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总算有了温度,一路走来,雪已经化了大部分,“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终于回到寝宫,慕昭将新买的笔墨纸砚递给江澄瑾,让他自己收拾,便提着肉和面粉去到厨房。

    冷宫在建成之初是作为普通宫殿的,后来这里陆陆续续死了几个人,便被视作不详,化为冷宫了。

    因此,这里是有小厨房的。

    内务府的人捧高踩低,给冷宫送的多是馊饭剩菜,导致江澄瑾时常处于吃不饱的状态。

    慕昭一直秉持“身体至上”的理念,既然她来了,便要从伙食开始改善江澄瑾的生活。

    吃好穿好,他也有精力去学习。

    她开始在厨房中忙活起来。

    *

    另一边,江澄瑾拿了笔墨纸砚回房,立马变了脸。

    他抿着唇,偷偷将自己私藏的剪子塞进衣袖,眸光扫向厨房,眼神再没有半分温和。

    宫中满是豺狼虎豹,作为一个母族不显赫,不受宠的皇子,若是没有一点心机,他根本活不下去。

    因为从小便在冷宫中长大,江澄瑾远比同龄的孩子成熟稳重,只是因为不了解慕昭,才在她面前装得弱小无害。

    他不知她是从何而来,但是却察觉到她娇艳美丽的外表下面,是他惹不起的果断狠决。

    至少现在,他还不能与她撕破脸皮。

    只能虚与委蛇,静静等待破局之法。

    慕昭进来时,江澄瑾已经恢复了懵懂无害的样子,湿漉漉如小鹿般的眼睛紧随着她。

    她唇角微弯,端着面皮与肉馅走到桌子旁边。

    “过来。”

    江澄瑾乖乖坐到她旁边,问:“要教我包饺子吗?”

    “嗯。”

    “先把饺子皮放到左手上,好…”

    慕昭拿筷子夹了一坨肉末,眸子紧盯着江澄瑾:“放到中间,然后右手揪起饺皮,左手把饺皮推过来…”

    江澄瑾皱起眉,勉强完成了一只…饺子。

    但是慕昭并没有嘲笑他,反而安慰道:“多练几次就行了,你包得比我第一次好一点。”

    “真的吗?”

    江澄瑾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那样子,活像是终于找到了她的弱点。

    她弹了一下他的脑袋瓜,面无表情:“别想些有的没的,反正我现在比你厉害。”

    系统已经麻木了。

    虽说现在已经不走恋爱路线,但看着两个小孩子竟有往母子方向发展的趋势,它仍觉得是暴殄天物。

    果不其然,江澄瑾是一个很有厨艺天赋的人,不过是又包了两三个,他便找到窍门,可以和慕昭不相上下了。

    慕昭也放心的让他自己包,转身抬起刚包好的一盘饺子,准备先煮了,解决午饭问题。

    她擀的面皮很薄,煮出来的饺子半透明,晶莹剔透,里面饱满的肉馅将饺子撑得圆鼓鼓。

    估摸着时间,她将饺子一把捞起。

    “先吃吧,吃完再包。”

    慕昭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回来,发现江澄瑾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又包了几十个饺子。

    她看着少年垂眸包饺子的乖巧模样,好像突然体验到了养孩子的快乐。

    圆滚滚的饺子沾上诱人的红油辣椒,咬下去时顿觉皮薄馅多,肉质弹牙,满口鲜香。

    江澄瑾的吃相很好,可以看出他良好的教养。

    突然,他咬到了一块硬物。

    吐出来一看,发现是一枚铜钱。

    慕昭笑着恭喜他:“我偷偷包了一枚铜钱进去,没想到被你吃到了。”

    “看,你的好运已经来了。”

    “恭喜你,接下来的一年肯定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江澄瑾被她真情实意的笑容感染到,也终于露出这些天第一抹真心的笑容。

    但愿如此吧。

    *

    是夜。

    月色凉如水,静静倾泻在庭院之中,江澄瑾特地放轻脚步来到了慕昭的床边。

    睡着的慕昭,才终于有了几分小孩子的稚嫩,威胁褪去,他方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她。

    一头青丝铺满床榻,她睡得安然,好似对他毫无防备。

    好像,她也不是那么可怕。

    江澄瑾举起手中的剪刀,金属制面反射着寒光,锐利的刀尖几乎挨着她的脖颈。

    只要刺下去,她就再也没有威胁了。

    这样的念头疯狂上涌,肆意横行于他的脑海,引诱得他近乎失去理智。

    突然,慕昭自然地翻身过来,尖锐的刀尖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视线触到那一抹淡淡的血红,江澄瑾的瞳孔骤然一缩。

    随即,他像丢盔卸甲的士兵,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放晴一日,第二日却又下起雪来。

    纷纷扬扬的雪飘落至巍峨的皇宫,绿瓦红墙,天色尚早,却已有身穿绯色衣裙的宫女开始往皇宫各处发散。

    红梅结了花苞,枝丫被雪覆盖,仍然不改刚折。

    慕昭一夜无梦,睡得很香。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头发顺着背脊落至腰间。

    “嗯——”

    打了个哈欠后,她彻底精神,纤长的睫毛垂下,面无表情的摸了摸脖子上那浅浅的一道疤痕。

    昨夜的刀痕已经结痂了,摸着就是一条线。

    系统仿佛劫后余生般,问她:“你怎么这么平静?你昨天差点没了。”

    它觉得疑惑极了,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不像你啊,明知江澄瑾不对劲,怎么还放任自己睡死过去?你平时都不可能睡这么死吧。”

    慕昭嗓音懒懒:“他不会动手。”

    “宿主,别怪我没提醒你,江澄瑾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你哪来的自信?”

    她嗤笑一声,坐到梳妆镜前开始绾发:“他身边已经没有对他好的人了。”

    “好不容易遇到我,在没有探清我的底细前,他不会动我。”

    她细致耐心地用梳子从发根梳到发尾,一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纵使是在冷宫磨练出了冷心肠,可江澄瑾到底是个孩子,他能不贪念这份温暖?”

    “他想试探,我便让他试探。”

    “毕竟,真心,才能换真心。”

    她想要江澄瑾的信任,便要先交出自己的信任。

    江澄瑾留心看了眼慕昭的脖子,发现那条血线几乎看不见,无形之中松了口气。

    他当时有胆子做,现在回想起来,却有点后怕了。

    说不清楚在怕什么,可能…

    是在怕她发现后和他撕破脸皮,伤害他吧。

    慕昭的眼睛状似无意的扫过他的衣袖,心中想到——

    终究是嫩了些。

    这不,今天便没再随身携带“凶器”了。

    冷宫用的炭火是最低劣的一种,不仅没什么温度,还会冒浓烟。

    慕昭被黑烟熏到,挥了两下手,皱着眉:“干脆别烧煤了,你觉得呢?”

    江澄瑾其实无所谓,便点了点头。

    他磨了墨,准备练练字。

    慕昭买了几本话本子,便半躺在外室的卧榻上,打发时间。

    宫殿外下着雪,里边虽未燃煤,但岁月静好,似有脉脉温情流淌其中,温馨无比。

    江澄瑾只在母妃在世时识过几个字,后来进了冷宫,便再未拿起笔。

    因此,他写的字歪歪扭扭,慕昭凑过来看,被丑得不忍直视。

    “都说字如其人,你这…”

    江澄瑾瞪她一眼,慕昭笑出声,半晌,给他顺了顺毛:“别生气嘛,我教你。”

    她走到他身后,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冰凉的温度传递过来:“你的手好冰。”

    没有燃煤,这寒冬之中,江澄瑾自然是手指不可屈伸。

    反倒是慕昭,他采购那日便发现了,她时时刻刻都像个小火炉,手心干燥又温暖。

    虽然慕昭的手并不像寻常女孩子的一般细嫩,但他一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与女子“牵手”,还是有些别扭。

    更别提二人此时隔的很近,近到慕昭呼吸喷薄的热气都散到他耳边。

    她对二人过近的距离毫无察觉,只发现了江澄瑾的不专心,便清声提醒:“专心点。”

    慕昭常写行楷,因此教江澄瑾写的也是行楷。

    她带着江澄瑾的手笔走龙蛇,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为书之体,须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飞若动…”

    “纵横有可象者,方得谓之书矣。”

    慕昭的嗓音难得温柔,解释道:“写字的时候呢,你心中要有字的形象。”

    “你看——”

    “江,大河,写这个字的时候要有大江大河的气魄与水的流动之感。”

    江澄瑾被她握着手,细细品味这种挥洒笔墨的感觉,突然觉得眼前开阔了。

    慕昭还在继续——

    “澄,是水静而清的意思,这个字需要沉下心去写…”

    “瑾,是指珍奇的美玉…你的名字是母妃取的吗?”

    江澄瑾应声。

    慕昭不由感慨,真心夸赞道:“你的母妃当真是给你取了一个好名字,她对你一定抱有很大的期待。”

    “澄澈干净,君子如玉。”

    她也希望,江澄瑾能成为一个人如其名的人。

    最后一横落下,纵横开阔,磅礴大气的“江澄瑾”三字赫然呈于纸上。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觉得喜欢极了。

    系统也没见过世面似的惊叹道:“哇,这就被驯服了,果然带孩子还得是你。”

    慕昭皮笑肉不笑,回复:“哦,是吗?那我谢谢你的夸奖。”

    她从他背后直起身,离去的那一刻,江澄瑾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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