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离婚。”

    叶白白说的很平静。

    但是她娘听的不平静。

    “离婚?你爹不打折你的腿!咱整个乡里都没离婚的,别说乡里,就是整个县里都没有!”

    “那没有就代表不行吗?”

    叶母看她那样就知道她倔劲上来了,“行,就你能,三天回门我就看你不对劲,你哭着闹着不回去,本想着几个月过去了能踏实点,现在又要离婚,我看兴河打你没打错,你不好好过日子,就该打!”

    叶白白怎么也想不到她娘会这样说,一时愣在那里。

    “娘…”

    “别喊娘,你要是离婚我就当没你这个闺女。”

    一时间整个病房都没人说话,隔壁床躺着的陪床的都静悄悄,叶母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也能听个大概。

    这种家事,想听是真的,但是想躲也是真的。

    叶白白坐在病床上,直挺挺的,她觉得整个人什么都听不到了,脑子里都是那句“就该打。”

    她从来不知道言语具有那么大的力量,简简单单三个字,以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带着雷霆之力,将她击倒。

    从那刻起,她不知该如何言语。

    叶白白突然明白为什么二女儿每次听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无奈的看着她,眼神怜悯,她突然明白那句“夏虫不可语于冰”。

    “娘,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和王兴河过下去了,你能帮帮我吗娘。”

    她敬爱的娘亲用那种不理解的,看她是疯子的眼神看着她,痛斥她,“你是疯掉了啊。”

    如果她们都觉她是疯掉了,那就当她是疯子好了。

    她才才二十岁,就算活到她莫名其妙过来的那一天,她也才五十七岁。

    如果那样的人生要再来一次,就算所有人把她当成疯子,她也要离开王兴河。

    “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离婚的危害,你听娘一句话,你就好好过日子,踏踏实实的。”

    叶白白冷笑道:“离婚有什么危害?我离开想要打死我的凶手,有什么危害?”

    “你离婚是要遭人笑话的!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再说了,你离婚了去哪儿?”

    “我不能回家吗?”叶白白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哭腔。

    “你觉得能回吗,你爹不打你,你就烧高香吧。”

    叶母坐在床边,拉着自己闺女的手,放缓了声音,“白白,女人都这样,你姥娘这么过来的,你奶奶,我嫁过来的时候也这样,我也是这样,两口子相互扶持,磕磕绊绊是常态,哪能碰一次脚就说这条路不走了呢?你不走这条路,你要去走哪条路呢?”

    叶白白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路究竟该怎么走,但是没关系,走起来就知道了。

    天还不亮叶白白就醒了,她下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叶母,年龄大的人觉轻,叶母迷迷糊糊的要起来,被她按了回去。“我去个厕所,娘你睡就行,还早呢。?”

    医院的床太小,两个人挤着,谁也没睡好,叶母闭着眼睛说:“出门一直走到头就是,别乱跑。”

    叶白白应了一声,替她娘拉了拉被子。

    快走到门口了,她又快步走回来。

    从厕所出来,叶白白直接出了医院,按着之前的记忆,往民政局那边去。

    天还没彻底亮起来,昏昏暗着,她忍着疼,慢慢的走着。

    有人从她旁边跑过,穿着汗衫和短裤,带着蓬勃的热气超越她。

    她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走,过了一会,那团热气慢慢离她越来越近,

    “叶白白?”

    她惊讶的抬起头,“你认识我?”

    路风修调整着呼吸,“昨天在医院的时候见过,我跟在蒋队后面。”

    叶白白回想了一下实在没想起来,“昨天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为人民服务。”

    他配合着叶白白的速度,也慢慢的走,“你没在医院,一大早出来干什么去?”

    叶白白扭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年轻的孩子啊,她心想。

    “没什么事,躺的骨头都要酥掉了,起来走走。”

    “你婆婆他们一家都回去了。”

    “我知道,我娘和我说了。”

    “他总这么打你的话,你可以去法院起诉他离婚的,妇联的人会帮你的。”路风修看着那张青青紫紫的脸,消肿了许多,痕迹却更明显了。

    叶白白反问道,“有用吗,他不想离的话。”

    “前几年通过了《婚姻法》,双方自愿离婚的,准予离婚;一方要求离婚的,如感情已破裂,调解无效,则准予离婚。这方面你可能不太了解,刚通过的时候,离婚这件事听起来可能是不可思议,是离经叛道,但是这两年确实有挺多离婚的了。”

    “他们都说不能离,男人打女人是应该的,我娘我奶我姥姥,甚至包括我婆婆,我周围结了婚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路风修被这当头一棒的击得哭笑不得,“我身边没有一个男人是会打女人的,你身边人的那种想法是错的,真正强大的男人不需要要靠暴力去证明自己的强大,无论任何时候,暴力都是不可取的,对自己的伴侣进行暴力行为更是可耻的。”

    叶白白许久都没有讲话,声音轻轻的,“我以为是我该打呢。”

    若不是街上安静,路风修简直要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路风修震惊的看着她,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你不要这么想。”

    他着急的看着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白白停下来,第一次看着他的眼睛说话,那是一双年轻的眼睛,清澈,正直。

    “谢谢你,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去了。”

    “叶同志……”

    他看着那双满是哀愁的眼,却不知该说什么。

    “那我先走了,麻烦你了,公安同志。”

    路风修看着她慢慢走远,他想开口说我可以帮你,但是又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

    叶白白走到民政局门口的时候还没开门,她找了个能看到门口的树下坐着。

    太阳一点点升起来,她在晨光里看着自己年轻的,没有皱纹,布满伤痕的胳膊。

    会疼的话,那就不是做梦,她的人生重新开始了。

    民政局的门刚刚打开,叶白白就往那边走。

    李红刚上班就看到一个满脸伤的姑娘走过来。布鞋,藏蓝色的裤子,露出的手腕也能看到明显的伤 。

    “这里能办离婚吗?”

    “这是办结婚的,你要办离婚去里面问问,你脸上怎么弄的?”

    叶白白低着头,露出细细的脖颈,不安道:“对象打的,要不然也不会来问离婚的事。”

    李红的大嗓门一下就起来了,“什么年代了,还打女人,找妇联了吗?”

    叶白白怯怯的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妇联,我在这里领的结婚证,寻思着来问问离婚的事。”

    “你对象呢?

    “我偷偷来的。”

    李红看着那姑娘声音越来越小,缩着肩膀,不安的承受着四周投过来的目光,如同惊弓之鸟。

    她喊道:“娟,来给我盯着点这里,你跟我来。”

    叶白白跟在她后面,七拐八拐的进了一间屋子,安排她坐下之后,带她来的那个人又一阵风似的蹿了出去。

    过了没一会,门被推开,叶白白慌慌张张的站起来,为首的那个女人穿着小皮鞋,齐肩发,手里拿了一个文件夹。

    带她进来的那个女同志忿忿道:“你看看,主任,都被打成什么样了,都这会了,还有打女人的呢。”

    “李红,先问清楚再说其他的,你先坐,我们先了解一下情况。”

    叶白白后退一步。

    “别紧张,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情况。你结婚多久了?”

    “去年腊月结的。”

    “坐下说就行。”

    叶白白慌忙摆摆手,“不用了,我站着就行。”

    “打你几次了?”

    “第一次,突然就生气了。”

    一开始叶白白很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主任很温和,一直在说会给她做主,她把想说的就都说出来了。

    “离婚的话还是需要两个人都在场的,你先去医院,你娘找不到你该担心了,我们这边安排人去王家调查一下。”

    “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们知道你说的都是实话,但是该有的流程不能少。”

    叶白白不安道:“这样行吗?”

    李红一把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吧妹子,肯定行,你听主人任的,先回家,别让你娘担心。”

    叶白白害怕回去之后就出不来了,她大姐就是,当时不想和那个男的过日子,她爹把她关在房间里,每天她都给大姐送饭,听她细细密密的哭声。

    但她不回家又没有地方可去,只能按着原路走回医院,她走的很慢很慢,想把时间拖的越来越长。

章节目录

重生后我离婚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也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也喜并收藏重生后我离婚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