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以后不敢了”,容可舒眼尾还弯着毫不遮掩喜色,显然口不对心

    “听人说今日海底城无事太平,师兄费心”,时秋抹了把鼻血,往他身后瞧,“獬豸呢?怎没见你牵…带来,就算是戴罪立功大庭广众之下也别太过折辱,点到为止”

    容可舒将自己披肩取下,拢在时秋肩头。他说话时候也止不住地笑,尤其是为她穿衣将人虚搂在怀的时候,嘴角能渗出蜜来,“留祂与西峰今日巡夜,不打紧,无论祂们做些什么统统都是自愿”

    “…罢了,过几日随我去一趟北极疏星,听金龙说那地方你熟”

    他立马点头,“好”

    “哦不,去北边之前先随我去浊潭看看封印情况”

    他还是干脆,“好”

    “今日怎么不开口反对一下了?”,应得如此痛快时秋还怪不适应,从前但凡听到她要调查浊气源头之类,这男人素来态度都恶劣得很,往往还秉承‘都是为你好’的立场强硬反对

    容师兄看出了道道,“我若反对你必多生几分强硬来,我若藏掖你则必起疑心,所以不如先答应下来再伺机从中作梗”

    从中作梗?!又要搞事?

    先是心脏狠狠抽动,等胸口凉透了时秋才回过神自己应激速度过快,对方这会的表情大约是想说俏皮话得,她顿了顿,“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密谋小心思大可留给自己,不必讲得如此大声”

    他笑着眸色却沉着,是说正经话专属表情,这人总是一会玩笑一会正经的每每张口就要变个脸似的,“大神娘娘留下的金光你已能当臂使,比起从前能照顾好自己安危了”

    果然,正如时秋早有的猜测,自己这一身金光与创世神族关系非浅。这些她都知道,然后呢?今日这是说漏嘴了?都说漏嘴了还不多说几句?

    人在进行逻辑思考或是从回忆中提取信息是眼球常向左转,进行编造想象时则往往转向右侧

    而容可舒他则会偏过头去,每每遇见不想答的,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干脆撇开眼神不给人丁点机会去揣测

    他肆意潇洒的皮囊下总裹着不可言说的疲累,像是攀登过迭嶂层峦不可跨越之山,又或是强渡过远水断涛不能征服之海,磨尽风发意气,只为踏平歧路重回正道,千年万岁,一呼一吸都是磋磨

    一个悲观的念头呼之欲出,时秋几乎能想象出稍后那个令她不知所措的场面,她容师兄肯定又要说什么‘若我今后不在’之类的丧气话。

    看来上回揍了那一巴掌是不够的,都不够打下他的强颜欢笑的皮

    时秋很快盘算好了,容师兄要是再摆出一副黯然销魂模样,她一定会当面发下一些远大宏愿,可能无法完成的誓言,比如答应从浊潭急流中寻回凤凰肉身,比如定会终结他焚身之苦,或是解决浊气重铸天地之类的大话

    悲愤与愧痛最好能化作对来日一星半点的期望,反正她最不喜将自己心口堵住,并终日为此烦恼,目标可以远在天边也总好过没有

    可偏他含着笑意不再开口了,承受痛苦的那个自己是说藏就藏,说没就没。

    反正憋了半天只憋出来几句“饿不饿”,“渴不渴”,“冷不冷”,“进不进屋”,“抱着我比穿什么衣服都强”,“不如望个月,踏个青,对酒当个歌”,“来都来了,没有赶人走的道理吧?”之类的车轱辘话

    “…”,一时失策,忘了此人从不按套路出牌

    好生说着忽悠着,容姓男子的手又勾上肩来,又狠不得挂在时秋身上,又没羞没臊地朝她耳边吹气,这模样与前几日里在工作中表现出那严格律己,束身自重的端庄形象全然不一般

    时掌门心中很是破防,实在想不到素日里脑子里全是黑黄色废料的男人,是如何在五日前的某一瞬间脱去骄纵外衣,迅速长出一颗事业心变得爱岗又敬业,令她怦然心动的。

    想来这里边真心为事业的诚意是有的,但更多的,定不乏表演成分

    时秋悟了,“莫非此次外出,师兄遇见高人指点迷津?”

    背上不断收紧的胳膊倏忽松开,他挑着眉将时秋扳正回来仔细瞧着她一丝一毫的神色,试探说:“那师妹…可还心喜?”

    时秋理所当然:“专心工作使人性感”

    他长舒一口气,端正身板放低声音,“身为临泱掌门平日工作沉重,从前是我不知觉不懂疼人,今后一定好生辅佐于你。不如,专门划出一块业务全权交由我来负责,职权划分得明白,便可做到大事上报,小事按本处理,效率更高。师妹你且听听看,我是如此打算的…”

    多么远大的眼光,多么珍贵的人才!

    在她跟前指天发誓说要一生随侍其右,好好工作,并马上提交新一季度详细的工作规划…这跟蜜月小夫妻,鬓角摩挲互述衷肠,柔声软语谈情说爱,又有什么区别!

    时秋听得动心,极度的期待变成了紧张中途甚至一度直咽口水,“说,接着说”

    胜利的美酒令人上头,容可舒回想起那日小风微雨,獬豸曾进言,‘□□嗯…极易腻歪渐渐就没了效果绝非上策,凡事投其所好才是真。从记忆中看来时掌门热爱工作,对手底下热爱工作之人自然也爱屋及乌。我的祖宗呐,言中有灵,永远要相信语言的魅力’

    容可舒于是总结道,“也并非遇见什么高人,是我自己忽而悟了”

    远在海底值班的獬豸迷迷瞪瞪打了个响嚏,惊起整浪鱼虾

    时秋提起一口气来,“也没背着我捅了娄子?”

    他微笑以待

    “那就好,继续保持”,命运自古是个调皮玩意,故意漏出破绽教人自发的察觉。心脏从未跳动得如此之重,砸得她胸骨都疼,这就是浪子回头的含金量啊!

    端正的态度加上这张端庄的脸,哪哪都顺眼了

    看这搂上来的胳膊是努力做预算的胳膊,这乱动的手是奋笔疾书作报告的手,背后贴上来的胸膛中正严密计划着内部组织架构升级,耳边这略显急躁的喘息满含着对现金流的热情,还有这姿势,真可谓是坐怀不乱,一心办公啊

    “还有什么事,不如一次性说完”,背后容师兄身子很烫,气息很重,手臂圈得很紧,说话半句半句往外吐,好像全是趁着呼气间隙说完的

    时秋暗自心惊,不过月下聊公事而已,怎会聊得如此亢奋…倒是不知容师兄对自己的工作计划,竟会这般跃跃欲试

    时秋:“估计这二十几部族长们住不了两日便会打道回府,届时你我一同出发,先去浊潭再去北边”

    “好呀”,他思考片刻,“不过这算是工作内容,还是私下游览?”

    “算出差…?”,背后容师兄用上扬的语调哼唧一声,时秋立刻就脑补上他眉头逐渐收紧的画面

    难不成…算作出差会有什么不便?经费?时间?安排冲突?

    “那私下出行?”

    “既然掌门坚持的话”,容师兄表情一松,甚至可以说是突然变得很开怀,“正事说完了,现在能回屋了吧?”

    时秋奇了,“今日这般早也不等什么月落了?”

    容师兄:“月亮本也不耐赏,有空不如多看看我”

    “…”,哪学来的土味发言

    月落日升四天开,次日,停雪快晴,又是一个愉快的工作日

    打发抱着枕头睡懒觉的容可舒自回自家,时秋以迅猛的速度从两山宗事件的尾韵中调整过来,早起在院中用早食,开早会,安排工作,美好的日常生活得以接续

    今日早间还是与妖族众族长们聚众商量大山事宜,乱无头绪诸事理顺,并留下处事流程与条理为今后做准备,堆积多年的卷宗得以清算,唯有浊气封印一事待定,其余的,诸事皆宜

    “如此,老夫便早早归山,妖族得时掌门实乃幸事啊”,会议才结束老旋龟便带着本族人见礼门前,大山新定,多事之秋不敢久留,“明年此时临泱再聚,他日有幸定多留几日”

    二十四族中有半数择今日而归

    众族眼见虽山中情况有变凶祸已除,同族归山,虽说浊气依旧,可不少避难已久,想念故土大妖也一拍板子决定踏上归程。

    昨日是迎了乌泱泱一山的妖进门,今日又是将送连成片的妖族远行

    为促进人妖两族友好的长期交流,并且拉拢各位大主顾们再次来访,时秋令人准备许多书籍法器以赠,另一并奉上临泱特产肉蔬蛋奶酒饮茶叶,果干烧鸡甜口糕,一样一装袋,全部白送权当做临别赠礼

    “这么多东西怎能白拿,自己人还客气什么,这…这如何使得?”,大妖们在临泱学会了‘客套’的正确用法,一头说着不要不要,一边尽量撑开了口袋。硬是要听临泱弟子说完了三大理由,‘来都来了’,‘客气就是看不起我’,以及‘明年换你请客‘,才勉勉强强边排队边收礼。直到口袋装满当才依依不舍地出发

    青丘老狐带着族中小子,还有在临泱采买的几车货物也打算回山了,“诶?本以为时掌门总该苦战至开春天暖,真是没想到,啧啧…竟如此迅速,更不料还该改口喊您王了”

    老狐抚过自己的胡须,抖抖着手作势要行大礼

    “受不起受不起”,时秋给老狐狸扶起来,随即又给身后的小狐狸多塞了大几包甜食,“里头有糕点方子,回头到家了找人给你做着吃”

    小狐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就拆开袋子,一尾巴搂住一吃食就地旋起来

    “谁说这小子跟我回了?”,老狐眯着眼,错开时秋视线望向身后的临泱,“今后就留在妖庭也不错”

    时秋手指抵在自己嘴上,嘘声道,“方才会上澄清过了,今后妖庭重点依旧放在旧址不变,众妖每年临泱论事只是权宜之计”

    妖族这群族长骨子里可比她想得更倔强,换办公地点可能没她想得那般简单

    现妖庭千年未迁址,所在处被妖族奉为福地神域,改变固有精神崇拜绝非一朝之事,将职能行政地点搬来临泱她也得循序渐进,凡事该软硬皆施,靠拳头吃饭并非长远之计

    老狐软硬不吃完全没理会这套说辞,“妖庭那深山里有什么好的,我瞧着掌门也不愿住过去。恐怕今后你这个做主的人在哪,妖庭就会在哪吧。我青丘小子跟着你,想必也不会受了委屈”

    “嗯?”,什么意思?这老狐狸打算强制寄养…?

    老狐言罢也不待时秋给准信,自顾就蹲身作临行的交代,“来,告诉你个诀窍,时掌门喜欢小动物,要可爱”

    小狐狸在临泱时一直是个狐尾小童模样,闻言便放下手中甜食,化了原身出来

    “对对,眼睛再瞪大些,记得嘴巴要甜,保管爷爷不在也有好日子过,别馋嘴误事到处掏鸟窝,另外最最重要的是要与门内掌实权的交好…”

    “…等等”,时秋试图打断,却没有成功

    老狐狸一口气将话说完,随即捏住灵气摇身一变。

    化形烟雾还未散去,时秋只见面前花白老狐新捏成了人形,额角发尾白发不见了,腰身也不再佝偻——完完全全化成了一位宽肩窄腰,姿容端丽风韵犹存的中年人,只有那双眼没变过,笑眯眯的不像好东西

    九尾狐长舒一口气,嘴里说着‘下次从青丘来访,一定再带几个娃娃给掌门玩’,说罢祂脸上浮现起一种‘终于能按本体化形,终于不用再扮丑’的解脱

    “今日掌门就当新收了小弟,我们改日再会”,狐狸如是说道,由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不愿再多作停留,拉上货车掉头就跑

    小弟?正经说来,这算什么职位…

    好歹小狐也是青丘严选,十分机灵,老的前脚刚走就立马侧过头来蹭人裤腿子,每蹭一下呼噜一声,“掌门不会不要我吧,我保证,绝不跟容大长老争风吃醋”

    时秋:“…”,竟不知从哪开始吐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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