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升腾,模糊着人的视线,朦朦胧胧,仿佛那个昏暗的下午,风沙漫天。她缓缓褪下脏兮破旧的衣服,露出白玉般美好的胴体,迈入温泉,池水环绕着她,带给她温度。

    许久后,男人的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昏暗中显现。

    他缓缓走到她身后,高大挺拔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笼罩在黑暗里。温泉中飘荡着红色的玫瑰花瓣,随着水面的起伏而荡漾,像是无根的浮萍,又像是艳色的鲜血。

    不同于她的未着半缕,他一身剪裁合适的黑色西装,整洁而庄严。他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低头俯视着水中的她,透露出隐隐的压迫,和无端的阴暗与恐怖。她抬头仰视他,被他带有侵略性的目光攫住,那天鹅般的脖颈仿佛等待着猎人利刃的穿刺。

    她慢慢起身,水珠吻着她的曲线滚下,一颗颗,晶莹剔透,汇入温泉中。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恍若眼前是珍贵无比的独一无二的艺术品,那放在高高楼阁上被人欣赏观看的艺术品,那想要让人珍藏起来,不想让第二人看见的艺术品,如同一个宠物或者死物。

    她顺从地擦干净身子,换上她从未穿过的绸缎礼服,挽着他的胳膊,跟随他去那未知之地。

    光线昏暗逼仄,冷冰冰的建筑物内部显露出不近人情的冷漠。

    那是她从未涉足过的秘密基地,隐藏在地下,大地如同蛰伏的巨兽,将她吞入。她想要后退,离开阴森可怖的地下基地,有什么阻止了她。

    她垂下眼,抓着男人的衣角。

    过了不知几层,她随男人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约有地面两层楼高,一个足球场大小,冷冰冰的器械摆在这里,和数不清的帝国的禁令武器。

    在这里,黑色和灰色是唯二的色调。她不清楚为什么男人要带她来这里,房屋的中间有一个铁笼,里面坐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人。

    她看不清她的脸,情不自禁地走向前去,那个呆木木的女人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把着铁笼的栏杆激烈地晃动,嘴里发出非人的嘶吼声。

    那女人表情狰狞,嘶吼着,猛地伸出干枯的手抓住她的衣服。

    她后退一步,发出“撕拉”的破裂声,她的动作哪怕稍迟半秒,那尖利的指甲都会刺破她的皮肤,挖出血肉来。

    她与疯女人对视上——看见对方的脸,不禁打了个冷颤,如坠冰窖。

    关在笼中的女人恶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冲她伸着手,要把她拽入笼内。

    那张憔悴疯狂的女人的脸,和她的一模一样。

    “啊!”蒂亚猛地睁开眼,目光发愣,额角冒出了冷汗。

    “做噩梦了?”睡在身边的男人醒来关切地问,将她搂在怀里,替她将冷汗拭去。

    健硕的男性躯体传来热量,温暖着她的身体,却暖不了她发冷的心。她推开他坐起来,看着地上散乱的衣物,闭了闭眼。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做这个梦,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已经在上个世纪。

    ——昨晚她鬼迷心窍,喝了点酒,与布莱克半推半就睡了觉。

    她没理布莱克,哪怕他叫了她好几次,只穿了一件衬衫,走下床拉开窗帘,晨曦落在了屋内,她站在床边望着屋外,一阵晃神。

    星历331年,人类的平均年龄在150岁,帝国法定成年线是30岁。昨天是她的成人日,布莱克·艾伦比她大20岁,正是盛年。

    她潜在布莱克身边已经半年,本打算挤到他身边做捞个职位就会历经千辛万苦,她也做好了各种准备。

    毕竟,能到他这种人身边获取哪怕一点信息都要冒很大的风险。谁却想认识不到两个月,他就开始追求她,以化名布莱克·艾伦的方式。

    能以女友的身份在他的身边留下自然更好,但她有些犹豫,心中隐隐抗拒,哈奈尔却觉得机不可失,鼓动她答应下。

    以至于现在,帝国“暗幕”的首领,帝国皇帝莱尼斯·桑切斯的哥哥,布伦特·桑切斯就在她的床上。梦里,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只是和她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又在最后玩够后杀了她。

    ……

    她跌在男人的怀里,声音颤抖,她是谁?

    我的妻子,他说,别担心,她只是个疯子。

    她为什么长得和我一样?她问。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

    她想扭头就走,却克制着自己,能到“暗幕”的地下基地对她来说十分难得,她不能放弃机会。

    ……

    那女人又浮现在她的脑中。

    你是否相信世界上会有一个和你拥有相同容貌的陌生人?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这一点她确定无疑,她没有一个双胞胎姐妹。

    蒂亚双眼放空,梦中的她沉浸在那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的震惊里,忘记了情报中从没有布伦特已婚的消息。如果那真是他的妻子,又是怎样瞒过所有人,瞒过哈奈尔的情报?那么,他身上还有多少信息他们未曾掌握?

    布伦特什么时候有的妻子?他的妻子为何发疯?他为什么将她关在地下的笼子里?他既然有了妻子,又为何找她这个情人?因为长得一模一样吗?

    只是一个梦……她想了会儿,又不禁失笑,她竟然将梦里的事情混为现实。

    也许是她潜意识里压力太大,隐隐在害怕,于是反映成为光怪陆离和荒诞的梦境。虽然她SS级的精神力和以往战斗的经验告诉她,不能轻视这个梦预示的内容。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个小小的别墅,被智能管家打理得很好,在帝国星球首都的郊区。布莱克·艾伦说他是帝国政府的一个小职员,挂着闲职,偶尔去工作几天。多亏了祖上财产的积累,他还算富有,在帝都能拥有几处房子。但他的父母已经故去,只有几个很少打交道的关系不好的亲戚。

    当时她装作一幅相信的样子,当今帝国皇帝是布伦特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直视他为巨大的威胁,两人关系自然不会太好。

    布伦特失去了怀里的温暖,看着做了噩梦还没有回神的女友,遗憾地放弃再来一次的想法。他穿好衣服走到蒂亚身后,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心情不好?”

    他今天换了件浅色的休闲服,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站在蒂亚身边,看起来很是般配。

    见她不语,他弯腰抱了抱她,问道:“今早吃什么?”

    “番茄汤。”她说,这是今早上她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好。”布伦特的目光柔了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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