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历代皇子,年满十六成年便可出宫建府,未诏不得入宫。

    上元二十一年三月初七

    七皇子出宫建府于皇宫外邻近西山的长顺街。四进四出依山而建的皇子府,在历代皇子府中并不算气派的。

    现今皇帝陛下的三位成年皇子均已出宫建府。余汪贵妃所出八皇子虽已满三岁,因陛下老年得子,对贵妃又宠爱有加,没有按例居在皇子所,怜悯其继续养在贵妃膝下。而中宫皇后自嫡长子早夭,多年来仅诞下三公主一人,坊间传言陛下多年未立太子,贵妃宠冠六宫,是打算将太子之位传给如今尚小的八皇子。

    初七深夜的七皇子府内,三面环水的石亭中,一身玄衣蒙面的男子正恭敬地拱手问好:“属下参见少主。”

    “免礼,还是第一次在宫外见你,可有急事?”七皇子云无逸坐在庭中的石凳上,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碗,用温和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淡淡回到。

    “属下已查实,汪家的确在几位朝中大臣手下的铺面购买过远超市值的物件摆设。且近日,这几位大臣的后宅女眷都频频参与汪家大夫人举办的宴会。”

    “知道了,横竖是为了上奏请封太子一事。把此事透露给二皇兄和五皇兄那边,做得隐蔽些,也该让皇兄们着着急才好。…去吧。”云无逸站起身,向亭外走去。

    “是!”一身玄衣的男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云无逸想起今早出宫前,皇后的召见。

    “云逸,你今年岁数也不小了,你生母去得早,成亲的事哀家可是一直放在心上。”

    “哀家的表侄女芙雅你之前在新年宴上见过的,与你同岁,也是有缘。改日哀家宣你俩入宫,你们年轻人好好相处看看。若是个好的,就先纳在房里,如何?”

    “一切但凭母后做主。”云无逸面带微笑,恭敬地点头拱手。

    思及此,云无逸面上带着一丝嘲笑。自己无心皇位,对皇后这般的拉拢感到一丝不快。而后对着旁边喊了一声“青风——”。

    “青风在。”突然从身旁闪出个人影跪在身前。

    云无逸毫不犹豫地开口道:“让皇后家的表侄女先病上几月。也不必太重,只下不了床就好。”

    “是。”青风领命,有点同情这位无辜的姑娘,可殿下的决定不容置喙。

    七皇子建府的消息也就在京中老百姓里议论过两句也就歇了。

    “七殿下?生母是卑微的宫婢的那个?你看这分出宫的宅子都那么偏僻!”

    “那可不是,比起柔妃生的二皇子殿下,那占地广阔的气派宅院,整条街都看不到头。”

    当今圣上执政已二十一载,正值盛年。当年靠着铁血战功稳坐皇位,后宫佳丽众多,子嗣却不丰。膝下仅三位皇子平安长到成年,公主也仅有两位。

    宫外内无人不知,早年帝后也曾恩爱有佳,皇后自嫡长子因病早夭,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皇帝心有隔阂。如今的圣上偏宠年轻貌美又知情识趣的汪贵妃。而七皇子的生母据说是个地位低下的宫人,生了七皇子后不久便去了。这样一位无母家助力的皇子,能在皇宫的尔虞我诈中生存下来,自然是能忍常人之所不能。云无逸自幼行事乖戾,性格说一句心狠手辣也不为过。

    皇帝一年到头也想不起这个儿子。没有好处,贴身伺候的宫人们自然不会尽心,懂事前的七皇子早年过着拮据的日子,明里暗里也受过些兄弟的欺负。

    有一年皇帝喝醉酒,路过走到七皇子的寝殿,忽然冲进来砸碎了屋里的花瓶,对着年幼的七皇子骂到:“当年就不该让你生下来!也比让长乐丢了性命要好!”

    后来宫中叫长乐的,只有先帝最宠爱的小公主云长乐一人。长乐公主是皇帝同父异母的亲姐,年轻时跟皇帝关系很是要好。年轻气盛的二人,这感情到了极致便罔顾人伦做下了不可饶恕的事。

    长乐公主的事是宫中禁忌,敢议论的人已经被下令处死。待云无逸了解到这一段宫廷秘事,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存在都是最大的丑闻,能活着已经是父皇开恩。若说恨,云无逸只恨因为自己让母亲早早离世。云无逸幼小的心理埋下了阴郁的种子。

    云国皇族重杀戮,这是至太祖皇帝的上位就流传下来的。历代云家人中总是能出几个骁勇善战体质的男儿,当今天子便是其一。云无逸知道自己身体里双重云家血脉,让他有时候也控制不住想嗜血的残暴天性。所以人前他总是戴着一副正人君子温润如玉的假面。怕自己内心的阴霾暴露,周围人都离他远去。

    云无逸天赋异禀,文治武功皆有极高的悟性。尤其长在宫中经历数次刺客袭击,皇帝缺不管不问的态度让他知道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把他人踩在脚下!

    长乐公主当年留下一批隐秘的人马,自云无逸懂事起便明白一直有人暗中跟随保护着他。时至今日,他已能将这股力量完美掌控利用。

    云无逸这些年本想着今后当个闲散王爷,修身养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总有些不长眼想取他性命的蠢人,他也不会让对方有什么好下场!

    他还记得在三年前那批潜入他殿内的两名刺客。用得迷魂香正是的江湖上第一大情报组织天香楼的产物,虽然天香楼声明此事与之并无瓜葛,也把买入迷香的客户名单交给了他的人。

    可天香楼这种机构始终是个隐患,他将天香楼的实际掌控权捏在手中,也是最近一两年的事,颇折损了些人马,最终还是动用了他母亲的私库,直接用钱砸下。

    好在这两年靠这他在宫中的势力情报,让天香楼也赚回了不少。下一步,他准备让天香楼的势力更近一步,从官员后宅下手,直接扶持几个侍妾、培养几个庶子庶女的,更能直接左右朝堂之事。

    一想到三年前那晚,便不得不提那日时间停滞不前自己像撞鬼了一样的状况。云无逸虽然第二日便找钦天监问询了关于此类状况的可能,可那些平日就只会装神弄鬼的天师一口咬定是宫内冤魂作乱。正好顺着对方之意,将那两个死得其所的刺客推了出去。冤鬼锁魂,只当作鬼魂之乱,让宫中做了好几场法事,钦天监因此也进了一大笔拨款。

    这之后云无逸也有心在江湖打听那日是否有地有人出现类似的异样。可除了那天是天香楼一年一度选花魁的日子,京中并无其他特别的事情。京外各地那日前后也未曾上报过鬼神一类的异常。

    此事云无逸权当做了一场梦,只留了个小小的疑惑在心里。云无逸不知道,名为命运的引线在那一天,已将他与那场事件的始作俑者紧紧绑在了一起。

    上元历二十一年初夏

    经过三个月封闭式学习的程婉,从今日开始便是持续又三个月的跟着前辈出任务时在旁围观学习的阶段。负责带教的师姐代号百灵,是天香楼排得上号的优秀女密探。

    百灵师姐在近身跟踪、迷晕目标方面算的上是楼里的一把好手。别看师姐也是跟自己一样的小小乐伎出身,看在街头巷尾转身就能容改头换面的速度,看那临危不惧突发奇想的头脑,程婉已经拜倒在师姐的夜行衣下五体投地。

    在百灵师姐的带领下,程婉完成了一系列简单任务,比如:帮大户人家太太抓小三、给闺中小姐打探情郎家世人品、还有鸡毛蒜皮的那些家长里短情报任务。虽然任务简单,可若是被对方发现那都是有可能被对方倒打一耙告到官府去的活计。

    经过小半月的风吹日晒,程婉不禁对着师姐抱怨出声:“做这一行赚钱可真不容易”。

    百灵师姐摸摸程婉的头,笑道:“等你熟悉之后就会发现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任务啦!也就是因为你是新人,才带你从最容易的任务做起呢。”

    “那可不得要了我的命勒,师姐你说我以后能不能就只接这种简单的任务?”程婉怀抱一丝侥幸问道。

    “那当然……是不行的呀。每次分到什么任务不是单纯由我们可以选择接不接受的。如果任务失败的次数多了,轻则扣钱,重则发配回楼里接客!”

    “好家伙!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师姐你说这得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师姐耐心地解释道:“我知道有些前辈在任务中如果受了重伤无法继续出任务,就会提早隐退;而且近年来如果愿意嫁给楼里的男探,楼里规定如果都是楼内的人结合,那二者可以留女子隐退相夫教子。”

    “据说去年刚成亲的吴管事的妻子就是之前楼中的密探,因为跟吴管事相爱,正值妙龄就隐退了呢。当时的姐妹们都感到好意外。”

    程婉回道:“这天香楼的背后老板可真机智,解决男女青年婚育问题,又不怕成亲后泄漏楼中秘密,生下的孩子说不定都还能直接扔楼里子承父业,一箭三雕啊。”

    此时,远在西山七皇子府的云无逸,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

    “殿下初夏也要注意身体切莫着凉啊。”一旁伺候的小厮关怀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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