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角华,隶属狡犬一族

    因头上一对角生来华丽,恰好样貌又卓尔不群,故而取名。说来惭愧,在下不过是区区十万大山,最强二十八部族之一狡犬的第一顺位继承者。群妖俗称,角·天命所归·时会并集·旧神之最强血脉·无尽领域施法者·风暴主宰·金汤匙佩戴者·绝版天赋继承犬·华

    小小名头罢了,不足挂齿

    高贵的我,于上月被一头名为狍鴞,罪大恶极的凶兽掳走,历经千辛万苦跋山涉水之后,现在与一群继承者们好似被又一位容姓男子俘虏了

    哼,狡猾的人族,兜兜转转教我们何以为家!

    风罩子外头那个小风呼呼地吹,四周都是监视我们的尖嘴长翅大鸟妖们。领头叫大黄的驺虞四肢健壮,凌空奔跑如呼吸般自如,托着这么一大帮子妖,还日行万里的,这脚力当真不是吹的。

    这一群妖中,要数这位绑了二十八部族重要后辈们的容姓男子最是心宽,一点也没有正在犯错的自觉,终日站在结界外头享受被大风吹拂,此人说他这是在体会飞行的感觉

    一路上好坏参半,出来溜达还算新奇,但最可怕的是每日申酉时

    这般混蛋们竟让尊贵的我吃大米甜食,红烧蹄髈姜母鸭,天天大油大肉高热量的,这吃成了猪回去山里都要得不认我啦!提出抗议后,姓容的一摆手,只笑着说‘出门仓促没带旁的’

    只有驺虞大哥待我们确实亲近,偶尔看到了野菜地,小竹林就偶尔几顿安排些素

    至于那些监视的大鸟前辈们就更甭提了,竟然对这姓容的…竟对一个人族俯首称臣!容姓男子想要干点啥那些个大鸟妖是一个比一个积极的,丝毫都没把我们这些继承者们的需求放在眼里

    无论何时但凡这人说一句乏了累了,这群大鸟妖立马聚众大闹着喊领队急刹车;人说嘴馋,立马主张就地取材,要炸了两头小伙伴尝尝鲜;人说腰酸,一个个还争着化人形捶背捏腿的,手势熟练队形齐整;

    可想而知这人不管有着怎样的离谱作风,大鸟们也能即刻全票赞同,大喊着‘尊上遵命’,还尊上?一个人?说出话来向来不过遍脑子的……最难受的是,每每赞同完了一群鸟还要喊上几句口号,说的什么,‘你的需求就是我们的追求,你的幻想就是我们的理想’。

    也许族长爷爷说得确实没错,十万大山飞出来的绝大部分鸟族,脑子都带点子问题的

    万幸的是,容姓贼头要比狍鴞温柔许多,经过多日观察,此人族对继承者们还未有过强迫行为,但只有一个绝对不能触碰的点——不能提‘掌门师妹’这几字。

    就前几日隔壁座位的崽子不过抱怨了一句,‘那个叫掌门的将自己绑得太紧,勒出了不少印子’,就被容姓贼首顺势重新捆上,到现在还都没解开…

    呜呼哀哉,此妖当真错过了许多精彩风景

    不过容姓男子大多时候人还是怪好的,比如出发那天刚上了他的贼云,人家就问我们想不想立刻家去

    小伙伴们意见不统一很快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难得出门,既然危机解除,回家之前有机会多出去见见世面未尝不可。毕竟小妖兽未长到一定年岁,没有些保命的本事是不被族中允许外出的,心里有好奇也十分合情合理

    容姓男子和蔼万分,微笑点头,显然对于这派小妖追求自由,想要闯荡世界的精神,表达了一定程度的赞许与鼓励

    还有另一派小妖,主张游子恋故乡,刚从虎穴捞了命出来不如早早各回各家去。

    此一派小妖占比稀少,主要由一头肥遗小蛇与一匹小从从作为代表发言,其余的都是些只知抽泣,尚不懂言语的乳崽子们被眼疾手快拉来充数的

    肥遗这族,哎,先不提了,这妖生来一首两身,行动不便捷,生性本就懒得动,想回去窝着也可以理解。可从从这狗如此就很说不过去了,莫看这小子生俱六足,犬形矫健,却也是个天生的懒妖胚子,若不是被我角华拖出门来这辈子恨不得都在自家山头上过的。不过小从也算是狗中一杰,能说会道口齿伶俐的,总算还是有些天赋,没全辜负了自己的血统

    容姓男子听完回家帮的论述,面上依旧和蔼万分,十分风雅地微笑着冲二小妖颔首。正松上一口气时,他便开始请这派妖就近鉴赏自己的拳头子,连那些小的,幼的,只晓得哭的也没放过,以此表达坚决而彻底的否定

    刚揍完,呸!鉴赏完一轮,他就仿佛失了忆般,将之前的话又复述一遍,要求回家帮展开自己一定要回家的论述,容姓领头笑得慈祥,

    “你们这些想回家的,有意见请及时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头”

    肥遗小蛇嫌动嘴麻烦,又见着阵仗有异,便将为难憋在心里得过且过,不讲话了

    可小从这狗打心底里就对回家有执念,便老实巴交地依言将同样的辩论复述了好几通,最后也还是没能辩赢,捂着亲身鉴赏过好几遍拳头的脑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 ‘自己不想家了,光就想跟着大哥出去玩’

    容姓男子看上去有点开心,第一次爽朗起来:“大家既然意见统一,都想出门耍耍,那先不回大山了”

    长见识了!原来人族之中也不全是些爱玩弯弯绕绕的,也是有容大哥这般爽朗直白的性子,一句废话也不多讲,撩了袖子就是干。恰巧此人又道行高绝,手段多样,有一颗热心领着大家出门溜达,对这番心意角华我深表崇高的恭敬,以及感激。

    并且以我狡犬历代祖宗的名义发誓,这突如其来的敬重是基于上述原因,绝不是因为此人比较暴力…

    就这样,我们这班从未出过门的小妖们,在容大哥的带领下愉快地踏上了中州中央地区——这片神秘又魅惑的人族领地

    容大哥分了一种叫做‘小钱钱’的方孔圆形银石头,只要到处撒这种小圆石头,就能一路吃喝,一路赏风景,一路听故事,如此三两日玩腻了,也终于厌烦了人族见到高贵的我们下巴掉兜的样子。不过这人族领地确实有点东西,下次还想再来

    继逛完周边那些记不得名字的城镇山头,容大哥说许久未去什么木当江平原,又要绕弯过去看看。木当江我知道啊,那可是大山的母亲河,只是不知木当江水竟能流出大山,小伙伴们统统表达着好奇

    驺虞前辈却似乎面有不吝,想要快些将我们送回山里,两人说道了几句,

    “若这回并非大黄你领队,山高水远,我现下肯定已经依师妹的话回山送崽子了;但大黄你来了,以你的脚力,相信我们一定及时超额完成任务,并且赶上两山集会的”

    前辈到底没能跳起来坚决反对,还玩笑着说什么大饼真甜

    大饼是哪个?撒了小钱钱,怎么也不晓得给我们这群小的尝一口

    木当平原景色挺平常出乎意料倒没什么好玩,只有一个叫做灵昭的地方还成,里头像座迷宫上上下下全是密室房间的,挺有意思,甚至有些小房间,只要打开了,还能凑巧找到失踪已久的小伙伴们

    失踪的小伙伴们,像上辈子没吃过饱饭一般,来肉吃肉,来饭干饭,没个几日就长胖了许多

    大黄领队的云也不得不又扯开了七八分,游览队伍壮大了,也变得沉重了

    至此容大哥还说不尽兴,“不如再去一趟西北草原”

    到了西北草原人又说要去草海子城看看,最后都到了大陆边境,他却不肯到魔域去一探究竟。容大哥说他不喜魔族,因为总有些魔头要跟他抢那什么掌门师妹,觉得晦气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男人有些鸟族特质,但凡提及师妹这二字,好像脑子里有根筋就被搭住了,疯魔的很

    原本我们这大部队还要朝最北边什么落行书院?去一趟的,只不过,去的路上容大哥一直挂脖子上的宝贝金坠子亮了一回,他立马就变了情绪,马上喊黄大哥掉头,紧张兮兮地全速朝十万大山狂奔

    这下是真要回家了

    我问他,“此去多远”

    他答:“九万里之遥”

    怪不得驺虞大哥跑得都喘,原来时间这么紧,任务那么重

    我又问:“那这坠子是什么东西?“

    容大哥看也没看我,取出一面青铜圆镜,可上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汪无甚特别的水潭。可是这人见着盘水倒紧张起来,直捏着自己那坠子,手心里头都快冒火星子来

    大哥难得皱了眉,略带急促地答非所问,“师妹,等我”

    随后他又低下头问我,“小子,血脉天赋觉醒得这么早?”

    我点点头,容大哥还真什么都知

    他笑着:“你可别告诉时师妹,我也有这一样的坠子”

    又是师妹?

    …我低下头,什么坠子?什么也没看见

    说话学一时,闭嘴学一世,比如此刻,角华我还是莫要多嘴为妙

    ————————————

    梦境世界中

    时秋自九万里下落,伴随来自洪荒的的风声,犹如天威

    如果万物皆有声,那坠落会是怎样一种音调?

    是瀑布倾倒之音,弦月搭弓,水为流矢,水声繁杂并弦声铮鸣

    眼前视野一片模糊,青石重音齐聚压顶,时秋干脆闭起眼识听周身嗡鸣而动,风音瑟瑟,石声硠硠,另有黑影幻化的十几道金刃作金石铮铮,以及巨木的枝条,露出地面的根系招摇抽打发出的簌簌飒飒

    石浪撞破她的身形,金刃切割她的魂体,扶桑树木要来禁锢她的自由,体内流转的金光随魂灵的破碎而滞动,此时的她前所未有的虚弱,三世为人业已经历过不少危机,就今日这般岌岌可危,退一步身消魂灭的境地,确实未有过

    时秋足踏两两相撞的石块,上下跳跃翻飞以此躲过绵雨般的攻击

    其实她根本也不知该如何离开她人梦境之地,不过办法可以慢慢摸索,起码在找到办法前不能就这般窝囊地去死,就算赴死那也一定要反抗至最后一刻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四面八方的攻击编织成细密的网,只等待着时秋稍稍松懈,便要将她一举灭杀

    幸好魂体的损伤只会消减战力,至于痛楚,疼得多了也就没了感觉。时秋只好苦笑着安慰自己,曾经为了自如操控金光阵法,还曾尽全力分裂自己的神魂,忍耐苦楚只为了更精细地操控金光。而现在神魂重创的她还能坚持下去,还能手握着一线生机,都该感谢从前自找来的苦头

    石,金,枝杈,树根组成的包围越发精细,时不时地遮蔽天光,时秋行动滞涩,受创的频率也越发密集,绝望,逐渐侵扰。若是魂体真能够分裂而动,那自然而然是可以冲破包围网的,至少巨石还是受重力影响的,向上冲刺不比下落容易

    绝望总是与希望同在

    魂体内阻塞的功德之力忽而随她心意所动,快速而均匀地散步周身,不肖片刻金色光芒兜住她七棱八瓣分裂成小块的神魂,托力向上闯过细密的攻击网,于上方一箭之地化零为整

    时秋不可置信看着自己重新恢复形状的手臂,除去些许疲劳,消耗并不多

    耳边震响减弱,时秋惊喜地发现追逐她的巨石皆急急落地不及向上反攻,横冲直撞的树根似乎也到达极限距离不能再向上,躲闪的压力猝然降低,发现新能力的同时,也终于得了喘息的空间

    梦境之主就站在上方扶桑树枝上俯视着她,若想结束这场闹剧不如杀此一人

    时秋又抽身躲开袭来的枝条,翻身一点,化整为零闪现在那黑影身后,一手掐住梦主脖子。很好魂体之间还是能够相互触碰的,只是到手得太过轻易,她心中略感不安,嘴上还是冷言威胁,“该是你主动放我出去了”

    梦主身子未动,闻言嘎嘎作笑,随着诡异笑声,她的脑袋像个古旧木偶般咯咯哒哒整个拧至身后,几乎要将自己的头旋下来,两人的鼻尖近得几乎碰在一起。凑这般近了,时秋都能闻见梦主的神魂自带一股哀伤味道,只是面上蒙着薄雾依旧遮挡住了全部情绪

    她的嘴隐在黑雾后头,嘲弄道:“呵,以为只有你会玩些小聪明?”

    话音未落,时秋已察觉不对,可掐着梦主脖子的手随即陷入一片黏湿中,风过成形,早拔不出来了

    黑影的身体宛如液体般融化开来,探出触手沿着手臂攀爬上时秋魂体,无数细小带刺的枝丫从那团浆液中炸裂而出,顺着黏液行径牢牢将人缠绑在巨木枝条上,直到她完全不能动弹

    这就是个木制的分身哪是梦主本人

    梦主本体转瞬间现了形来,就悬空于时秋正对面

    魂体被侵入,体内金光流转渐迟缓,那种四肢有千钧重的感觉重新覆盖住躯体,时秋自知中计,无奈失笑道:“说你阴险是一点也没错吧”

    “你也就知道过过嘴瘾,给你个机会有什么…遗言,不如…说来听听…”,梦主的声音逐渐缓慢下来,沉闷下来,她所在时间的刻度仿佛发生了偏移——巨人语迟

    在时秋惊愕的目光中黑影逐步在变大,从与时秋魂体一般大小,生长至塔高,至山高,论倍翻番,直至有拔地倚天之高

    忽热乾坤乱作,若不是树枝缠得紧恐怕时秋也立不住,那狂风自下而上,一树哗然叶片成针立,不过是梦主所成的巨人弯下了腰

    眼前屈身而立的巨大黑影俨然成为笼罩在她周身的一片绝望,时秋明白自己不可能与之为敌,她们中间作隔的鸿沟是人与神的间隔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她的死亡只消巨影弹指功夫,过往一切努力就要灰,快乐而幸福的温暖回忆抓紧这最后一刻,走马观花般展现在时秋眼前

    可她不想死,还不能死,还不可以直面最后的死亡

    时秋疯狂调动体内金光做最后挣扎,可愈动枝杈就愈发收紧,直到紧缠入肉,魂体也未移动半分,心头的怒喊不能为她再要得一线生机,这次恐怕真的到头了

    梦主嘲笑之声来得迟缓,她仿佛正欣然观赏着一处好戏上演,迟迟又痴痴地醉心大笑着,那是她的痴,她的狂,她的潺潺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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