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打盹中醒过来的时候,卫生所墙上的挂钟只过去了一刻钟。许妮扶着额,后悔没有整理好思路,就跟十七岁的自己意识沟通了。

    短暂的睡眠中,她感受到一股从未移开过自己的视线,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了。

    “陈会安,你身体有任何的不舒服吗?”就在许妮要看过去的时候,陈会安赶紧别过头去,装作一直闭目养神的状态:“挺好的,没有不舒服。”

    许妮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我们结了钱回去吧!”坐在前面的医生,头也不回地答:“店老板带你们过来的时候,已经把账结了。你们两个小孩快回家休息吧!”

    走出卫生所的时候,晚风没有之前的热气了,带着一股清爽扑面而来。许妮腹中传来一阵叫声,她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皮,想起了自己应该是没有吃饭。

    “我请你吃饭吧!”陈会安本来就想跟她多呆一会儿,现在趁着请她吃饭,正好又可以多了解她一些了。许妮回忆着以前放学回家晚了,家里并没有给她留饭的习惯,于是欣然接受了陈会安的请客。

    一份热气腾腾的宫保鸡丁盖饭上了桌,许妮掰开一次性筷子,打算下嘴的时候,又停下来了。

    “不吃吗?”陈会安见她明明很饿,却没有动筷子。“等一下。”许妮狡黠地笑着说。当陈会安那份青椒肉丝盖饭上桌后,许妮夹起宫保鸡丁里的花生米,放置到他的青椒肉丝盖饭里,顺便夹了一些青椒过来,这才开始吃起自己的盖饭来。

    陈会安呆愣地望着她:“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花生米的?”“我不仅知道你喜欢花生米,还知道你只喜欢青椒肉丝里的肉丝,不爱青椒,但就是喜欢青椒和肉炒过的盖饭呢!”许妮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你为什么不提关于你来自未来的事了?”陈会安冷不丁地询问,让许妮的饭僵在嘴巴里。

    陈会安夹了些肉到她的饭里:“我就是突然想通了。你总是无意识提到我们以后的事。”许妮咽下那口饭,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是你想的那样。”

    她这么诚实地承认一切,反倒让陈会安有点食不知味了。见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许妮打开了话匣子:“你是不是不想回家啊?”

    他摇了摇头:“没有。我现在住我爷爷那儿。”“啊!”许妮喊出了声,在陈会安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她满脸可惜的表情:“你爷爷好像没有给我上门红包额!”

    陈会安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你。。。。。。你。。。。。”许妮这才意识到了不妥,连忙道歉:“这是很久之后的事,你就装不知道。”

    “我爷爷前段时间进了急诊,最近才出院的。”陈会安一讲到爷爷,就自顾自地说起爷爷的现状来。

    “真是好孩子!所以你就专门来县城照顾爷爷了吧!”许妮夸赞着他,他有点难过地擦拭着眼睛快要溢出的泪水:“我爷爷对我和我姐很好的。医生说他这次差点出不了院了,我爸居然还提前联系好了殡仪馆那些。”

    许妮拍了一下桌子,愤怒地道:“岂有此理,我今天应该把你爸多揍几下的,真是越想越气。”

    看到许妮因自己的事而愤愤不平,陈会安心中舒坦了些,眉间的愁云消散了不少。

    “你爷爷不会有事的。我不是说了会在十二年后跟你一起去见他吗?你就放心吧!”许妮吃完最后一口饭,胸有成竹地保证着。

    陈会安慢吞吞地吃完自己的饭后,结结巴巴地问:“你的电话号码能告诉我吗?”

    许妮摊开双手:“我要是有这玩意,还跟你借什么手机呢?”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室外,许妮打算回家,回头发现陈会安一直很扭捏地站在那里,似乎有话要说。

    “你怎么了?”许妮上前关心地问,陈会安此时鼓足了勇气对她说:“今天很感谢你帮了我,我很开心。”

    说完这句话后,陈会安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别的什么,直接跑掉了。许妮先是一愣,后而舒展笑颜:“原来你那时候也是很痛苦的啊!真好,我能帮你一回。”

    家里的米线店,开了许多年了。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米线店门口,许妮恍如隔世地站在米线店的门前,看到了母亲正收拾着用过的一次性碗筷和外面的桌椅。

    方娟忙碌得一股子怒火的时候,恰好瞄到了许妮,立刻破口大骂起来:“NTMD的还知道回来,快点帮忙收拾,要准备关店了。”

    “哦。”许妮冷漠地回应着,麻利地帮忙收拾着碗筷。在大学的那几年,她经常在大学城的餐馆打工,这些事情早已烂熟于心了。

    当娟子米线店的灯牌灭掉以后,算是正式关门了。方娟提着一碗给方灵的夜宵,嘱咐着许妮:“店门的门窗玻璃都要记得关好了。”许妮敷衍着,目送她离开后,熟练地从里面关上了米线店的门。

    关闭了一楼的灯光,她走到角落里的木制楼梯架子上,一步步地来到了二楼的小仓库。

    小仓库里堆满了各种米线,调料品,一次性的碗筷等物品。她自己一米二的小床局促地挤在墙角里,一扇窗户前留着一张一人座的书桌。

    她的书包和一堆学习资料,则堆在了书桌下面,已经垒得快要摇摇欲坠了。

    许妮坐到床边,透过窗户望出去,外面的灯光都变得落寞起来了。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地理书,无聊地翻阅起来。

    比起书上的知识,铅笔写着的字却更加吸引她的注意力:好想去一个没有父母的世界,好难啊!什么时候我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不被喊吸血鬼?

    被抹去的仅仅是三年的高中记忆而已,这些文字许妮从小学就在写。原来高中的自己还在写啊!记忆的潮水,终于醒了过来一点点地升腾而起,朝着她毫不客气地打来了。

    那晚十七岁的自己,和妈妈吵架以后,冲出去的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呢?许妮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会安,怎么回来这么晚?”陈会安的爷爷一直杵着拐杖,在院子里等着他回来。

    陈会安一直带着的笑转变为担忧,他冲过去扶住爷爷:“爷爷,你在家呆着就好了。我这么大的人,肯定是知道回家的。”

    爷爷眯着眼睛笑,指了指天上那轮又圆又亮的月亮:“我可不是等你,我是晒月光呢!”

    爷爷被他搀扶着进屋的时候,看到了他脸上的淤青,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爸把你喊出去,就是为了打你吗?”

    陈会安面无表情地把爷爷扶到舒适的沙发上,乖巧地坐在他身旁:“没事的。”爷爷摸了摸湿润的眼角:“造孽啊!我怎么会有这种逆子!他把你妈活活气死,现在还动不动就打孩子。”

    陈会安隐忍着没有说,其实他和姐姐从小就被打的。“爷爷,今天老头被人教训了!你没看到他被打得趴下了。”

    他手舞足蹈地给爷爷形容着,爷爷眨了眨眼睛:“哦豁!是谁这么厉害啊?”突然这么一问,倒让他弄了个大红脸,耳朵蹭一下通红:“是个女生。还说是我未来老婆,还一起上门来看你呢!”

    爷爷一时间没有听完整,急忙站起来往门外张望:“那个女生呢?!”

    “爷爷!那是未来发生的事,不是现在。”“哎哟,乖孙啊!你可别是骗爷爷啊!”爷爷重新坐下来,有点难过地捏紧手中的拐杖。

    陈会安不得不很真诚地跟他解释:“是真的!到时候爷爷你要给她包个大红包才行呢!”爷爷寻思孩子是不是被打傻了,只得附和着:“那是!我得给个大红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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