软的暗绿色。
归终看着在她身后像是有些无聊，垂在半空扫来扫去的龙尾，手忽然有些发痒。
是龙诶。
看起来不像是摩拉克斯和若陀那种石头里蹦出来的龙诶，还是个女孩子，除了那艘星槎之外，临渊是不是也可以让她稍微摸、不是，稍微研究一下？
临渊对周身的束缚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只是神色也不像是有多清醒的样子，眼镜后的双眸从左到右扫过去，又从右到左看过来，像是在寻找什么，对那艘破损的星槎也没了什么太大的反应。
“这孩子，是不是真的被饿坏了啊？”归终凑到她面前，发现临渊眼神中依旧有着渴望，却并没有挣脱的动作。
说起来，刚刚也很有礼貌地问了能不能咬一口……不对！就算再怎么有礼貌这也不正常吧？
“请问，”她听到面前的少女轻声开口，“老师没有来吗？”
“咦？”归终这下确定她现在确实不怎么清醒了，但是也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而是打算从她口中问出一些感兴趣的事情，“你的老师是谁？”
“持明族龙尊，「饮月君」，”临渊乖巧地回答，“你们不都是这么称呼老师的吗？”
“听起来身份不太一般？「龙尊」……”归终的眼神飘向她在空中来回甩动的龙尾，又回头看了一眼摩拉克斯，“能给我们讲讲吗，关于持明或者仙舟的事情？”
临渊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持明就是持明，仙舟就是仙舟……你们不是仙舟上的人吗？”
没等归终回答，临渊神情忽然焦急起来：“老师呢？老师是不是不会再来看我了？”
“我都已经这么饿了，为什么老师还没有来看我啊？”她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抽噎道，“我已经很努力地忍住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师这次还没有，没有过来……杀了我？”
最后几个字落下的语调轻柔，但临渊眼眸眨动间，混沌的暗绿已经重新被刺目的明金所取代。
“小心！”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歌尘浪市真君眼眸一凝，勾住归终的后领将她扯退几步，而她原本站的位置，则有凭空凝聚的寒冰藤蔓窜起，明明是坚硬的质地，却以一个柔软灵活的姿态凝固在半空中。
原本对她并没有抱有太大防备的众仙此刻也冷了脸色，魈下意识地挡在临渊面前——面对着她，和璞鸢幻化而出，枪尖斜指地面。
临渊周身的岩牢瞬间收紧，她闷哼一声，头低垂了下去。
被拎着后领的归终左右看看，拍了拍歌尘浪市真君的手臂：“好啦好啦，阿萍，别太紧张。”
她比划了一下那几根藤蔓的形状：“就算不躲开，其实也伤不到我的，啊，冻伤倒是有点可能。”
散发着寒气的透明藤蔓上并无尖刺，形状也只是虚虚交缠盘旋，看上去确实只是想将人困住。
歌尘浪市真君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但依旧牢牢握着归终的手臂，不让她再往那边跑。
“帝君大人，在场只有金鹏对这姑娘有几分熟悉，她现在神智也不甚清醒，不如将此事交由我等，”弥怒最先反应过来，转身弯腰行礼，“等结果出来之后，我再整理一份文书档案交由您过目。”
一直旁观的若陀挠了挠头，开口道：“这小龙崽不是一直喊饿吗？说不定就是饿得脑袋发晕了，那给她吃几顿饭不就行了？！”
如果她不是喊饿之后接着就想啃尘之魔神和夜叉一口的话，这个提议听起来倒是真的蛮有道理。
但问题是，她饿的时候，真的吃普通的饭菜就行了么？
弥怒看了看陷入昏迷、毫无动静的临渊，感觉有些头疼。
归终却眼睛一亮，合掌道：“对了，马科修斯说不定可以试试！”
她拖着歌尘浪市真君风风火火跑出了院子，剩下几人都看向摩拉克斯，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
“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你负责，”摩拉克斯平静地点了点头，“至于归终那边，随她们去吧。”
“是。”弥怒再次行礼，待摩拉克斯和若陀一同离去之后，才拍拍魈的肩膀，看见他持枪的手这时才放松了些，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金鹏，”他叹了口气，“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我……”魈迟疑了一瞬，然后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应达和伐难也过来依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应达：“金鹏啊，你可别真被吃了。”
伐难：“……小心些。”
几位夜叉都带着忧虑的神情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院子此刻才真正安静下来。
岩牢化为星点碎光消散在空气中，失去了支撑之后，临渊的身体软软倒了下来。
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略微弯腰将她横抱起来，送回了房间的床上。
黑发少女眉头紧蹙，即使是在昏迷中也不得安稳，唇角溢出破碎的字节，魈屏息静听，才勉强听出是“老师”和“饿”之类的字眼。
那位老师，对临渊来说应该非常重要吧？但是她清醒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怎么提过。
魈握住手腕，垂眸望向躺在床上的黑发少女，金瞳中神色浮现出几分复杂。
在地牢时，临渊偶尔也会陷入短暂的昏迷中，但是呼吸频率并未改变，看起来和闭眼小憩没什么差别。
但当他将采来的药材或者食物放到临渊身旁，对方却不如平时一样下意识伸手抓他手臂时，他才察觉到几分异样。
他隔着石栏，看见临渊在昏暗光线中蹙起的眉，额头隐隐渗出的汗水，心里也有几分担忧。
金鹏伸手想探探她额头的温度，少女却在此时恢复了意识似的，伸手迅速扣住他的手腕，双眸倏然睁开，露出一片金绿交织的浑浊色彩。
他想收回手，少女却抓得很紧，将他的手腕贴在脸颊边嗅了嗅，忽然张口一嘴咬下。
临渊咬下的力气不大，至少对金鹏而言远远算不上疼痛，但他依旧绷紧了肌肉，冷静地等待着少女的下一步动作。
临渊眼中却忽然浮现出挣扎，扣着他的手越发收紧，牙齿缓缓松开，头颅向后仰去，仿佛在远离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
然后她抬起另一只手，重重扯下穿过锁骨的铁链，飞溅而出的鲜血落在他的手腕上，温凉而黏腻。
临渊会再次低头，将那些血液一点一点舔去，脸上露出痛苦又满足的神情，一切结束后，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双眸疲惫地垂落。
整个过程她都一言不发，直到那双水绿色的双眸重新睁开，临渊才会笑着谢过他带回来的水果和草药，洗净后一边慢悠悠地啃一边和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各种事情。
她眼神总是有些迷蒙，视线又惯于落在整片空间唯一的光源上，自然注意不到他捂着手腕上的牙印，如同往常沉默地坐在旁边的身形。
魈知道她想吃的是什么。
只是他的血液里流淌着业障秽毒，对临渊而言，真的能算是食物吗？
但除非涉及十恶逆之罪，祸及仙舟，持明通常不会被派发到幽囚狱，而是交由族内自己处理。
这是仙舟的妥协与退让，但衍生到后来，往往会变成先由持明族内处理，再视情况而定要不要上报神策府。
临渊不是第一次被尺木缚锁扣住了，专为持明打造的精巧木锁将脖颈、手、脚、龙尾全都扣在千年不化的玄冰上，角落里的率从狻猊用金色的眼眸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身下的镂空香炉飘出缕缕带有镇定安宁功效的白雾。
金色……哈，金色。
房间被打开，有着苍青龙角的青年提着食盒走进来，站在他身后的仆从眼中闪过几分不忍，脸色几变，最后却定格于憎恶，默默关上了门。
临渊并不在意其他人的表情，她只是看着青年，声音有些委屈：“老师，我只是太饿了……”
她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但是，那种从灵魂深处透上来的饥饿可以摧毁一切，就像是身体残缺了一块，在将空缺填满以前都不会得到满足。
正如此刻，她看着倒映在青年眸中的明金色双瞳，那里面的委屈是真的、惊喜是真的、孺慕是真的……贪婪也是真的。
即使不是对应的力量，但无论什么都好，只要能稍稍缓解那种深不见底的饥饿——
被挑去骨刺的鲜甜鱼肉喂进嘴里，她却连同筷子一同咬碎，目光盯着执筷的手，眼中是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凶狠。
“我还是好饿啊，老师，”她眨着眼睛，让虚伪的泪水溢出眼眶，“我知道这不对，但是，但是，还不够……”
青年摸了摸她的头，她仰起头，却不知自己是要蹭一蹭那温凉干燥的手掌，还是要伺机咬一口那散发着诱人血香的皮肉。
第二层食盒被打开，里面装着的生鱼肉铺在寒冰上，质地透亮莹润。
更加新鲜的、未经过多处理的鱼肉，顺着咽喉落下去时，如同在漩涡中投入一块小石子，激起些微水花的同时，也让反扑上来的饥饿感更加浓重。
她不自觉挥动手脚，龙尾在玄冰上来回摆动，剐蹭出难听的声响，但临渊只是盯着食盒最下面的一层，眼眸发亮。
“老师，老师，我闻到了，”她急切地问，“还有其他的对不对？”
青年依旧沉默，他打开了最后一层食盒，里面没有肉类，只有一颗血红色的，表面蔓延着诡异金纹的药丸。
临渊却忽然静止下来，她茫然地看了看那颗药丸，又看了看黑发青年，喉咙中溢出一丝悲泣。
“我好饿，我真的好饿啊老师！！”她呜咽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好饿——”
……
即使是在仙众夜叉之中，魈的速度也是最快的。
但临渊反身凑过来时，他却罕见地犹豫了一下，握着她双臂的手没有动作。
摩拉克斯眉头微动，手指一抬，岩柱拔地而出，将黑发少女牢牢困于其中。
面对着其他仙人看过来的眼神，魈松开手退后一步，解释道：“临渊……她，她不会真的咬的。”
弥怒的表情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只是碍于帝君还在现场，不好意思像之前一样直接开口询问，只是又和应达还有伐难偷偷对视了两眼。
而被岩牢束缚在原地的临渊确实十分安分，只是垂着双手，眼眸四顾，那双明金色的瞳眸此刻有些混沌，边缘浮现出柔软的暗绿色。
归终看着在她身后像是有些无聊，垂在半空扫来扫去的龙尾，手忽然有些发痒。
是龙诶。
看起来不像是摩拉克斯和若陀那种石头里蹦出来的龙诶，还是个女孩子，除了那艘星槎之外，临渊是不是也可以让她稍微摸、不是，稍微研究一下？
临渊对周身的束缚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只是神色也不像是有多清醒的样子，眼镜后的双眸从左到右扫过去，又从右到左看过来，像是在寻找什么，对那艘破损的星槎也没了什么太大的反应。
“这孩子，是不是真的被饿坏了啊？”归终凑到她面前，发现临渊眼神中依旧有着渴望，却并没有挣脱的动作。
说起来，刚刚也很有礼貌地问了能不能咬一口……不对！就算再怎么有礼貌这也不正常吧？
“请问，”她听到面前的少女轻声开口，“老师没有来吗？”
“咦？”归终这下确定她现在确实不怎么清醒了，但是也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而是打算从她口中问出一些感兴趣的事情，“你的老师是谁？”
“持明族龙尊，「饮月君」，”临渊乖巧地回答，“你们不都是这么称呼老师的吗？”
“听起来身份不太一般？「龙尊」……”归终的眼神飘向她在空中来回甩动的龙尾，又回头看了一眼摩拉克斯，“能给我们讲讲吗，关于持明或者仙舟的事情？”
临渊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持明就是持明，仙舟就是仙舟……你们不是仙舟上的人吗？”
没等归终回答，临渊神情忽然焦急起来：“老师呢？老师是不是不会再来看我了？”
“我都已经这么饿了，为什么老师还没有来看我啊？”她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抽噎道，“我已经很努力地忍住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师这次还没有，没有过来……杀了我？”
最后几个字落下的语调轻柔，但临渊眼眸眨动间，混沌的暗绿已经重新被刺目的明金所取代。
“小心！”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歌尘浪市真君眼眸一凝，勾住归终的后领将她扯退几步，而她原本站的位置，则有凭空凝聚的寒冰藤蔓窜起，明明是坚硬的质地，却以一个柔软灵活的姿态凝固在半空中。
原本对她并没有抱有太大防备的众仙此刻也冷了脸色，魈下意识地挡在临渊面前——面对着她，和璞鸢幻化而出，枪尖斜指地面。
临渊周身的岩牢瞬间收紧，她闷哼一声，头低垂了下去。
被拎着后领的归终左右看看，拍了拍歌尘浪市真君的手臂：“好啦好啦，阿萍，别太紧张。”
她比划了一下那几根藤蔓的形状：“就算不躲开，其实也伤不到我的，啊，冻伤倒是有点可能。”
散发着寒气的透明藤蔓上并无尖刺，形状也只是虚虚交缠盘旋，看上去确实只是想将人困住。
歌尘浪市真君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但依旧牢牢握着归终的手臂，不让她再往那边跑。
“帝君大人，在场只有金鹏对这姑娘有几分熟悉，她现在神智也不甚清醒，不如将此事交由我等，”弥怒最先反应过来，转身弯腰行礼，“等结果出来之后，我再整理一份文书档案交由您过目。”
一直旁观的若陀挠了挠头，开口道：“这小龙崽不是一直喊饿吗？说不定就是饿得脑袋发晕了，那给她吃几顿饭不就行了？！”
如果她不是喊饿之后接着就想啃尘之魔神和夜叉一口的话，这个提议听起来倒是真的蛮有道理。
但问题是，她饿的时候，真的吃普通的饭菜就行了么？
弥怒看了看陷入昏迷、毫无动静的临渊，感觉有些头疼。
归终却眼睛一亮，合掌道：“对了，马科修斯说不定可以试试！”
她拖着歌尘浪市真君风风火火跑出了院子，剩下几人都看向摩拉克斯，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
“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你负责，”摩拉克斯平静地点了点头，“至于归终那边，随她们去吧。”
“是。”弥怒再次行礼，待摩拉克斯和若陀一同离去之后，才拍拍魈的肩膀，看见他持枪的手这时才放松了些，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金鹏，”他叹了口气，“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我……”魈迟疑了一瞬，然后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应达和伐难也过来依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应达：“金鹏啊，你可别真被吃了。”
伐难：“……小心些。”
几位夜叉都带着忧虑的神情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院子此刻才真正安静下来。
岩牢化为星点碎光消散在空气中，失去了支撑之后，临渊的身体软软倒了下来。
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略微弯腰将她横抱起来，送回了房间的床上。
黑发少女眉头紧蹙，即使是在昏迷中也不得安稳，唇角溢出破碎的字节，魈屏息静听，才勉强听出是“老师”和“饿”之类的字眼。
那位老师，对临渊来说应该非常重要吧？但是她清醒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怎么提过。
魈握住手腕，垂眸望向躺在床上的黑发少女，金瞳中神色浮现出几分复杂。
在地牢时，临渊偶尔也会陷入短暂的昏迷中，但是呼吸频率并未改变，看起来和闭眼小憩没什么差别。
但当他将采来的药材或者食物放到临渊身旁，对方却不如平时一样下意识伸手抓他手臂时，他才察觉到几分异样。
他隔着石栏，看见临渊在昏暗光线中蹙起的眉，额头隐隐渗出的汗水，心里也有几分担忧。
金鹏伸手想探探她额头的温度，少女却在此时恢复了意识似的，伸手迅速扣住他的手腕，双眸倏然睁开，露出一片金绿交织的浑浊色彩。
他想收回手，少女却抓得很紧，将他的手腕贴在脸颊边嗅了嗅，忽然张口一嘴咬下。
临渊咬下的力气不大，至少对金鹏而言远远算不上疼痛，但他依旧绷紧了肌肉，冷静地等待着少女的下一步动作。
临渊眼中却忽然浮现出挣扎，扣着他的手越发收紧，牙齿缓缓松开，头颅向后仰去，仿佛在远离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
然后她抬起另一只手，重重扯下穿过锁骨的铁链，飞溅而出的鲜血落在他的手腕上，温凉而黏腻。
临渊会再次低头，将那些血液一点一点舔去，脸上露出痛苦又满足的神情，一切结束后，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双眸疲惫地垂落。
整个过程她都一言不发，直到那双水绿色的双眸重新睁开，临渊才会笑着谢过他带回来的水果和草药，洗净后一边慢悠悠地啃一边和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各种事情。
她眼神总是有些迷蒙，视线又惯于落在整片空间唯一的光源上，自然注意不到他捂着手腕上的牙印，如同往常沉默地坐在旁边的身形。
魈知道她想吃的是什么。
只是他的血液里流淌着业障秽毒，对临渊而言，真的能算是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