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时秋便如愿携她宗长老借住在奉鸣山府,还是在容可舒一脉的所聚的青阳峰上。近水楼台先得月,她离容谜团距离很近,再多抬抬脚便似将近功德圆满。

    任九颇为客气,如今完全把时秋当做了客。谁也没提先前闯阵拘人之事,权当就此揭过。

    小院榕树独木成林,衬庭宇静谧,她与沈长老一人领一厢,两人观闲花舒叶,日日听啼莺。

    毕竟九州会典告一段落,山下也渐冷清。

    时秋乐得自在

    前几日回青阳峰的路上,还遇见先前会典办事处那接引小胖童。对方眼见女神任九师叔祖领着一对男女,回青阳住处。小肉脸抖动如筛,八卦之心狂跳如鼓。

    小胖童寻得机会近前,同时秋强行聊天:“你!你?你…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交友技能?能去山上做客好羡慕啊”

    任九不喜高调,亲自嘱咐莫提张扬省得麻烦。小胖童脸含绯红,显然没往心里去,似懂非懂胡乱全应下

    他只为多多见到任女神,近日总借说要会友前来梧桐小院拜见。一来,便要带过来不少吃食灵材,殷勤听话得很。

    时秋趁便也礼尚往来,常留人用餐

    虽说是身在他山为异客,可整座青阳峰除了任九师姐弟也没别人,整个山头就数这院里最繁闹日日喧嚣

    “道友,时道友诶!我又来啦!” 小胖童拎了些新鲜兽肉,奔进小院子,直把肉放在跟前疯狂暗示,眼睛中的期待憧憬快要满出来,“我们午食吃什么呀,我可饿啦”

    明明是个风一样的小胖子,也不知再如此吃下去,还能不能灵活得起来。时秋为他捏一把汗。

    应和一声,她随即转身去小厨房继续苦修厨艺

    俗话说得好,要想狠狠牵住长老忠义的心,先要留住长老好奇的胃。

    俗话又说了,日日若只是吃饼,教长老生不出狼性来。人家都自愿上船了,一定得牢牢绑住才妥当

    队伍不好带了,一切都是为了团结啊!

    所以长老甜食吃腻了,近日总嚷着要研究些小菜小炒。

    时秋看山后山的竹林,喊了小胖童协沈子高,从后山竹林挖整筐春雨新笋来。两人拿灵剑锄地,玩了一身泥才尽了兴,满载归来。

    灵剑们确实也没想到,剑生会有此一劫。

    青阳峰凝秀聚露,水乳田肥,竹子生养得好极,根根含翠欲滴,清晨方下过雨,嫩箨香苞出林来,价重如金。

    极致的美食,只留给最勤劳的人妖

    刨去笋壳,切作薄片,过水后加入油煸过的焦黄肉沫沫,小辣椒圈儿,姜蒜。大火翻炒。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朴素的烹饪方式

    三翻两炒,美味即成

    时秋发觉沈子高胃大如斗,口中浩瀚有宇宙,便特寻了青釉高瓷盆作盘。一盆,能盛下整筐笋子成的菜。也殊不知是怎样的水土养大了这位,豪气一方的胃口…

    时光知味,春天里日光正好,茶汤沁脾,佳肴暖人心

    当容可舒寻来小院拜见之时,见到的就是此一幕。

    三人像模像样,端坐榕树下树荫倾撒,小石桌边春水煎茶,听风观叶清谈闲聊……

    景致独好,雅得其所

    大动筷箸,口如箢箕,对盆而豪食

    容可舒不得不承认,花活整得不错。

    他卓然而立将将待在门口,似笑又非笑,眼光流转在盈盈少女身上。

    时秋没料到,这闹腾没几日,如此迅速,关键人物就自己找上门了。转头看去,两人眼神自然对上,一时间莫名的花火炸裂开来。

    从前只从片刻风言风语中识得此滴仙,如此近前相见还是头一回。此时春日初会其人,必然也稍作期待,除去她诸多调查任务,抛开那些烦烦扰扰的猜疑。

    她期待这位被称作奉鸣谪仙公子定是有缘由罢。

    其人气场清冽,静便皎皎如月,动若有鹤仪形,随意束了发,还是穿了那件玄色凤羽织,那件动不动就做势自己宽了自己的外袍。却不知近前看来,倒也显得慵懒随性,别有一番肆意风情。

    恍然只觉世间无此殊玉,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1)

    午后日光伴叶影洒下,和风有惠,熟练地钻入衣襟前祍,玄织丝滑沉极,拖带着中衣敞开。锁骨秀颈敞开,流畅线条若削成,大片紧致胸肌若隐若现,玉润冰清。

    时秋眼波涟漪层层,只偷偷吸气,视线不由飘近前去,流连关赞。

    光天化日这样盯着不好,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小胖童从旁见状,忍不得嘴闲一个挺身凑近她耳边,同她大声密谋道:“时师姐啊,快别看啦,你要被发现啦”

    时秋一顿“......”手头握着的筷子‘锵’一声磕在牙上

    胖小伙子,你路走得窄了

    容可舒颔首敛眸,眼波不动,竟十分体贴似状若未觉

    不知为何,时秋竟有莫名感动。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这才叫谦谦君子啊!

    容可舒微笑作揖,“幸会,得知时道友来往青阳,在下早该来拜会了”,自他最初再金丝金阵法中见得时秋直至如今,这姑娘什么正经事也不干,不是闲着发呆便一直在吃与去吃的路上。

    究竟是什么如此好味?有事论当场,过后必枉然,千金难买他好奇。

    况且过去这近月余时间他日日作观小院,早便想亲自来会会她了。

    时秋却根本不知他两早已见过。

    还激动着,一下起得急了些,加上先前气血翻腾,咽喉中些许腥甜,鼻下忽有温热,。

    她赶忙捂住,背过去不看桌前那两人。作为一个未来掌门,稳重不俗的形象还是要保持的。

    “借一步说话?”,容可舒似是觉察她心思,踱步去往院子另一头

    沈子高见二人移步,猛然作会意状,以为此处合该要发生些迤逦对话,拉过小胖童,“嘿嘿,小子你也别看嘞”

    一雌一雄特地借一步说话,这还能聊些什么?他懂的,他都懂的都是人情世故嘛

    时秋随容可舒脚步游移,眼里只见得那人玄色衣袍暗纹翩飞,五风十雨万紫千红,皆模糊开去。

    她私自觉得,这张脸上最好看的是眼和唇

    眼睛目秀神清,绛唇棱线分明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荫下谁家少年,足风流?

    越看越是逸气轩宇,清秀忽若神,言念君子哪般模样?眼前不就如是。

    时秋对容可舒的期待可谓由来已久,毕竟听了他两辈子之多的传闻故事

    就好像经由墨笔跃然,相识神交多年却从未见过面的话本子男主角,终于,终于修炼成精,前来相认。而此人还关系她今后功德修为大计,要紧心头好。

    他是否会同众人口中,同存世话本里写得那样

    谦谦君子,温润儒雅又含赤子之心

    独步天下,有勇有谋并且心细体贴

    他重伤妖王的背后,是否有什么高情厚意难言之隐?

    他击打妖将之内幕,是否又有何无可奈何心腹之忧?

    说起来俊朗容貌见之有余,他不是时秋见过最英气逼人的,却是最令人久久移不开眼的。

    温润而泽,水并无攻击性,是包容万物的温柔

    就像现在这样,被这黑白分明的和煦双眸,全神贯注盯着的此刻,她还会脑内空白,一时竟忘怀自己停驻奉鸣的目的。

    “时姑娘”,容可舒音色深沉低缓也甚是悦耳,面上温良恭俭,笑得是一团和气

    时秋深觉受宠若惊,细声呢喃答应

    他停顿了几息,似是颇为抱憾:“这几日,吃了许多?” 眨眨眼,意有所指引着时秋视线,看向榕树荫蔽下的青瓷盆。

    不待她作反应,他又说:“那是后山的笋吧”

    时秋以为他指的是青阳竹木不可擅动,心领神悟十分歉意:“不知林竹特殊,实是冒犯”

    “确实,笋吃多了…”,他又瞅着时秋,抿唇颦眉,思虑沉吟的样子亦能慕仙。

    能得如此别致温柔的提醒,时秋觉得自己这错犯得无可厚非

    “腹内五谷轮回岂非不畅?”,缥缈滴仙那两瓣分明的唇,轻轻吐出跌入尘埃的玉言,“定要胖的”

    甚美必有甚恶,她此刻脑海只想得此一言

    前一刻还沉浸在美好的畅想中,后一秒只觉双目瞬时一黑,脑子嗡嗡作响。

    说她胖?听听这什么浑话?

    同一人的内在外在怎可如此天悬地隔?想象的美好与现实的残酷,形成百丈落差狠狠冲刷着她。心中些许绮丽,层层叠叠玲珑心事,咔得一下冲碎得干脆,再也续不起来。

    连同那久违的碧玉情怀也呼啸散开,辩口利舌之本能跃跃欲试

    “要你…”,时秋想说,‘要你来管又没吃你家的’,话到嘴边了,又想到不太对,她确实吃着人家的山。

    容可舒挑眉,笑容骤地放大,玩味道:“哦?要我什么?”

    所谓偶像,果然,必有过人之节。比如嘴快

    时秋及时收住:“邀你,邀请容道友改天一同来尝尝午食”

    “哦,果真?”

    时秋快道:“真心实意,一片至诚”

    容可舒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袖摆,“在下没想到,时道友如此盛情难却啊”

    那倒也没有

    时秋神色一凛,直觉此处有坑,肃穆道:“道友肯来,自是夹道而迎,虚左以待”

    “那改日,便要叨烦姑娘了”,容可舒从口袋里拿出一捧手掌大小盆栽,“这是预备给姑娘补补的”

    那木芙蓉叶片肉实银白似雪,株形紧凑。其上盛开一朵洁白无瑕,半含苞的花。此植,生长于如炽旱地,遇反常极寒存活方得花开,难得的好宝贝。

    不过,初见面送捧盆栽确有些独特。

    此人行事多怪说话跳脱,可心地还颇为柔软。识人不可之凭一念之差,正复为奇,善复为妖嘛,人性本就复杂。是她眼皮浅薄了

    两人各怀心思说着胡话,不知不觉,已然踱步小厨房前

    容可舒拢袍扇风,眸色微动,笑言:“这白日火伞张扬,着实口渴,想要讨杯茶喝”

    “稍后”,时秋应了,转头温盏沏茶

    葳蕤林荫薄,疏条交相辉。

    容可舒肆意坐在厨房前的石阶上,时倚青砖,听时秋脚步相近直起背来,眉眼渐弯,“来啦”

    合风静品茶

    时秋抿盏细品,复又心内感叹。

    恃靓行凶原来就是这么来的,款语温言从这男人口中出来,这句软语当真教人难生戒备

    随后又听这款言温语,幽声道:“你进厨房之前果然未曾拂尘净手啊”

    时秋:“...”

    同这男人讲话真刺激,她没崩住,被茶水狠狠呛住

    这世间万事其实可公平了。美,要是全生到了外在,内里自然就不剩多少了

    容可舒忽然斜着身直凑近来,用帕子捂住她口鼻,调侃:“时姑娘,你又流鼻血了”

    她闭着眼喷嚏,鼻腔呛得生疼,若不是有片身影遮挡住朦胧光影,她都未仔细听去,只觉察细微发丝挠得面上痒。

    再凝眸垂视,这翘臀嫩男衣袍撩开,俯身在近侧,目之所及一片袒胸雪白

    压竹宁迷翠

    大雪压松枝

    压径复缘沟

    压,压压…(2)(3)

    时秋觉得自己心快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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