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阿宪来了,大将军你在坚持一下,我去找最好的大夫,你一定要坚持住。”宇文宪语无伦次的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王雄转了转眼球,“阿宪,死在这里,我毫不甘心啊,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可以生擒斛律光了。”

    “恩恩,阿宪知道,大将军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所以大将军,一定不能有事。”

    王雄艰难的笑了笑:“阿宪,都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许在战场上,哭鼻子,怎么又忘了?”

    “阿宪不哭,阿宪以后,听大将军的话。”

    “你当真愿意听我的话?”

    “愿意,只要大将军好起来,大将军说什么,我都听。”

    “你可知道今,日齐国今日的三路人马,都有谁?”

    “左一路,为大将军段韶,右一路为,落雕都督斛律光,”宇文宪顿了顿:“中路为齐国兰陵郡王,高孝瓘。”

    “是那个少年啊,”王雄挣扎的坐起来:“你与他,终不是一路人,莫要学我,落得和我一般的下场……”

    “他不会……”

    “宇文宪,我要你答应我,答应我从此时起,齐国的兰陵郡王,便是你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大将军……”

    “刚刚不说说什么都听我的么!还是你觉得,你们之间的情谊,比得上国仇家恨!”

    “我......”看着脸色越来越灰白的王雄,宇文宪举起了手:“我,宇文宪以宇文家族起誓,齐国郡王高孝瓘,与我不共戴天,若在战场上见面,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得了承诺的王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最后喃喃的说道:“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时年五十九岁的大周名将王雄去世,也带走了两个少年美好的约定,而他嬉笑时的一句玩笑话,却一语成缄,他们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权景宣孤军在南方,知道再坚持下去,等齐军集结起来,也孤立无援,于是弃豫州撤退,宇文护轰轰烈烈的东征,就此以失败告终。

    高孝瓘看着落荒而逃的大周军队,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可是他四目望去,却没见那个时时,伴在身边的少年,也没有听到他,像以前那样远远的唤他“殿下”,刚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阿衡,阿衡。”高孝瓘开始喊起来,可是回答他的。只有空荡的风声,还有夹杂在风中的血腥。

    “阿衡,你在哪里?”高孝瓘开始在大战过后的战场寻找。

    他记起陈大锤同他说过,有一段时阿衡上战场,连命都不要,有一次还,是在死人坑里找到的阿衡。

    想到这里,高孝瓘的心提了起来,应该告诉阿衡的,阿衡这么担心自己,他一定会为了保护他,奋不顾身,一定会豁出去性命的。

    不要,阿衡,你一定不要这么傻!

    高孝瓘开始翻一具具的尸体,可是死了那么多的人,他又不知道,阿衡当时从哪个方向,冲过来,可是他却不管不顾,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便是找到他。

    清扫战场的小兵在远处,嘀咕道:“兰陵郡王怎么了?”

    另一个小兵低低的说道:“找人吧?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抬起头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那么多的死人……”

    “殿下是在找我么?”

    高孝瓘听到后,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他朝着声音缓缓的转过身。

    阿衡就那样背着阳光,站在不远的地方,身上的铠甲,也破了几个窟窿,脸上也沾满了血迹,头发上的簪子也没了,左手里握着一根折断的长矛,狼狈的站在那里。

    阿衡也觉得,他一定脏的的要死,但看到高孝瓘,他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就在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高孝瓘冲过来一下子,把他抱在怀里。

    真实的,温暖的,不是幻觉不是梦,就在以为,再一次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时,他活着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而不是像大哥三哥那样,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阿衡,谢谢你。”

    阿衡受了伤,有些迷惘的问道:“殿下为何谢我?”

    高孝瓘却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抱住他。他在心里默默念道,谢谢你活着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这个拥抱,那种死后重逢,他盼了很久很久。

    这一幕,却落在了匆匆赶来的段韶和斛律光的眼中,也落在了跟随大军一起而来的高湛的眼中,高湛也眯起了眼睛。

    段韶碰了碰,身边的斛律光:“这是怎么回事?”

    斛律光的脸色也不好看:“我怎么知道?”

    段韶被他的话逗乐了:“你会不知道?他不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

    斛律光瞪了他一眼,率先走向高湛的身边。

    洛阳的仗打完了,高湛非常高兴封,斛律光为太尉,段韶为太宰,高孝瓘为尚书令,巡视虎牢、滑台、黎阳防务后,便返回了邺城。

    对北齐的百姓和将士来说,洛阳大战让兰陵王高孝瓘,一战成名,五百骑兵冲阵的故事越传越神,终成为新一代的战神。

    自那日告捷后,高孝瓘总觉得斛律将军,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大将军,你是有事同我说?”

    斛律光看着他,叹叹气,从其他话题说起:“我记得,你五岁那年,随我去迎接荥阳郑家夫妻二人,你不小心撞到了郑夫人的肚子,害夫人早产。”

    高孝瓘听到后也是一愣,他不知道怎么,今日大将军会提到这么久远的事情,但还是答道:“确实是因为我的莽撞,害得郑夫人有此一劫。”

    “之后,你还嫌弃人家丑,便被当时的孝静帝,给你们指了婚约,你还记得吧?”

    高孝瓘默了默才答道:“孤没有忘,只是如今我只想……”

    “阿肃啊。”斛律光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想他父亲,将他托付给自己的时候,他除了长得柔美一些外,没有其他的缺憾,如今跟着自己在军营混久了,竟然喜欢上了男人!

    一想到这里,斛律光就觉得心里有愧,他觉得对不起。高孝瓘父亲的嘱托,也对不起这个孩子,他思前想后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在还没有传出去,也没有木齐成舟的情况下,先下手为强。

    斛律光打出他们之间身后的感情牌:“你如今已经是兰陵郡王了,又加封为尚书令,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都二十有余了。”

    “郑家小姐也只比你小五岁而已,你再不把人家,娶回来,人家都成老姑娘了。”

    这件事,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提起,他从来也没有,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如今被斛律将军提起来,他才记得他会有一个未婚妻,在荥阳郑家。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赶紧借故有事,从大帐里退了出来。

    一时间他的思绪有些乱,心里乱晃晃的,不知不觉,走到了阿衡的账外,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掀帘走了进去。

    阿衡在邙山之战中,受了伤,右手的伤口很伤,让他的右手已经残了,可能是因为刚刚喝了药的原因,阿衡睡着了,并没有发现他来了。

    看到阿衡的那一眼,高孝瓘敏锐的察觉出,他心中的烦闷的原因,就是因为阿衡,他甚至不想娶那位郑家小姐的原因,也是因为阿衡,那说明了什么?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高孝瓘猛地冲了出来,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一般。

    高孝瓘把自己,关在营帐中,怕一出门,再碰上阿衡。

    高孝瓘躺在座椅上,不知不觉,想起了和阿衡的日子。

    第一次见面,他弄破了自己的衣服,第一次大战,阿衡陪他一起战斗过,第一次身在异乡,阿衡陪自己度过,第一份礼物,是阿衡送的……

    想到这里,又被他自己狠狠的掐断,他一遍遍理智的,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可是。、,他能骗过所有人,可是他却骗不过自己。

    他烦躁的掀开帘子,想出去策马奔跑一番,结果一掀帘子,就看到了阿衡的那张脸。

    他紧了紧拳头,告诫自己,自己是已有婚约的人,等到她长大,他便如约,将她从荥阳郑家娶回,自己怎能喜欢阿衡,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男人!

    想到此,他朝那孱弱的背影喊道:“阿衡,速去备马,我要出一趟远门。”

    “殿下要去哪?”阿衡紧了紧,身上的铠甲,“是又有敌军了么?”

    高孝瓘没有回答,站在营帐两端的人,一时间也没了声音,塞上的风冷冷的出来,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洒下来,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也隐在帐篷投下的阴影里。

    “殿下,这是怎么了,明明刚刚打了胜仗啊?”阿衡在心里嘀咕道。

    “荥阳”高孝瓘叹了一声,终是舍不得,与他血战沙场的感情。

    “荥阳?!”高孝瓘的整两个字,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打下的两个水漂,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蹭的勾起了所有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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