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

    女人翩然而过,宋满闻到一种淡淡的玫瑰香露的气息,在茶香四溢的包间里有点突兀难挡。

    “江少,这是我妹妹,你轻着点。”女人坐到宋满刚刚的位置上,姿态妖娆的身体前倾,漏出大半个胸部,手心推出一个打火机,利索地抽出一根万宝路,放到聂南峥嘴边。

    男人垂眸撇了撇香烟,轻佻眉头,压低声音道:“这是茶坊。”

    言下之意,不便抽烟。

    宋满耳朵竖起来,心思全在聂南峥那头,倒热水一不小心烫了手,低呼了一声。

    火火热热的小指背有些轻微的发烫红肿,她攥了攥手心,坐得笔直。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引来不少注目,聂南峥没再管那香烟,漫不经心地瞥了宋满一眼。

    女人优雅地把香烟丢进烟盒,放回原处,手上的打火机隐藏回手心,伸到桌子下面,一瞬不瞬地盯着聂南峥的脸,摸到他西裤口袋处,轻轻把打火机滑了进入。

    江川旁边那个女孩,中间伸手拉了拉宋满的手腕,她没懂女孩什么意思。

    江川漠然得轻踢女孩,用脚在那女孩胸口轻拨,好像要看她断没断气。

    那女孩趴到了江川脚边,头埋下去,身体一颤一颤的,像是哭了。

    穆辞雪噙笑看着这场景,笑意浅薄无力。

    宋满的思绪被旁边的茶艺师拉回来,低声给她介绍茶历史和茶百戏由来,看到她小指通红,立马起身要去给她拿冰块。

    宋满拉住她,小声问她洗手间在哪。

    茶艺师虚扶她起来,要带她去。

    聂南峥望了望她起身的背影,回过头时表情淡漠疏离。

    -

    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侍女走在她右前侧引路,

    还没来得及推开包间门,她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名字,默默拦住推门的手--

    声音应该是江川发出来的:“那个宋满身材不错,比你上个好。”

    许珀接了一句:“南峥哥的女朋友,哪个差过?”

    江川说:“这个看起来最清纯。”

    聂南峥清咳一声,似乎对他们的谈论有意见。

    他们话题立马转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雪姐手下的人都不错。”

    许珀笑了笑,“雪姐眼光好得很。”

    ……

    宋满隔了两分钟,等他们的话题变成其他事情,她推开门进去,发现隔壁那桌人全都不在了,只剩聂南峥和江川几个人在喝茶。

    侍女提前走到茶桌前,准备好茶粉点茶。

    宋满坐回椅子上,看了眼那女孩,她躺到了江川怀里,有气无力的攀着他的肩头,她惊疑地目光被聂南峥捕捉到,腰部不自觉挺直了些。

    包间里有轻微的烟雾气,他手的旁边多了一个古式烟灰缸,宋满是小狗嗅觉,刚才路过聂南峥时,甚至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玫瑰香露的气味。

    江川把那个有气无力的女孩搂在怀里,站起来,说:“我们先撤了。”

    聂南峥不语,只点头。

    其余人带着身边女伴鱼贯而出。

    一时包间里寂静如山谷。他起身坐到她旁边,低头笑了笑:“无聊吗?”

    他的身体靠到椅背,手臂搭过来:“待会儿去吃点东西?”男人扶上她曼妙的腰肢,慢慢揉挲,好像怕她的腰挺累了一样,“或者喝点酒?”

    这样示意可以说是明示了,几分真心几分执着,浪荡到坦荡,竟然不让人反感。

    宋满说:“再坐一会儿吧,晚一点去吃宵夜。”晚高峰出去又是堵车,她略一思忖,问:“那个一直趴在地上的女生怎么了?”

    “哪个?”

    “江川脚边的那个……”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捏得她腰间酸软,“身体放了东西。”

    她忽然明白聂南峥的意思,转过头震惊地看着他。

    他的眸光沾染上一丝男性的欲望,别有意味地看她:“你看不出来?”

    说得好像她一定很懂一样。宋满有点难堪,惊疑不定地回过头,盯着桌上的茶百戏出神。

    聂南峥失声笑了,说胆子这么小?

    她回想女孩在众人面前潮红失态的脸,自己面上也烫起来,微微躲开他的手。

    聂南峥用了点力气,整个椅子连带着她人一把拽过来,手揽过她,戏谑的目光扫视她两眼,“带你去吃饭?”

    话音刚落,嘭地一声,包间门被打开。

    两人诧异抬头,是许珀,他跑得满脸是汗:“南峥哥,江川那女的出事了。”

    _

    凌晨三点,江川的事还没处理玩,再好的兴致都被长夜倦怠磨光。

    她站在酒店门口,面色如水地望着聂南峥。

    深夜的五星级酒店门口灯火阑珊,宋满冲他摆摆手,笑容勉强:“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信息。”分别的客套话,让她说得难舍难分,不情不愿。

    聂南峥按下不断震动的手机,没有转身离开。

    他单手插袋,垂下眼眸,为了这次聚会她穿了一身旗袍,只因他说是去喝茶,她化了妆,穿上高跟鞋,用心程度可见一斑。

    漂亮如墨的头发挽成一个髻,经过一夜的忙碌松散开来,有一缕掉在肩上,他撩开那撮碎发,捧起她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有人来酒店出差,有人来酒店开房。还没有人见过深夜在酒店门口吻别的,还是一对长相极好的男人和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

    两人立在门口的背影林林有致,风情月意,远远一看,氛围感极好,像是在拍爱情电影。宋满的手搭在他的腰上,被吻得意乱情迷。

    “控制一下。”他松开她,勾起嘴角笑。

    宋满脸上慢慢爬上红晕,竟然烫到了耳朵。

    “上去睡觉吧。”他用手摸了摸她泛红的耳朵,再不睡觉天要亮了。

    宋满鼻息之间萦绕着淡淡的松木香气,他手腕上的木质手串温温凉凉的触碰在她的颈处,唇上温润柔软的触觉仿佛还在。

    “你明天会来接我吗?”她首次大胆地撒了一个娇。

    聂南峥挑了一下眉,嗓音带着沙哑:“你想我来吗?”

    她的腔调里带着南方女孩子特有的柔软质地,尾音会拖一点,不管用什么语气说话都给人一种撒娇的错觉,甜糯甜糯的。

    宋满要是发起火是什么样的?果然下一句小姑娘给了他一记臭鸡蛋:“那你随便了。”

    他存心逗她,观察她的表情:“我要是不来了呢?”

    宋满滞了滞:“那这辈子都不用来了。”

    聂南峥喉结轻滑了一下,眼中反衬着酒店大堂里昏沉的光:“不会。”

    “你走吧,”她嘟起嘴,不太开心的样子,“我明天会自己回去。”

    聂南峥被她的小脾气拿捏得毫无办法,极少耐心细致地哄人,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低声:“等我。”

    宋满内心忽然柔软起来,“我要是不等呢?” 她狡黠地抿抿嘴,“你会不会生气?”

    他轻笑,摇了摇头。

    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们竟然像恋人一样,黏黏糊糊大半天。

    回想两个小时前。

    一行人挤在医院的走廊里,气压低沉的要命。聂南峥牵着她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幸好晚上在茶会所吃了点心,要不然折腾这一夜谁都熬不住。宋满跟着他走到电梯口,电梯里出来一个高瘦的男人,戴着金边眼镜,打量了宋满一下,问聂南峥:“人呢?”

    “回家了。”

    金边眼镜又问:“受伤的呢?”

    聂南峥用眼神示意:“手术室。”

    金边眼镜再次瞧了瞧宋满。

    临走时,那男人貌似和聂南峥说了一句“她怎么在这”,宋满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清楚,男人目光像是认识她一样。

    当时情况混乱,警察和医生站了一走廊,女孩的病危通知书一直下,医生坚持让家人过来当场签字,每个人都慌忙联系女孩家人,她疑心自己听错了,没多追究。

    _

    那晚在回去的路上,医院的还没处理完,许珀打来电话说江川从派出所出来了。

    聂南峥挂掉电话,告诉她:“今晚不能陪你了。”

    宋满说:“你忙你的。”

    “今晚不能陪你了。”他神色寡淡,哄人的话却信手拈来。

    宋满弯了弯唇角,大抵不太相信他的鬼话:“那怎么办?你想陪我睡吗?”

    他好看的侧颜闪烁在光影下,表情隐涩晦暗:“你想试试吗?”

    他们这种人讲究的是感情。女人太多了,招手都能来几个随意挑挑,他们从来不屑给钱就能买到的感情,只追求高级的情感价值提供,宋满想可能这就是聂南峥所说的“阈值太高”的一部分吧。

    她蒙了尘的心思在夜晚快速行驶的道路上,随着不断往后倒退的夜景,晃晃悠悠的。

    这些年她像一只孤独在海上行驶的小船,眼望着一艘艘大轮船从眼前略过,她呼救的声音还没传出去,瞬间被海浪吞没进深海。

    放她抱着浮木漂上来,看不到轮船,见不到日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那么一个人能出现,救她于水火。她只知道,无数个黑夜里她向上天索求,起码给她一个平稳的生活,让她能平静且普通的度过这平凡的一生。

    聂南峥的出现,让这一生所有的浪潮顷刻间翻涌而出。她永远忘不了那日大雨滂沱,转身进入剧院的那一刻,她的心好像随着那扇门一起打开了。

    汽车稳当平缓的停在酒店门口,聂南峥把车锁按开,车窗外是灯火辉煌的五星级酒店,她下意识侧过头,撞上男人浸了墨的眼眸:

    “宋满,我们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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