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秦肖肖迷迷糊糊地被曲欢喊醒,他带着她到山丘顶,看浩渺赤线上的日出;白日,他们跟着藤蔓大军浩浩荡荡地赶路;傍晚,二人在沙海上凑作一堆,看银河和星辰慢慢流动。

    秦肖肖觉得时间失去实感,将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上平稳度过一生,遇不见危机,不必烦心外面的世界,陪着爱人一起,守护凡人,看着孩童们长大……

    生活悠闲,心却抑郁。

    大部队中,秦肖肖愈发感受到自己的边缘化。

    在曲欢身旁,别人只会注意到曲欢;在外来修士中,风情美丽的灵花花更受男人们欢迎,认真负责的乐楚悦受女人们爱戴,温柔活泼的高小莹在孩子堆里混成老大,而她,只是一个混在他们中无所事事的闲人,白得几声“仙师”尊称。

    秦肖肖发现自己毫无用处,她能做的别人都能做,她不能做的别人也能做。

    秦肖肖一直知道自己很废物,与曲欢二人行时,她废物得心安理得,因为她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曲欢;但如今,跟这么多人同行,秦肖肖忍不住去观察每一个人身上最闪耀的东西,由此来想自己,似乎什么都不太行。

    她是一个透明人,本就浅得看不见,还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在曲欢的光辉下,不敢探出一点头来。

    二人做亲近事时,呼吸交错,体温相融,秦肖肖却频频躲开视线,藏匿目光中明晃晃的倾慕、向往和妒忌。

    为什么,在这种无聊又静止的生活里,曲欢依然是动态、变化、鲜活,充满吸引力的?

    为什么,明明曲欢没礼貌、不讲理,冷着脸不跟人好好说话,旁人仍是见他就笑,上赶着巴结?

    为什么,他可以游离在众人之外,却叫众人无一个敢忽视他?

    为什么,他可以众星捧月,凡所遇之魔物皆听他使唤、为他做事?

    为什么,世界好像是围着他转,他去哪里都像是悠闲度假,没有难度?

    秦肖肖与曲欢做着亲密之事,心中阴暗却在无限滋长。

    她像那种窝囊又无能的丈夫,自己拿着两三千工资,却看不惯妻子几万的收入,想给人困在家庭中。她自卑,狭隘,看不得配偶这样好,秦肖肖希望曲欢是万人嫌,只有自己一个陪在身边。

    她的爱十分之不纯粹,不专一。

    秦肖肖知道自己脑袋有坑,白玄对她狎昵非分,她却抑制不住地喜欢跟白玄说话。她喜欢听白玄喊“仙子”,因为知道白玄是真心实意;还喜欢朝白玄有各种情绪表情,因为白玄可以看见她原本的相貌,这更接近真实的她自己;还因为每当她和白玄说话,曲欢会生气、恰醋,秦肖肖乐于惹曲欢不高兴,这算是自己的一点点小反抗。

    ……难怪原配很好,丈夫却依然会出轨呢。

    秦肖肖清晰看见自己的劣根。

    “姐姐,看我。”

    营帐内,思绪被打断。

    二人口齿间的津液分开,秦肖肖目光茫然。

    “姐姐在想什么?是有什么事么?”

    曲欢半捧着她的脸颊,发现她心不在焉,竟然直接点明,想要解决问题。

    秦肖肖却下意识想逃避,“没什……”

    曲欢安安静静地望着她,隔了几秒,又问一遍,“姐姐在想什么?”

    秦肖肖沉默了,她不敢骗曲欢,因为曲欢一定能看出来。她斟酌着问,“早晨时候,看日出,你在想什么?”

    曲欢热衷于探寻各种自然景观,但观景时却一言不发,目光沉静而幽深,叫人猜不透。

    秦肖肖此前不会过问曲欢这些事,但现在,阴私的欲望在增长,她开始不满足于躯体接触,开始想要掌控,想知道曲欢的一切,包括想法,可能的作为。

    “在想……”曲欢弯起眉眼,“能想什么呢?”

    无非是一堆杀戮之事。

    看秦肖肖等着回答,曲欢便拣些能说的,“沙漠中有一个族群,只在日出之时活动,听说巢穴是赤红色的,我想去找找看。”

    答案出乎意料,秦肖肖以为曲欢在想什么阴暗深沉的东西呢。复又问,“那为什么没去?”

    曲欢目光微向下移,又抬起看了她一眼,“因为姐姐说困了,要睡回笼觉。”

    “……?”

    曲欢开始细数,“亥时睡,卯时起,巳时还要睡一时辰回笼觉,未时要昼寝,姐姐,睡眠状态真好。”

    他一面打趣,一面拿手指缠她头发。

    秦肖肖尴尬,握住他的手,向外推,“我睡觉,你就不能去么?”

    曲欢松开指间发丝,直起身子,目光直晃晃的,“像话么?”

    秦肖肖脸微热,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是,曲欢去单挑魔物窝,而她待在一旁的保护圈里呼呼大睡……咳咳,确实不太像话。

    “我好像确实睡太多了。”一天中超过一半时间都在睡觉。

    “没事,睡着了的姐姐和没睡的姐姐一样,都在我身边。”

    这孩子听起来适合冰恋。

    有些过分黏人了。

    疑惑在秦肖肖心里闷了许久,问出口,竟然被曲欢三言两语解决了。她像得了好处的孩童,积极地往下问,“你和白玄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讨厌他呢,但他三两天不来跟前晃,你反而去找他?”

    这二人相看两厌,每次见面吵嘴几句即会不欢而散。秦肖肖想不明白为什么曲欢会主动去寻白玄。

    曲欢微眯眼,左右看看,确定这是床榻,“姐姐在这里和我提他?”

    “额……嗯。”

    “不能单单他来惹我恼怒,我也得去败败他的胃口。”

    怪幼稚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就这么简单?”

    “嗯。”

    秦肖肖张口,想说下一个问题,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能又懒惰,又怪罪自己没有能力、被人忽视,还心里阴暗,暗戳戳地嫉妒伴侣,想独占伴侣,还很软弱,知道问题却不解决。

    心情一瞬间又降至低谷。

    她为人这样不好,她都没有颜面说出来。

    “我自卑了,怎么办?”

    曲欢神情认真了些,“姐姐最想做到什么事呢?”

    浩瀚答案中,秦肖肖脱口而出,“空间术法!”

    “魔尊重烬是当世修习空间术法最强者,空间瞬移、封锁、扭曲、撕裂、感知,皆练至臻境,待从这里出去,我们去魔域找她,拜个师父。”

    “魔尊师父有这么好拜么?”

    “死乞白赖总能行。”威逼利诱也行。

    曲欢说得秦肖肖无尽遐想,但很快她又被自己浇了盆冷水,“拜了师父,修行不还是看我自己么?我……”

    “姐姐在担心什么?”曲欢耐心而温柔。

    “天赋不行怎么办?”

    曲欢笑,“灵根可以淬炼,天赋可以精进,这些都不是问题。”曲欢最擅长抢人东西。

    “心性领悟不够呢?”

    “去大大小小的秘境闯一闯,很快就能有成效。”

    秦肖肖小心地瞄了曲欢一眼,“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呢?”

    曲欢被逗笑了,掀开被子,“那就睡觉吧。”

    “啊你!”

    秦肖肖呆了几秒,看曲欢真的准备睡觉,气得扑过去掐他,二人床上又打闹了一阵,秦肖肖折腾出汗意,大喇喇地大字躺平,又听见曲欢说,“或者我去学,我们再结一次共生契。”

    曲欢坐于床沿,被逼得只占一点点位置,在认真出谋划策,秦肖肖却开心不起来。

    “这样……我不就更自卑了……”秦肖肖声音越来越低。

    “姐姐。”曲欢轻唤。

    秦肖肖目光慢吞吞移向他时,他说,“你今日能够开心就好。你今日受困于自己没有一技之长,那就去学;今日学得疲累,那就休息;今日不见成效,那就再寻其它办法。别担心太多,都能解决的。”

    “我没有开始的勇气呢?”

    “那只是时机不够成熟,姐姐的愿望不够强烈,这件事不够有必要。”

    曲欢说着,发现其中一个问题所在,“如果我不在姐姐身边,姐姐会有动力去做这件事么?”

    秦肖肖声音蔫吧,“为了自保,会有一点点,但不多。”

    她想学空间术法,是因为想回家,而她看不见任何回家的希望,变强的欲望也就不强。

    秦肖肖收回霸占床铺的手脚,拍拍身侧,曲欢躺下,她手臂环过人颈侧,额头抵在人胸口。

    声音闷闷的,“……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我会出生在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如果这个家不是那么好,我是不是就不会想念它了。”

    曲欢轻抚她的脊背,“我很羡慕姐姐有这样的家,姐姐无论在哪里,都能确信自己是有人爱的。”

    秦肖肖收紧手臂,抱得愈紧,肩膀颤动,泪水似分了岔口的小溪流,平静又和缓地流淌。

    “我好矫情。”

    等哭够了,秦肖肖擦干泪意,重新躺正,睁着通红的眼睛数落自己。

    “没有。”

    秦肖肖的眼泪对曲欢有奇效,心脏中无波无澜的静水会被扰动,麻木的器官会像被操控四肢的人偶一样,被牵连着运作。

    身侧传来清浅的呼吸声,曲欢翻过身,见女孩面颊拖着晶莹泪痕,两腮红晕与烛火凑成橘红,暖洋洋的。

    曲欢唇角漫上无声笑意,哭饱就是睡么?

    他如往常般饶有趣味地打量女孩睡颜,指尖轻点女孩面颊,戳进一个软软的小凹面,画圈轻揉,又触她鼻尖,用一股不会把人吵醒的力气小心捏她,兀自笑得开心。又看见泪痕,一点点按摸,沾得指腹黏糊糊的,想以唇舌舔尽痕迹,怕吵醒她只能作罢。

    曲欢眉眼始终含着笑意,他凑上去想亲人眼睛时,停了一停。

    忽而笑得更灿烂了。

    他牵住人的五指,心中问询:【姐姐真的分不清我是否在骗人么?姐姐有一日会怪罪我骗你么?】

    秦肖肖问的三个问题,曲欢几乎都没实诚地回答。

    他轻抚女孩柔软的发丝,垂眸望着自己散落的发与之交缠在一起。

    【姐姐呀,哪里有那么多以后呢?世界会坍塌,我,你,要和他们共亡。别烦心这么多事了罢。】

    温热的亲吻落于女孩眸上,虔诚,热切。

    【我陪你做你想做的事,你会陪我做我想做的么?】

    曲欢也有好多好多话想问秦肖肖,可是,什么都不能问。

    问出口,也许他就没姐姐了。

    -

    第二日,天还黑着,秦肖肖和曲欢已起身,准备去寻找魔物巢穴。

    近些时日,曲欢常带秦肖肖去捅魔物窝,给魔物的珍宝洗劫一空,抢得食粮就带回来给大家加餐。

    秦肖肖把这样二人单独的行动理解为“约会”。通常她坐在一旁的保护圈里,欣赏小魔物利落而漂亮的屠魔剑法,偶尔想练练手,曲欢在后方陪着她。

    不过秦肖肖还是更喜欢看,一是因为她自己懒得动弹,二是因为曲欢杀魔赏心悦目。他好像天生适合杀戮,容易把残忍的杀戮行为做得像演出的话剧一样。看得多了,秦肖肖竟然已经习惯,不觉可怖。

    正要离开营帐范围,高小莹喊住他们。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也帮些忙。”

    女孩着淡粉色衣裙,在晨曦中染上几分薄雾纱衣,梳着可爱的双鬟髻,发钗精致,耳旁对称的珠串随行进轻微晃动,皮肤光洁细腻,眉目灵动,身姿轻盈,迎面时能闻见馨香,娇嫩欲滴。

    秦肖肖眼睛一亮,随即下意识拒绝,“不若我和他去吧,小莹姑娘还能再歇一阵子。”

    为方便赶路,秦肖肖穿着灰扑扑的劲装,长发简单束成马尾,除了指上松绿色戒指,全身没有第二件饰品,沙漠中,她的皮肤略干燥粗糙,她平日懒惯了,也没有多管,近日吃了睡睡了吃,脸蛋圆了一大圈。

    高小莹与她,像贵小姐和马夫。

    秦肖肖惊觉自己有些过于随意了,她是与曲欢出去约会的,为什么不打扮打扮?她拾掇拾掇也是小美人,大概不会被高小莹这样轻易地比下去……

    秦肖肖一直很喜欢看美人,这次却升起比较之心,真是罪过。

    “总是你们出去猎魔,我没帮上什么忙,这次带我一起吧。”

    “别这么说,你看守营帐也很辛苦。”

    二人一来一往,高小莹眉眼微敛,瞧着已不太开心,又说一次,“我和你们一起吧。”

    高小莹直接看向曲欢,不欲搭理秦肖肖。

    “我……”秦肖肖哑声。

    一直神游的曲欢回过脸,打量高小莹今日精致的妆容,牵起嘴角笑了,“好啊。”

    秦肖肖觉得心里闷闷的。

    曲欢也是非常随意的装束,但他还是很好看,夜幕中依然有光彩,而不像她一样是灰扑扑的。秦肖肖一会儿嫉妒高小莹,一会儿又嫉妒曲欢,心尖难受极了。

    一路上,高小莹积极地寻找话题,曲欢不理会,便只能秦肖肖一边心里难受,一边附和。

    这位平时看起来文静腼腆的少女,说话时很给秦肖肖压迫感,秦肖肖几乎是被她牵着走,句句小心顺她的意,捧着她。

    纵如此,每次话题结束,高小莹还会特意问曲欢一句,“道友也这样认为么?”

    她表面上是照顾她们可怜的孤僻同伴,可秦肖肖却从女孩流动的眼波、刻意的靠近、殷勤的态度,品悟出——她喜欢曲欢。

    即使秦肖肖这个正主就在旁边,依然敢堂而皇之地勾搭。

    秦肖肖也知道,随着自己一次次低微地回话,高小莹眼中的轻视之情愈浓。

    可为什么?这里的人怎么都不顾别人已经有配偶?

    白玄是,高小莹是。她和曲欢天天一间屋子,举止亲昵,怎么这些人还全当看不见?

    挺荒谬的。

    可秦肖肖又不能硬气地告诉高小莹,你不要一直看我男友试图跟他说话。因为曲欢这混蛋,不接受她的求婚,不算她未婚夫,从未有过确定关系的告白,算不得她男友。

    他们是情人么?秦肖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指望不上从曲欢嘴里听见一句他喜欢她。

    是炮友么?这就更不对了,曲欢本人是个可以修无情道的性冷淡。

    顶多算亲亲搭子吧。亲亲抱抱的事情倒是不少做。

    秦肖肖心中恼怒,安慰自己,也许是误会呢,因为她喜欢她的小魔物,认为他可爱,便觉谁都应该喜欢他——高小莹才没有看不起她,话里话外给她“下马威”。

    她同高小莹一起看向曲欢。

    曲欢说:“嗯。”

    秦肖肖真想给他一拳。

    至少今夜,一定不让他上床!!

    每次秦肖肖顺着高小莹的观点,话题结束,高小莹问曲欢也这样觉得么,曲欢说“嗯”,看起来就像他也一直附和高小莹的观点,高小莹就会笑得格外甜。

    这一次,秦肖肖小小地表达了自己不同的看法,高小莹很快强硬地用自己观点做结,又问曲欢,曲欢依然是“嗯”。

    怎么可以这样!她不是他的亲亲姐姐了么,怎么可以帮外人?!!

    高小莹笑得更开心了,秦肖肖憋闷,不想理曲欢了。

    剩下一途,秦肖肖刻意地赌气,不和曲欢说话。但看起来并未惩罚到曲欢,因为他们一路上本就没怎么说话。

    曲欢是找魔物巢穴的好手,没走弯路,径直从光秃秃的土地上找到魔物巢穴。

    高小莹拿出本命武器——一把巨大的斧头,与甜美长相形成极大反差。曲欢照例在地上画保护圈,护他的亲亲姐姐进去。

    高小莹眼神更轻蔑了,率先迎上魔物,招招狠戾凶残。她给里圈魔物逼得四处逃窜,抽空回望曲欢,见少年在洞口认认真真地望着这边,眉目清隽,神态悠淡,高小莹微敛心神,外圈魔物又围上来,一只逼到近前,她持巨斧一劈为二,血花飞溅。

    高小莹想到少年在看,心间微热,愈加武得用力,想好好表现。

    但她已经逼退第二波魔物,少年还没过来帮忙。高小莹第二次回望,大惊!——曲欢正悠悠迈进保护圈,同秦肖肖排排坐。

    “哈?”高小莹忍不住发出一声疑惑。

    秦肖肖已经替曲欢脸红了,拿手遮住半边脸颊,心道:你是真的狗。

    “你不帮忙?”秦肖肖与曲欢耳语。

    “嗯。”

    “就让她一个人打?”秦肖肖再次确认。

    “她说来帮我们屠魔,”曲欢拿灵力使地面滚烫温度下降,手指曲起于秦肖肖裙摆旁感受热度,“现在合适么?”

    “什么?”

    “气温。”

    真当来看戏的么?

    秦肖肖已经在心中帮高小莹点蜡烛了,这也太惨了吧,谁家心动对象这么没品?曲欢的行为相当于下雨了,一个一米八的男生让矮他一个头的小姑娘给他撑伞。

    下头。

    希望高小莹以后不会有阴影。

    秦肖肖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我去帮忙。”

    被人牵住手指。

    曲欢仰头望她,挽留道:“她可以解决。”

    “我知道她可以解决,但我们不能让她一个人……”秦肖肖把曲欢手指掰开,见他垂下眼,模样乖巧,没忍住在他柔软的发顶揉了一把,哄道,“乖~”

    嘶,牙酸。曲欢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秦肖肖被自己冻得一激灵。

    曲欢埋着脸,声音闷闷的,“肉沫,溅得到处都是。”

    “我会躲,躲不过我还会净身术。”

    曲欢轻轻摇头,抬起融融春水般的眼睛凝望她,“……想跟姐姐待在一起。”

    他又一次牵住她手指,紧紧握着。

    啧,粘人精。

    看起来很乖巧的粘人精。

    看起来很乖巧、实际没多少素质、还会打人的粘人精。

    啊呸!

    秦肖肖一面鄙夷一面心软。想到一路上高小莹对自己的针对,突然觉得,现在她为什么要为了道貌岸然的同伴之仪而去帮高小莹,冷眼旁观不好么?高小莹自己打得过,她只是去做个样子,起个陪伴作用,本就没什么实际意义啊。

    思绪在脑海里缠绕,纠结不过一秒,秦肖肖还是拂下曲欢的手。

    “我去帮她。”

    ……

    回去的路上,高小莹一人在前,领先他们十几步,淡粉色的衣裙染上灰迹,发髻稍有些松散,妨碍运动的发钗和珠串已经取下。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她大概再也不想和曲欢接触了。

    夜暮,安营扎寨,百余人举办篝火晚会,分享今日从魔窟带回来的新奇食物。吃饱喝足,大家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怎么蔫蔫的,不开心?”乐楚悦在枯坐着的女孩面前挥挥手掌。

    旁人唱啊舞啊,面颊被火光映得红红的,嘴角咧开满是欢愉。高小莹却抱着膝盖,闷闷地坐在原地不动弹。

    乐楚悦递给她一串烤肉,“尝尝看,超香。”

    “我……”高小莹想拒绝,但见乐楚悦心情不错,不想拂了她好意,便伸手接过,“谢谢。”

    “今天怎么样?魔窟如何?魔物等级多少?”

    高小莹先回答了后两个问题,才折回第一个,“……不怎么样。”

    “怎么了?”乐楚悦声音放缓,目光担忧。

    高小莹骤然觉得委屈,“和我想的不一样。”

    她把今日的事完整讲了一遍,从她起个大早梳妆打扮,去他们营帐门口拦人,到最后一个人不想等他们而自己回来。

    高小莹说完,一言不发,垂下脑袋。

    乐楚悦手扶在她肩上,哑声几秒,问:“那你此前是如何想的?”

    高小莹声音细弱,“想报他的救命恩情……”

    “可他根本就是顺手,完全没放在心上!整个村子的人都是他救的,我想报答了么,其他人想报答了么?以后若是遇到事情,他需要我帮忙,我就帮忙,小莹,你也是,别想那么多。他不挟恩图报,你怎么还偏要报恩呢?”

    高小莹知道乐楚悦说的在理,可心依然涩涩的。

    “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他们不相配。我就想、想……”

    “拆散?”

    “……嗯。”

    “小莹,他们相不相配我不知道,但是你,他配不上你,你是最最最可爱的女孩子,你是最好的,他算什么东西嘛,也值得你难过?”

    高小莹破涕为笑,揽过乐楚悦脖梗来了个熊抱,“悦悦。”

    “本来就是!”

    她们笑着闹了许久,高小莹虽笑了,心中仍然有一丝阴霾——那个她一直忽略的炼气期废柴,一路上受她的挤兑,却在另一人临阵脱逃时,毅然决然迈出保护圈,去到她身边……

    另一头。

    “要好了么?”

    灵花花挤在白玄旁边,抱着膝盖,双眼满是火光中的烤腿,馋得不断吞咽唾沫。

    “快了,花花姑娘稍等。”

    白玄卷起略宽的衣袖,往烤肉上撒佐料,撒均匀后,将外焦里嫩的黄金烤肉递到灵花花跟前,“花花姑娘尝尝。”

    灵花花一把接过,大快朵颐,“唔……香!好香!几百年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你这小毛孩手艺不错啊。”

    白玄眉目含笑,“多谢夸奖。”

    灵花花边吃边擦嘴,抽空瞟白玄一眼,“……我真有点儿喜欢你了呢。你个小凡人,跟我回合欢宗,我保你多活百年,如何?”

    白玄笑容不变,“玄已有倾慕之人,多谢花花前辈。”

    “你的那个仙子?”

    “嗯。”

    “人家不是有那臭小孩了么?咱凑什么呀?真不如跟我呢……”灵花花眼睛一转,忽然清明,加速咀嚼,把嘴中大块烤肉咽下,举起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到白玄面前。

    白玄嘴角微抽,稍向后仰,“前辈何意?”

    灵花花凑得愈向前,盯一会儿骨头,又盯白玄眼睛,几乎与他鼻对鼻。

    “我说,你这烤肉有给你的仙子吃么?”灵花花目光探寻。

    “前辈不一直同玄在一块么?玄没机会。”

    灵花花认真盯了几秒,斩钉截铁,“借口。”

    “呵呵。”白玄避开视线,拉开距离,重新坐到另一边去,整理衣襟。

    “啧啧,你们男人呀,我最了解了,瞒不过我,”灵花花就地躺下,翘起腿,抖着,哼起四五百年前流行的小调,“君心我心,切莫负哟~我念同心,江水为竭……”

    清曲悠扬,婉转空灵。

    她忽而腿不抖了,扭过脑袋,直直地望着白玄,“你不喜欢她吧?”

    白玄与之对视,笑容与往常无异。

    “不然怎么这么罕见的美味都不送去给她尝尝呢?”灵花花补充自己的论据。

    -

    “姐姐,尝尝?”

    营帐内,曲欢拿牛皮纸包了许多烤肉,递到秦肖肖跟前。

    “你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

    “我知道,姐姐说要一个人睡,我会走的,”曲欢把包装袋拆开,香气四溢,“姐姐吃完我再走。”

    秦肖肖咽咽口水,“好。”

    很香,肉质鲜美,外壳酥脆。

    “你自己烤的?”

    “旁人给的。”

    “哼哼,我就说,你才没有这手艺——唔!”

    秦肖肖吃得正欢,不觉脖梗处的头发被人分开,后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口。

    “你吓我一跳!”

    像小鬼一样。

    曲欢自背后锢牢她腰身,对后颈的软肉又亲又咬,“姐姐,你还没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赶我出去?”

    秦肖肖嘴里还有某动物的肉,曲欢嘴里含着她的肉,真是具象化的“各吃各的”。秦肖肖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我嫉妒,我怨妇,我见不得你跟别人说一句话。行了么?”

    “我也厌恶旁人同姐姐说话,想让所有人都消失,只剩我和姐姐。”

    “你可拉倒吧,我才不要……唔……嗯……”

    -

    篝火旁。

    “你不喜欢她吧?不然怎么这么罕见的美味都不送去给她尝尝呢?

    白玄和善一笑,“玄帮花花前辈烤了肉,不见得是玄喜爱花花前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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