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日落又一日升,草地慢慢稀疏,覆上白毯。

    正前方有座山影,巍峨地矗立在天地间。

    巨人将他们放下,协同一众有迷雾笼罩的营帐,一齐落到地上。巨人又发出一阵听不懂的声响,而后转身离去。

    “这是哪?”秦肖肖问。

    曲欢按住眉梢,憋起笑意,“它死对头的领地。”

    秦肖肖视线全在曲欢身上,惊奇他竟然在偷笑——这就是原文说的反派幸灾乐祸么?一个领主把祸害送到对手领土上,让小魔物笑得那么开心?

    有点可爱了吧?

    秦肖肖蹲下,握了一捧雪到手里,捏成球状,递到曲欢手中——本想打个雪仗,但她不舍得拿雪球砸小魔物。

    雪球在少年修长的手中像只袖珍可爱的白兔,少年的神情却更像无辜无害的兔,瞧了白雪一会儿,又抬起乌黑眸子来瞧秦肖肖。他用灵力把白雪包裹起来,而后收在储物袋里,当成礼物了。

    他亦蹲下,捧起满掌白雪,没一会儿捏成小兔样,圆眼睛、长耳朵、三瓣嘴、小兔牙,栩栩如生,覆上灵力以求恒久不变,同样递给秦肖肖。

    秦肖肖开始愧疚自己只送给他个球,抓上一把雪欲再补救,迷雾散了。

    孩子啼哭声,凡人争吵声,修士商讨声,展开保护罩声,拔剑声……骤然繁杂。

    修士们在前,防御和准备进攻的姿势,凡人在后,乖乖地抱着孩童站好。发现对面只有秦肖肖和曲欢后,方觉明拧眉问:“你们?”

    他目光落到秦肖肖掌中雪做的白兔上,眉毛皱得更深,“在玩雪??”

    秦肖肖僵住,几十柄剑依然指着她和曲欢,她正是半站姿势,试图站直,未果,索性蹲下,慢吞吞地两手环过头顶,小声嘀咕:“我们冤枉啊。”

    曲欢:“……起来。”

    曲欢去扶秦肖肖,“姐姐什么时候能改改遇到危险就缩在地上的德性?”

    “可是我怕。”

    “那该抓紧时间逃跑,而不是告诉旁人我认输了,大部分人对待战俘都不算友好。”

    看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方觉明面色不虞。

    灵花花率先放下法器,“散了吧,自己人。”

    身后有凡人为他们说话:“各位仙师,两位小仙师是自己人,咱们自己人可别打起来了。”

    曲欢目光扫过警戒的修士,嘴角牵起讥讽的笑意。修士中有一半是雷家侍从,都已经与曲欢秦肖肖认熟了,另一半是清水派弟子,汇合那夜有过一面之缘。

    现在这幅对峙样子,可真是难看。

    他们想要落单的人先服软,解释与多数人不同的状况,然后大发慈悲地接纳人回归队伍。

    偏偏曲欢不觉得他们值得自己解释。

    “过来。”曲欢看向众人身后的白玄。

    白玄穿过一众修士,有被剑挡住的时候,他轻声说“抱歉,让让”,而后穿过狭隙出去,到秦肖肖另一身侧,温和站定。

    三人转身离开。

    “喂!”灵花花气急,“你们就这样走了?”

    她想跟上去,但乐楚悦牵住她的手,“花花姐,我们这里还需你帮忙……”

    魔物世界,百余个凡人真是烂摊子。但这话灵花花只敢想想,不敢真说,若不爱护凡人,等回去,仙盟口诛笔伐能把她砍了。

    她火冒三丈,恨这三个走得好潇洒!

    其实也没有这么潇洒,走出到看不见其他人的时候,秦肖肖问:“我们不管他们了?”

    白玄替曲欢回答:“那里有很多仙师,仙子和欢弟弟并不必须要留下。并且,玄认为继续同行,欢弟弟与他们迟早发生矛盾,为避免矛盾,我们另行是更好的。”

    说得在理,不知道方觉明是什么底细,但原文里能叫反派欢杀全家、屠满门,说明两人确实有些气场不和,这一世也仔细避开些好。

    秦肖肖点头表示认同。

    而曲欢,他无比后悔没把灵花花一起喊上,现在他听到白玄说话就觉得烦,真想给他施个静音诀。

    忍一忍就过去了,嗯,不是多大的问题。

    白玄继续道:“与仙子汇合之后,入夜,营帐被迷雾笼罩,冒出大大小小许多魔物,攻击性不强,连玄都可勉强应付,却源源不断,极烦人,戳中之后会化为迷雾消散,不知多久,攻势暂缓,四周静寂,而后迷雾撤开,眼前便是仙子。”

    秦肖肖不好意思说自己这边遇见桑亚,被送了一大堆珍稀灵植,坐桑亚肩膀上,看看风景,就出了草地。

    她又点头,东扯西谈,询问什么样的魔物,要害在哪,白玄有无受伤,用什么招式制敌,与其他人相处如何……谈到自己,她只说,不知道啊,睡了一觉,醒来便是如此。

    白玄没有多问。

    倒是曲欢,听到“睡了一觉”时,望向白玄,目光罕见地表现出凌厉。

    白玄回以标志性的笑容,面对着秦肖肖与旁人时,那笑容是随性的温和,面对着曲欢时,那笑容是坦诚的挑衅。

    他们向着原定的方向前行,看起来雪山依然在正前,不能绕开。

    夜晚,仍是两间营帐,但曲欢道:“鬼徊去和姐姐,我同他。”

    秦肖肖错愕,怕曲欢把白玄打死。

    曲欢拥抱秦肖肖,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欺负人,这才把秦肖肖哄去睡觉。而秦肖肖并不是真的相信曲欢,只是无能为力,拿曲欢没办法。

    入睡前,秦肖肖搂着鬼徊在怀里,忧愁不已,“我有点不能想象他们一张床,晚上会干些什么。白玄许多日没有休息了,阿欢也是。”

    鬼徊装作大人模样,一下一下轻拍秦肖肖脊背,安慰她:“娘亲,没事的,主人知道分寸。”至少不会把人弄死。

    秦肖肖在忧虑中进入梦境,又是无数次被残忍虐杀。

    梦境中感受不到疼痛,她能体验的就只是刻骨的仇恨与恐惧。

    像上次一般,她有间隙回到自己的躯壳,而后遇到了少年。

    这是阿欢,分外明显。

    少年望见她,眼眸欣喜地亮了,而后想起什么,瑟瑟地不敢靠近。

    秦肖肖向他招手,他于是不再踟蹰,快步过来,低下头乖巧在她手心轻蹭。

    “你有记忆么?”秦肖肖问。

    少年迟疑一下,回道:“有。”

    “你认识残杀人族魔族的那个曲欢么?”

    “认识。我是他,他是我。”

    “可你们看起来不一样。”

    少年唤出水镜望了望镜中人,天真地回道:“一样的呀。”

    秦肖肖失笑,“不是说长相啦,是说感觉,比如,他的眼睛里看不见东西,而你的眼睛很清澈,他只是有一副少年人的皮相,内里是大魔头,而你,像是少年皮相小孩心智。”

    少年低下脸羞涩地笑了笑,“是在夸我么?”

    “差不多。”

    秦肖肖觉得这位阿欢有点可爱,傻得可爱。但秦肖肖对他没有多少兴趣,更好奇那个反派欢。

    “你们是什么关系?难道我伤害你之后,他就会出现?”

    “我、我……不知道。”少年急忙低下头,生怕晚一下就会被窥探出心事。

    “那试一试吧。”

    秦肖肖手起刀落,捅了少年心窝一刀,梦境骤散,她睁眼醒来。

    秦肖肖头疼地揉揉眉心,穿上外衣,步出营帐。

    月明星稀,雪域茫茫,秦肖肖内心亦茫然。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细思极恐。她第一次见到反派欢,是与小曲欢初遇的第一夜,那时在山洞,她完整地梦见新嫁娘邵婉倾疯魔的全过程。这不是幻想,这是真实的邵婉倾的回忆——后来在亡者之境遇到的邵婉倾可以证明,她不能想象出一个从未见过之人的相貌。

    有人盯着他们,从一开始就盯着。至于是谁,神啊佛啊的,秦肖肖也不认识。原文只写到男女主飞升,她无缘知道仙界的人。

    是她有做梦的能力么?在清原镇时,唯有她看到了流笙的过往。这是别人想告诉她的,还是她自己的能力?秦肖肖倾向于前者,因为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那她是被操控了么?被施于了某种程度上的精神折磨,目的是逼她就范?

    神佛什么时候会真的现身,向她传达指令,类如曲欢作为反派一定会满身罪孽,请加入我们,一起消灭他。

    例外出自前几夜,一为她竟然可以和梦境里的反派欢对话,这混蛋口里说着喜欢她,动起手来毫不手软,二为乖乖软软的阿欢,从来没有哪个曲欢可以由着她伤害,然后自己哭唧唧地离开,太反常了,叫秦肖肖想不通。

    归根结底——

    无论是哪方势力,竟然从未现身,而只在精神上一次次对她施以折磨。

    真气人。

    秦肖肖抱着膝盖,头埋在腿间,听着寒潮风声,无意识地用火灵子绕在周身取暖,她在野外睡着了,没有再做梦,鬼徊安静地站她身后陪着。

    天明,秦肖肖刚睁开眼,曲欢自营帐中掀帘走出。

    他换了一件天蓝色狐裘衣,厚厚的长披风包裹身形,衬得正前被腰带勒绕的腰身更细,雪白裘毛围着白皙脖颈,夹着几缕柔顺的长乌发,头发高束,由一支朴素的木簪固定,眼睛正漫不经心地撇向远处,神情漠然。

    秦肖肖心微动,不觉已盯了半晌。直到人向她走来,给她盖了件同款裘衣,蹲在身前帮她系带,秦肖肖抿着唇羞涩。

    阿欢好好看。

    像个精致漂亮的贵公子。

    秦肖肖瞅着他那缕不整齐落在胸前的发,莫名想入非非。

    白玄后出营帐,也加了厚衣,是雪白的兔毛。

    三人继续赶路,越接近雪山,气温越低,之后开始下雪,从碎花瓣一样的小雪,到真有鹅毛一般大的大雪。最后他们停在山脚,雪大得已经看不清路了。

    不知哪里避雪时,几盏明灯穿透雪雾,指引他们前去。

    那是一个村落,屋子比一般房屋低矮,家家户户亮着灯,有三间空房开着门缝,进去一看,意外地发现是收拾整齐的模样,有干净整洁的床榻,昏黄温暖的灯光,取暖的火炉子,可以闭严实的窗门。

    像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客房。

    但回头望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没有人出来认领这件收留雪中客人的善事。

    “先住下吧。”曲欢说。

    这里必然是魔物村落,既然曲欢说可以住,那便是可以住。

    屋子里竟然不太冷,大概埋有一些可以取暖的器具,秦肖肖翻找出来看,发现都是外面价值千金的火纹石,她嘴角微抽,比金子贵的东西,就这样豪奢地铺在地上取暖?

    她把石头放回去,没有动恩人们的财产。

    恩人不收她房租就已经很好了,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偷恩人的东西。

    床比较短小,秦肖肖缩着身子才能勉强睡下,想来曲欢和白玄那边该更不够睡。

    早上被清脆的敲窗声唤醒,秦肖肖推门出去,一个小篮子端正摆放在门口,里面装着新鲜的果实。

    环望四周,依然瞧不见魔物身影。见曲欢和白玄的门前还没有摆上小篮,想到魔物大概是先给她送了吃食,秦肖肖便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守着看。

    她对这些避人的小小魔物挺好奇的。

    小魔物们迟迟不出现,大概在某个角落偷看,气得跳脚。秦肖肖恶趣味地就是不回屋。

    一道雪白的影子忽然窜过来,像是在雪中凭空出现,扑到她鞋上想咬她,秦肖肖忙欲把它甩开,下一瞬白球又融于雪中,消失不见,同时刻,两道敲窗声响起,秦肖肖抬头,见果不其然,两扇门前已经放了小果篮。

    还是团伙作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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