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丁砚的身份后,沈络开始明里暗里地打探关于丁砚的消息。

    先是和酿酒所外联的人说想了解酒曲组的项目,外联心里嘀咕但还是安排了两边在会议室见面。丁砚进门连椅子都没坐,就放下一句“我手里都是白酒项目,和泓远生产线不符,就不奉陪了。”之后转身就走。

    其他几位也坐了没多久就转身告辞,只不过话说得比丁砚委婉了许多。

    会议才开始没多久,研究所这边的座位就空了一半,只留下几位手里项目能和泓远产线差不多有交集的,但也都不太看重泓远的项目,介绍用的材料都像是临时拼凑,留下只为给外联的同事点面子。

    外联早就料到了是这样的情况,笑着给两边打着圆场。

    X省是酒水大省,酿酒所从来都不缺合作厂商,选择多了态度也端起来了,不想和没必要的人浪费时间。

    在接待之前他们做过客户调研,泓远集团在休闲零食领域一直是行业巨头,在国内多座城市均有生产产线。近几年继承人上任,在原有零食线的基础上,在A城新开设了酒饮线,新推出的果酒和奶啤市场反响不错。

    这次来谦城也是想要扩大生产线,和A城产线南北联动,减少运输成本,覆盖更多地区。

    从泓远的规划上来讲,泓远此行只是想要引进新设备提高生产率,没有新品研发的打算。况且泓远有自己的零食研究所,酒饮产品都是研究所内部研发,很少和外部研究所合作。

    沈络这次突然说想了解酒曲组,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他背地里的小动作外联组尚不知情,暂时还猜不透他的真正意图。

    大概是知道泓远没这方面的打算,留下的几位研究员介绍产品分外敷衍,草草讲完就拿着东西走人,生怕多耽误一秒影响工作进程。

    泓远的人也懵着,搞不懂沈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就看起了酒曲项目,他们此行也没这规划啊?

    尤其是研究所的人在介绍时,沈络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看似在记录些什么,但他们坐在一起,清楚看到沈络就是在本子上鬼画符。

    不是,大哥,你非要来了解的,人家讲着你在这摸鱼是要干嘛?有这时间他们多研究下设备不好么?

    然而其他人也只是在心里呐喊,领导想干嘛他们有什么办法呢,或许人家就是有不一样的想法。

    会议结束,外联照例带人到食堂吃饭,恰巧工程技术组也在,就凑在一起拼桌吃,正好饭桌上还能讨论下合作细节。

    沈络一边听着同事讨论着设备细节,一边想着有关丁砚的二三事,看着坐在对面沉默吃饭的张工,还是忍不住想要从他这打听些关于丁砚的消息。

    两次被沈络问到关于丁砚的事情,脑子再不灵光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张工摇摇头,没有回答沈络的问题,而是好心劝道:“沈总,小丁没这方面想法,您不必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呢?她有男朋友了?”沈络追问道。

    “沈总,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丁砚她研究生入学就带着孩子来的,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孩子爸爸,不知道是在哪跟男人鬼混搞来的野种。就一小丫头片子她还当宝似的,天天车接车送,难不成还指望那小崽子传宗接……”

    姚宏志的话被一盆热菜热饭打断,米饭粒混合着红烧肉的汤汁从头顶缓缓流下,肩膀上还缀着几片黄瓜炒蛋和蒜香金针菇。饭菜刚打出来,还带着温度,烫得姚宏志老脸通红,几乎要和红烧肉的酱汁一个颜色。

    一秒清空的不锈钢餐盘被扔到桌子上,砸在姚宏志的餐盘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整个食堂似乎都被静止来,目光都集中在姚宏志红烧肉盖浇饭的浇头上。

    “啪”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拍在了桌子上,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因为愤怒而炸起,另一只手按在姚宏志没有被菜汤光顾的肩膀上,手指绷紧,把姚宏志牢牢按在原地。

    “姚博士。”丁砚站在姚宏志和张工中间,侧过身子低眉看向分外狼狈的姚宏志,神色冷峻,用让这一桌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提醒您一个初中生物常识:哺乳类动物绝大多数由母体来繁育下一代。也就是说,幼崽与母体的血缘关系是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的,但和父体那就不一定了。野种这个词,似乎不太适合我。”

    “另外,再提醒您一个历史类常识:现代社会早已取消了皇位继承制,即便是古代社会,皇位也不由Y染色体继承。”

    大清都亡了,溥仪回家都得买票了,您这还有什么爵位、皇位需要继承的?

    “最后再附送您一个物理学知识点:声音在介质中以声波形式传播。如果您不能确保周围存在真空带,建议下次嚼别人舌根时,先看看当事人在不在场。”

    说完这些,丁砚抬头看了圈周围人的眼色,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打搅到别人用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到沈络餐盘里的红烧肉,又看看姚宏志脑袋上的红烧肉盖头饭,对沈络说道:

    “沈总,红烧肉可是我们师傅的拿手好菜,您可一定要好好尝尝。祝您用餐愉快。”

    说罢,丁砚直起身,去到窗口重新排队,打了份一摸一样的菜。和沈络隔了几排桌子面对面坐下,盯着这一桌的某个人,塞了口红烧肉缓缓咀嚼,动作优雅,但却看得人不寒而栗。

    姚宏志被当众羞辱,米饭还在一块又一块地掉落,仿佛是他被踩碎的脸面。血液沸腾,怒气上涌,他气得发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让丁砚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男性的绝对优势。

    一只温热的手落在他肩膀,不似丁砚那般像要将他捏碎,反倒是温和的坚定,把他固定在椅子上,按下了找丁砚算账的打算。转过头,张工的目光平静如水,看不出情绪,却足够让他冷静,冷却了他的怒火。

    “回去处理一下吧,现在这像什么样子,还有客人在呢。”

    最后一句话是惊醒,也是警告。

    沈总在,合作还要进行,他作为工程技术组成员,怎么能和别的组成员睚眦互报,让外人看了笑话。何况是他先扯这些有的没的,在食堂嚼别人舌根,报应来得快又能怪谁。

    姚宏志愤愤起身,顶着一头喷香的饭菜冲了出去,路过丁砚那排时,还不忘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周围人对姚宏志的遭遇没有同情,甚至不少人在心里幸灾乐祸,感谢丁砚替天行道。

    酿酒所里男女各半,分工不同,工程组男生多些,酒曲组女生多些。原本大家相安无事合作愉快,但偏偏这个姚宏志来了后,到处找事。

    女行政做事慢些就说“女人就是磨磨唧唧”,女外联拉来单子就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女研究员比他早出成绩,他又觉得不过是凑巧,女的就喜欢投机取巧,重复实验就过不去了。等到重复实验成功,他又默不作声,等着别人实验失败那一次大放厥词。

    所里的女生都对这个人烦透了,但研究所用能力说话,这个人有几分本事,这么多年她们也奈何不了他。但他和丁砚可谓是老冤家了,当然主要是姚宏志单方面挑衅。

    丁砚未婚先孕,单身带女儿,对女儿的父亲一直讳莫如深。

    这可算是让姚宏志找到能精神胜利的支点,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除了考出大山一路读到博士,就是老婆给力,一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在他的观念里,这可比生活不检点,还生了个赔钱货的丁砚赢了太多,姚宏志也一直通过和丁砚对比来获得精神力量。

    两人平时摩擦不断,但部门不同,丁砚也从未在意过姚宏志的垃圾言论,也就还过得去。哪知今天姚宏志发神经,当着泓远的面说丁砚坏话,还被人听个正着。被扣了菜也是活该,要不是在食堂,得扣屎盆子才算解气。

    “不好意思啊,沈总。让你看笑话了。”张工目送姚宏志离开食堂,才转过头对沈总安抚道。

    沈络风雨不惊地夹起一块红烧肉,红烧肉酱香四溢、色泽红润,肥肉晶莹瘦肉深邃,入口之后肉香融化在唇齿间,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不愧是大厨的拿手好菜,丁砚这句话到没说错。

    沈络:“没事,有些摩擦是人之常情,大家观念不同嘛。”

    张工点头称是,却内心肺腑。

    姚宏志的说法他极不认同,他的思想观念他也纠正了许多回,作为姚宏志的直系领导,收到了不少其他部门对姚宏志的投诉。

    但他骂也骂了,劝也劝了,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岂是他三言两句能改变的,他只好警告姚宏志少在单位讲他那套男尊言论。安安稳稳几个月,小摩擦也有,这个人德行大家都了解,调解一下也就过去了,谁知今天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而沈总……算了,观念不同,只是合作伙伴,他也不好说什么。但若是这种观念想追丁砚,怕是难以如愿不说,还要碰上一鼻子灰。

    丁砚那桌转眼间已经坐满了人,女生居多,男生也有,几人一会愤慨,一会担忧,和姚宏志这场对决,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刚刚姚宏志话没说完,但信息量极大——丁砚有个女儿,还是研究生入学那年就有。查过了丁砚资料,知道她在本科毕业后有一年的空档,如果是在这一年生的孩子,那时间上……或许与他有关?

    有了某种猜测,沈络对丁砚愈发好奇,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对面。

    而丁砚一边接受着同事们的担忧和关心,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注意力分给沈络一部分,把沈络的神色尽收眼底,自然也没放过他和张工的简要对话。

    观念不同?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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