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欢回来了,秦肖肖又可以摆烂了。

    她把自己当条死鱼,在别人都忙着对抗雪龙、躲避攻击时,她坐到地上,曲腿发呆,雪龙爪子到了近前不足十厘米处,她都淡淡地不避不让。

    雪龙未能更近身,被人给牵制到一旁。

    秦肖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想起很久之前,一次试练秘境,她和曲欢还没有这么亲密的时候——

    强大的妖兽被触怒,众修士纷纷逃命,只她一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一小弟子好奇,停下来问她:【师姐怎么不跑呢?】

    秦肖肖叹息:【唉,我肯定跑不过,就不做无用功了,师弟你快逃命吧。】

    后来曲欢黑着脸一剑划破妖兽的肚子,从中掏出自己狼狈不已的怨种姐姐。

    秦肖肖心虚地抬眼看她漂亮非常、浑身血迹的便宜弟弟,听他无可奈何地说:【姐姐但凡跑一步,我也不至于……算了,姐姐无碍便好。】

    曲欢总是会管她的,因为他们是家人,秦肖肖曾经这样觉得。

    但原文的曲欢杀父弑母,亲人于他狗屁不是。

    曲欢肯定会管她的,秦肖肖现在依然这样觉得。可她自己都想不通曲欢管她的理由。

    她像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孩童,曲欢负责她方方面面。但负责到什么程度,由曲欢决定。

    曲欢可以在旁的男子试图侵犯她时及时赶到,可是,为什么不能在陌生修士以穿透防护罩的一击杀掉她怀里魔物时出现?

    秦肖肖思绪钝钝地停留在那时候,血花在胸口炸开。保护罩丝毫无损,她想护的魔物却化成血水,只惹了周围人发笑。

    不能怪曲欢,他从秦肖肖跃到地面时开始赶过来,拖着几十只雪龙,在秦肖肖进入轿撵时才堪堪赶到。

    修士那一击,曲欢不可能在。可见别人是靠不住的。秦肖肖鼻尖发酸,恨自己愚蠢,恨自己软弱懒惰,浪费太多时间。

    她抹去还未流出的泪意,撑着剑站起身,加入战局。

    更像是发泄地乱砍,莽撞地冲上去,完全不会躲避猛兽迅捷的攻击。

    可未有一个伤害落到她身上,秦肖肖失神后扭过头,对上很远地方少年明亮的眼睛,清澈的笑意。

    他从战斗中短暂抽身,远远地与她对视,冲着她笑,像等待夸奖的孩童。

    秦肖肖血液冷了一下,发现自己乖乖待着不动,比凑魔物跟前吸引战力更让曲欢省心。

    她握着剑的手开始抖,几乎要拿不稳。

    少年笑意一顿,眼里流露出不解。

    曲欢会觉得她是神经病吧?会觉得她是有病的拖油瓶吧?

    曲欢旁边的雷承青泽已经在骂人了,“你愣什么愣!你引过来的魔物你还不好好……啊啊好好说话!……”

    曲欢不管追着他和雷承青泽的四五只雪龙,先起了内讧,剑招对着雷承青泽而去,第一刀划伤修士的持剑手,第二刀又想封修士的嘴。雪龙帮着曲欢一起围攻,雷家人看见少爷被欺负,全部愤恨地涌过来,聚作一堆打群架。

    雷承青泽怒火冲天,捂着满嘴的血,想骂人,但嘴角疼得张不开。

    有病吧!他不就是让他好好对战,有错么?!!

    他堂堂受人尊敬的二公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小子羞辱,当他没有脾气么?!

    雷承青泽想下达命令杀了曲欢,但又想起来自己这些人都被曲欢欺负过,顿时更加恼怒。

    他抬眼看见曲欢的剑穿过众多障碍,冲着自己脖梗而来,少年目光冷肃,不似玩笑,雷承青泽一瞬间预感到,划他手、划他嘴都是让他放松警惕的小把戏,而此时此刻,想划他脖子杀了他是动真格。

    大庭广众!他怎么敢?!

    雷承青泽聚起灵力抵抗,但心下慌忙,知道自己挡不住。他被吓住了,连身上有许多护身的法器都忘了。

    凌厉的剑意破开第一层护身法器,相交引起巨大的冲击力荡开修为不够的人,众人眼睁睁看着剑的主人像疯子一样,不停歇地发动下一次进攻。

    大家心中都有一个声音——他刚刚对战雪龙时都没这么用劲,不知算不算勾结魔物?

    想要巴结雷家的人估算了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默默放弃了。

    一路上与雷家交好的清水派众人,这时候好像很忙,一堆人受几只雪龙的牵引,抽不出手来。

    雷承青泽冷眼看众人的落井下石,心中凉意甚。

    出乎意料的,一人挡到他身前,是刚遇上不久的南宫飞。

    南宫飞挽出一个花哨的剑花,剑花结出法阵,阵心仿佛蕴含另一空间,轻飘飘地将曲欢的攻击吸入其内,未留任何痕迹。

    曲欢停了手,望向他,面色平静,仿佛刚刚想要杀人的不是自己。

    南宫飞衣着鲜艳华丽,头发精致地编了许多小辫子,笑眯眯的,手指指着曲欢:“我还说是敌是友,原来是敌,大大的敌。大敌当前,倒戈杀自己人,亏道友做得出来,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

    他语气轻佻,不仔细听内容倒听不出是指责,而像唱着歌一样,很快从耳边淌过。

    “南宫家?”

    南宫家是在九大世家秩序建立之前就存在的老牌世家,已经隐世许久,子弟鲜少出现在世人面前,很是神秘。

    曲欢想着南宫飞刚刚的招式,剑一挑,复刻出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剑花。

    “停停停!”最后一步,南宫飞急忙抓住曲欢剑尖,“这就不礼貌了吧道友?我们家功法不传外人,别乱学,学得不好,坏我们名声。”

    二人隔得极近,之间仅有薄薄一剑,曲欢看见他眼尾延伸的凤梢,唇上秾丽的口脂,鼻尖有股似有似无的独特脂粉气,对面人指腹按在剑锋上,一点点渗出血珠——曲欢一下子把剑收回,嫌脏一样,把剑插到雪地里,抹干净了才拔出来。

    他转身朝后走。

    身后,南宫飞搭着雷承青泽肩膀,状若无意般问:“他是谁?长得挺漂亮的。”

    雷承青泽好不容易缓过神,听南宫飞的问话又是一阵鸡皮疙瘩,“漂亮么?那副死样……”

    难怪不知道怜香惜玉,合着这喜欢男的?

    救命恩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忽然灼热又扎人,雷承青泽不禁想起这几日自己同他勾肩搭背,距离很近,这东西不会也觉得自己好看吧?

    他一身恶寒,快速地和南宫飞道了谢,又去接着作战。

    而曲欢到秦肖肖旁边,也继续与雪龙对战。

    秦肖肖一瞬间为曲欢感到难过。旁人都是七八人组成一队,围攻一只雪龙,而曲欢孤零零的一个打两三只雪龙,没有人站在他的身边——还有自己拖他后腿。

    战斗持续到入夜,众人清理完尸体,疲累非常,准备休养生息。

    秦肖肖持续梦游一样,呆呆坐在雪地里,连取暖阵法都忘了用,整个人身上寒冷,面颊被冻得发红。曲欢坐到她旁边,秦肖肖当作没看见,不想理会,身侧忽然递过一朵花来。

    “是绒蒿花,只开在雪地里。”

    秦肖肖低脸仔细打量。

    花朵有手掌大小,花瓣像着蓝绿色纱衣,层叠缀在一起,肆意舒展,花蕊似洁白的满天星,被柔软地围在中心。

    秦肖肖干涩的心忽然被戳了一下,这附近没有植物痕迹,不知曲欢是从多远地方摘的,装了一路带给她。

    “谢……”她声音哑得可怕,刚开口就闭上了。

    少年牵住她的手,合在一起,为她捂着,带着木质清香的身体挨近她,凑她耳边悄悄话。

    “姐姐,不要难过了,山上魔物成群,人多好对抗,等出了雪山我们再找他算账,可以么?”

    少年声音柔软,哄着人一样,秦肖肖大脑里的万缕思线散开浸在他嗓音里,贪恋着耳侧湿热的呼吸,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难过他,我只是,自己心情不好……”

    少年捏捏她的手指,声音坚定:“大家都有低落的时候,姐姐度过这阵子就好了。”

    小反派什么时候成小太阳了?

    秦肖肖忧心:“我会把负能量传递给你么?”

    曲欢看起来很高兴,眉梢扬起,“我可以吸收姐姐的负能量么?很荣幸。”

    忘了,好像魔物确实喜欢吸食负面的情绪,增长的是暗黑系能量。

    秦肖肖终于带了点儿笑,凑近曲欢,小声问:“怎么吸呀?”

    ……

    -

    平日里爱小偷小摸的方羽,混进了登雪山的队伍。他身上的东西几乎都是偷来的,没有一样凭借他自己劳作得来,就连进入广灵秘境的入场券,也是他在金元宝客栈趁乱拿的。

    方羽对自己的技术一直很自得,旁人不知道,做他们这一行,也是非常辛苦,需要努力和天赋的。

    夜半,旁人都睡了,方羽小心翼翼地绕开守夜的人,在各个营帐间穿梭。

    大家还要一起上山,现在拿了东西不能偷跑,由是他只是来摸摸点,看看大家身上有什么容易拿到的好东西。

    寂静黑夜里,他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

    凭着好奇心,本着机遇不能错过的勇敢探索精神,方羽寻着响动离开营帐,绕到一座小峰背后,瞧见一个人影蹲在地上。

    方羽几经变换姿势,还拿出窥视的法宝,终于瞧清了那人模样——嚯!熟面孔!客栈里有一面之缘,打群架欺负人,一照面把他武器拍折那讨厌鬼!

    方羽一激动忍不住迈出一步,发出响动声惹得那人回头,二人对上视线,方羽尴尬不已,摸着头说:“那什么,我不是故意……”

    打眼却瞧见那人手心接触地面,有源源不断的黑气与地面往来,方羽瞠目,结巴了,“你、你在干什么……沟、沟通魔脉么?”

    看起来比他年纪大些的少年直起身来,问:“知道深渊之口么?”

    方羽有些怕,后脚在准备着后撤。

    “知、知道,那些叫雪麒的魔物有说,因为这个想要我们留在山下,”方羽眼睛忽然瞪大,“你不会想开深渊之口吧?”

    少年不置可否,“他们的王很厉害,像今日这样的魔物都只是王座下最普通的小喽啰,大大小小的攻势几百波都未必能完,不开深渊之口去消耗王的力量,我们怎么越山?”

    方羽拧眉,总觉得有些不对,“深渊魔物不是更危险么?”

    他怎么觉得,这人是想要他们死啊?

    猝不及防,少年出手了,黑气将方羽缠绕,五体投地锁在地上,他操纵灵力想要反抗,黑气就浸染灵气,叫他一点力量都用不出,张口想要喊叫,黑气又灌入口鼻,使他呼吸都困难,方羽四肢都难以动弹,一时间绝望地流出眼泪,但就连眼泪也成了黑色,流过面颊带来尖刺的蚀痛。

    “方羽,十四岁,水系天灵根,筑基大圆满,九世家之一方家的弃婴,从小市井长大,无父母亲族教养,受窃贼师父养育,九岁时师父去世继承师父衣钵,不入宗门,不回世家,明明有赶超同辈人的天资,偏要靠‘手艺’吃饭。”

    被人细数生平,方羽挣扎得更剧烈,黑色泪水很快腐蚀了他半张脸,张口难受地喘气,依然一句话说不出,毫无反手之力。

    曲欢掐着他下颌,眸子冰冷:“杀白玄会被姐姐责怪,杀雷承青泽会与雷家为敌,杀谁都会招致报复。可是你,方羽,你好可怜,杀了你,没人会来报仇吧?甚至都没人能意识到你死了,也许还会有人庆幸你死了。”

    他越掐越紧,方羽剧烈挣扎,觉得自己骨头和血肉都被他捏坏了。

    曲欢说他可怜,可是他看曲欢也可怜,为什么大晚上一个人暗戳戳地待在这里,不敢杀其他人,只敢杀他?

    方羽想着自己短暂又充满刺激的人生,不是白活,由是朝曲欢露出一个同情又嘲讽的笑来。

    曲欢眸子仍在放空,癫狂而又血雾缭绕:“怎么办?白玄那混蛋,惹得我好生气。”

    他终于注意到方羽是在笑,松开手,亦笑了:“你年纪那么小,仇家还没报复,都不想求我放过你么?”

    方羽撑着经脉被腐蚀的疼痛开口:“我求你你就会放过我么?你这个神经病,大变态,死疯子,不就是比我多修炼几年,嘚瑟个屁啊咳咳咳,再过几年,我未必不如你,你个入魔的魔修,你最好不要放过我,不然我肯定杀你,我方小爷说到做到!”

    曲欢眸子恍惚几秒,竟真放开全部禁制。

    方羽得到自由的一瞬间,立马扯开嗓子大喊:“救命!!!有魔唔唔……”嗓子忽然哑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曲欢头疼地闭上眼,“吵。”

    他坐到方羽旁边,不知后续如何做。本意是手痒想杀人,所以引这个大晚上不睡觉鬼鬼祟祟的小孩过来,但说了几句话后,曲欢的杀意散了,至少对方羽的杀意没了,这孩子从小到大倒霉催的,杀他也太欺负人了。

    “别喊了,陪我聊聊天,不杀你。”

    方羽点头如捣蒜。

    但曲欢一放开静音符,他立马又哭丧式喊人,见曲欢不制止,后知后觉才看见两人是位于结界里,他喊哑了都不会有人听见。

    “那你刚刚封我口!”方羽气愤质问。

    “因为你吵。”

    “你喊我过来消遣,你还嫌我吵??!”

    曲欢无话了,他确实不占理。

    方羽冷静一会儿后,插着手,头扭向背离曲欢的一边:“说吧,什么事,要我当树洞?”

    曲欢一面继续沟通地下魔脉,一面组织语言开口:“如你所见,我是魔物,我看见你们杀我同族,忍不住想杀人,怎么办?”

    方羽愣了一下,“它们,你同族啊……”

    方羽想起今天一天曲欢的表现,“可你不也杀了?你还很厉害,杀了好多。只许州官点灯,不许百姓放火?”

    曲欢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那是为了混在你们中间干坏事。”

    方羽看着曲欢手上流动的魔气,短暂陷入沉默。

    “……好坦诚啊哥,你真的会放过我么?”

    “陪我打架,满意了就不杀你。”

    方羽哀嚎:“你不累么哥,我们都忙活一整天了,只能休息那么一阵,你就不能放过我……好好好,我先声明,我剑术不是很厉害,我不靠这个吃饭。”

    “嗯。”

    曲欢把自己的境界压低到方羽平阶,用简单招式对抗,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来来回回也打个尽兴。

    一夜过去,晨光还未升起时,四周雾蒙蒙的。二人躺在雪地上,方羽激动得红光满面,冲着曲欢方向,叭叭叭讲个不停。

    “哥!你能当我师父么?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你还记得金元宝客栈里,那个走廊,我们见过的,我那时候见哥第一眼,我就觉得哥好厉害,好想和哥组队!我喊哥兄台,记得么记得么?然后哥一掌把我武器拍折了……没有怪罪哥的意思!那一掌拍得好啊!拍得帅气!我记到现在!在雪山队伍里又看见哥,我心里别提多激动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和哥搭话,之后太累了就去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到了晚上,哥喊我来,我平日里警惕心很高的,真的,哥,我那是看见是哥你,我一激动才过来的,要是别人我肯定早跑了,哥你别不信,我所有功法里,就逃跑练至臻境,寻常人追不上我,哥要是想看我给哥露一手……哥,你能不能收我当徒弟啊?我没地方去,四海为家,我是天灵根,我才十四岁,我已经筑基大圆满了,哥,你要是收我当徒弟,我不给你丢脸,我保证……我不会告诉别人师父的身份的,我会让它烂在肚子里,师父是魔物,我是窃贼,我们正正好应该是师徒,师父,怎么样嘛,你说说话嘛?……”

    小孩真是话痨又爱撒娇。

    曲欢:“……”

    方家人都这样么?赤魔之地那个方家的小子也抱着他腿要拜师,果然是一脉相承。

    “天快亮了。”曲欢看向天空,又转而看向方羽被魔气灼伤黑漆漆的脸颊,向人招手。

    方羽赶紧贴上来,“师父有什么吩咐?”

    曲欢帮他把伤口复原,“抱歉,多谢,走吧,回去了。”

    天刚蒙蒙亮,所有人就已经起来,拖儿带女,继续向雪山高处迈进。

    前进必然还要遇到许多魔物,大家短暂地休息一晚,都调整了一些灵力环流。

    雷承青泽脸黑着,他有两顶豪华车帐,一顶被曲欢带着雪龙弄坏了,车顶碎得没办法修缮,而还剩另一顶,里面放置有床榻,晚上可以当营帐睡觉。南宫飞那厮,挟恩图报,晚上硬是跟他挤一个营帐,雷承青泽说让给他都不行。

    雷承青泽一晚上没睡好,战战兢兢,脑海里回荡着南宫飞喜欢男的会不会喜欢自己的恐怖猜想。早上起床顶着黑眼圈还被南宫飞嘲笑,气都要气死了。

    可南宫飞又实实在在帮了他,雷承青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人家只是想睡一间营帐,又不是多大的事,他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另一边,秦肖肖一夜无梦,闭眼再睁眼就是天明,睡得很好,心情舒畅。

    再看见曲欢,二人手牵手登山看风景,倒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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