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去后,众人和杨晏等人会合,重新踏上了北上的路。

    一路上有鱼萍唱曲相伴,众人说着各地风物见闻,倒也不无聊。在车上时打牌,下了车便投宿驿站。如此风尘仆仆,终于在过年前夕赶到了京郊别院。

    一别半年,最要紧的当然是去看看各处的情况。

    反正天寒地冻的,不可能顶风冒雪地回庄子。众人干脆放宽心胸,卸货装仓,准备来年春天再启程。

    京师别院是在萼华送来的房产基础上改建的,最初只是作为仓库和南北中转站,别说是装潢了,就连房屋布局和规划都极为简陋。

    尽管后来傅惊梅也投了不少钱,陆陆续续收购了周围的地产,将范围扩大了不少,也算得上是个中小规模的庄园了。

    现在打理庄子的,是当初孙杰手下带出来的人,可靠度没得说。这人秉承了傅惊梅的实用主义精神,花了大力气整饬田地,栽种经济型强的花木,吸纳了佃农和庄户,将庄子打理成了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小型堡垒。

    因为是在京郊,不好弄出太显眼的动静,只学着修家庄筑起坚固高耸的围墙,规范门禁,设置护卫。目前也算得上是有模有样了,仅仅就安全和私密上说,比起那些世家大族的庄园。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经营时间太短,这方面提高了,那方面就顾不上。

    例如眼前的屋舍,显然投入的精力有限,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毛坯房。

    杨晏等人在这里住惯了的,很快将平常住的房间收拾出来。小毒蜂等人在去年冬天时为了调教那些从江南带回来的孩子,也住过很久,因此也颇为熟悉。

    然而,有人却对这些简朴的陈设横挑鼻子竖挑眼。

    “这个胡桃木多宝阁,靠墙……对,鹅绒垫子上不要直接铺锦,先垫上层未染过的细棉布。” 裴柔之裹着狐裘端着热茶,将大伙指挥得团团转。

    大冬天的不能动土,裴柔之对此很不满意,只能画了几幅庄园的规划图,要求明年春天开始动工。现在唯有捏着鼻子搞搞软装。

    傅惊梅擦了把汗,把一个除了好看没半点用处的银鹤挂在床帐一角。大虎呼哧呼哧地推着绣凳滚过,累得瘫在地上。

    霍伯彦看上去最轻松,他双腿钩住房梁,上半身悬在半空。一只手着个巨大的琉璃灯,另一只手拎着黄铜架,不停地调整位置给裴柔之看效果。

    征西将军涂钺不愧是有钱人,随便一出手就是好东西。当时傅惊梅扮作“邢主事”,涂钺送了她一匣子翡翠,块块都是品质上佳。

    本着好东西要和姐妹分享的原则,傅惊梅和裴柔之挑了几块喜欢的,剩下的也不打算留在手里,全都分散着卖了出去,着实小赚了一笔。

    这笔钱非正财,留在手中也无用,索性都花在了此处。裴柔之的软装花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留在明年开春时,翻修院子和砖瓦,以及打井修渠。

    他们薅羊毛薅得快乐,远在西南的涂钺心情可就不怎么美妙了。

    前几天,第三位钦差终于到了。他满腹心事地前去相见,打算和对方唇齿交锋一番,谁知对方倒是演得好戏,半点破绽都没露。

    等见到对方的心腹邢主事,涂钺差点没端住手中的茶杯。那位邢主事和自己见过的那位,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涂钺压根没想到“邢主事”是被人冒充的,毕竟对方手中不仅有军营地图这等机密,还有货真价实的钦差金印。只以为是钦差早有防备,不打算留任何把柄在自己手里,那个“邢主事”,八成是对方的某位心腹扮作的。

    涂钺心思急转,打着哈哈把此事轻轻揭过,装作无事发生。另一边的钦差见他起先态度奇怪,转眼又谈笑风生,不禁心中生疑。

    两人心怀鬼胎地打了阵哑谜,都自以为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再联想到各自阵营和朝堂局势,更是免不了一阵勾心斗角。

    傅惊梅可不在意钦差背了黑锅,她帮裴柔之收拾了一天的屋子,这会泡在浴桶里快要睡着了。

    “先别睡。” 裴柔之问她,“江南来的那批瓷器怎么办?”

    傅惊梅立刻精神了:“吃完晚饭咱们一起去看。”

    去西南之前,傅惊梅特意去了趟窑口,将庄中绘制的新图样带了过去,又对着窑头面授机宜,为的就是能尽快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别院没有庄子里那样的小厨房,只有几个仆妇操持,用菘菜、萝卜和熏肉做了大锅饭。杨晏小毒蜂等人都去吃饭了。剩下傅惊梅几人躲在屋子里开小灶。

    从大虎空间里拿出来的饭菜还保留着刚出炉的样子。几个人简单吃过,霍伯彦去撬江南运来的木箱子。

    瓷器是最娇气的,运损也最大。箱子铺垫了大量的木屑,弄得到处都是,但几人都没心思去管那些,眼睛齐齐望向了那套精心烧制的茶具。

    这套茶具更接近现代的英国茶具,釉色被烧制成了接近天蓝的颜色,上色的笔触极为细腻。

    画面中,一位丰腴白皙的女神慵懒地趴在葡萄架上,身上透明的薄纱披拂,让人似乎能闻到风中的花香,她的头发是接近亚麻的颜色,花冠上则是艳丽浓郁的虞美人。

    线条飘逸浪漫,人物神态舒展,配色暧昧柔和,赫然的是海西国神话中的丰饶女神。

    这套茶具如果是在现代见到,傅惊梅半点不会惊讶。可偏偏做出它们的,是一辈子连镇子都没走出过的窑工。

    傅惊梅爱不释手地端详着,对古代劳动人民的创造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样的茶具有五十几套,足够给那些西域商人一个巨大的惊喜了。为了烧出这些闻所未闻的新式茶具,自然产生了不少废品。有些是单纯的样子不好看,有的是一整窑都坏掉了。

    为了保密,也为了不引起江南世家的注意,剩下的废品无法流入市场,不过傅惊梅也不打算浪费掉它们,样子不好看没关系,庄子里的人可不在乎,照样拿去日用。

    那些质量过关,但是图案花掉了的,将被作为员工福利分给庄子里的人。剩下的碎瓷片可以磨成瓷粉,作为熟料制坯或制釉,还可以用作铺路,总之不会浪费掉。

    将瓷器重新打包好,傅惊梅开始盘算起这次西南之行的收获。

    能收编胡不归这样一个帮手,是傅惊梅从未想过的。胡不归的家产除了让她的身家直接翻了几番,最重要的好处,还是他经营多年的西南商业网络。

    如今胡不归退休,他的儿子龙桑接手,除了要做好桐油和烤烟等几个基本盘以外,还要把傅惊梅最看重的茶叶和白糖做起来,压力不可谓不大。

    不过,只要等到来年春天的草原之行,这一年的辛苦就都能得到丰厚的回报。这一点,傅惊梅毫不怀疑。

    茶叶和白糖是她心里的两块大石头,这两件事情有了着落,傅惊梅终于有心情看别的了。

    这次从西南带回的东西里,吃食说得上的独占鳌头。各色鲜果、山货、调料,不可胜举。至少在傅惊梅的预见中,接下来一年的食谱将会格外丰盛。

    西南的鲜花也带回了不少。其中观赏性的占绝大多数,有小部分能用于蒸馏,产出的芳香精油可以药用,或者加入护肤品和香水。

    药材是永远的俏货,有龙桑坐镇,未来西南的药材会源源不断地向北方输送。至于傅惊梅带回的那些灵芝,她打算放在培育室中尝试人工种植。

    累了整年,傅惊梅打算给自己好好放个假。说起来,她在京师的生意算得上是日进斗金,南柯梦和史家班的规模都一扩再扩,可她自己却没怎么享受过。

    正好跟他们一路北上的鱼萍也得托付给史班主,傅惊梅打算凑凑热闹,赶着新年前最热闹的时候去瓦子看新排出来的戏。记得她南下之前,还意外收编了一个被家暴的女子,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去哪里守岁呢?” 裴柔之问。

    她倒是也不直说,但话里的意思,显然是不愿意在京郊别院的。也难怪,这里光秃秃的,想装饰一下都嫌寒碜。

    “你俩有主意吗?” 傅惊梅拍拍大虎,又看向霍伯彦,表示自己没想法。

    一人一猫也是摇头。

    “不如包个水边的雅座吧!” 裴柔之提议,“又能看景,又热闹。”

    “你不嫌冷啊?”大虎掀起眼皮,“水上风可大。”

    “大家倒时候穿厚一点,多烧炭火。” 裴柔之锲而不舍。

    傅惊梅想到了现代的春晚,提议道:“在戏班子过怎么样?让他们出一个压轴的大戏,还没人看过的那种。吃过晚饭开始演,到钟声响起再一起贺岁。”

    裴柔之立刻被这个想法俘获:“这个好!又热闹,又能大赚一笔!”

    裴柔之对新年的最大诉求就是热闹。或许是孤独了太久,她格外喜欢这样的氛围。

    “行!那我们去和史班主商量,看看给演员们发多少红包合适!” 傅惊梅摸了摸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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