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会议室，光线昏暗，空调有些冷。
“金梦秋，22岁，4年工作经验？”
红木桌对面的面试官身穿职业装，中年大叔的模样，手持对方的简历，深深皱眉说，显然不相信的样子。
“你上了大学？几时毕业的？”
极为轻微的动作，但金梦秋的确无奈地叹了口气。
麻了。
麻中麻。
明明简历上她什么都写了，这些面试官还是会反反复复地问。
她坐在红木桌另一侧，身穿中袖白衬衫、黑西裙，着装裁剪得非常有个性，右肩缀有些红色花瓣的不对称设计，相当亮眼，因本身皮肤雪白，上身更显得知性、气质。
浓黑的眉头微蹙，她那漂亮的大双眼皮垂下，眼下略有些疲态的青黑。
她将身体往硬木椅背靠了靠，拉开距离，不带表情地回答：
“我五岁开始上学，小学连跳三级，十九岁大学毕业。毕业后入了一家中小型企业做UI设计师，两年后接受‘黑天鹅’厂的邀约合作，跳槽到黑天鹅厂，担任‘梦跃千年’项目部的艺术创意总监。”金梦秋口吻平平，历数自己曾经的光辉业绩，麻木地说，“若您对学历还有疑虑，可以上学信网查证真伪。”
黑天鹅公司，位于一线繁华大都市华灯市的中心，是一家全国知名的科技公司巨头，而“梦跃千年”APP更是口碑不错的一款现象级游戏软件，上线后不久便风靡整个游戏社区，大江南北都有受众。
面试官仍半信半疑：“为何离职？”
金梦秋略作沉吟，答：
“裁员。”
面试官默了会儿，问：“期望薪资和过往薪资分别是多少？”
……
金梦秋很快走出写字楼，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回望身后的高大建筑。
下午面的试，此刻已经日斜西山，建筑的影子盖到她的身上。
又是叫回来等消息呢。
她心明如镜，已经不抱希望了。
室内冷空调，室外燥热的夏天，温差适应了好一会儿，金梦秋大步转身离开。
沿着水泥路往公交车站走，很快绿色的站牌就在眼前，她心里有些怅然，并不是很想马上回去，想多走一回儿散散心，于是往别的道路折去。
这时手机微信电话响了。
上头显示的是“舍长”。
是金梦秋的好友赵蓉，大学时期宿舍的舍长，一直保持着联系。
她将电话接通。
赵蓉：“怎么样？怎么样？面试过了吗？”
迎着急促的三连问，金梦秋低着眉，边走边说：“应该又是吹了。”
她已经懒得数是第几次失利。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可是金梦秋！！！”
那边传来爆喝，金梦秋停下脚步，提前预知地将手机拿远了些。
又拿回来，平淡的口吻：“嗯，我是金梦秋，有什么特别的吗？”
又即刻拿远。
“小秋秋！！我滴熊猫宝宝哎，你能不能不凡尔赛？你可是全汉河校友心中的女神！”那头气急败坏地说：
“你、从小神童学霸，14岁毫无悬念保送了大学，妥妥的校园熊猫级宠物！大学没毕业就有各大厂抛橄榄枝挖你，毕业两年任黑天鹅厂的创意设计总监，你这实力多少同学羡慕啊！！”
金梦秋将手机拿回耳边：
“他们现在不挖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卧虎藏龙碰上天灾人祸，我只是平平无奇金梦秋。”
除了出身寒门小时候穷苦以外，她原来的确是顺风顺水。
梦越千年项目之后，是她再接再厉冲向事业巅峰的大好契机。奈何，年初碰上经济大危机，整个行业政·策大作调整，游戏版号紧缩，项目预算也紧缩，大裁员时代来了！
而梦跃千年的设计风格有些触及和谐范畴，被砍掉了，公司内正好有其他项目崛起，足够替代其位——“组织架构调整，公司不需要这么多创意总监”，他们说。
赵蓉：“是不是经验写少了？算上大学时的实习经验，你少少也有五年经验了。”
说到这个，金梦秋抿了抿唇，极为不悦：“是写多了！”
声音淹没在嘈杂里。
天色渐黑，华灯初上，耳边车水马龙的声音，一路的红色尾灯如流水滚滚延伸，像无数双红眼睛瞪着人，小汽车哔啵哔啵地按着喇叭，下班高峰期，路堵得人发慌。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陌生的路口，她抬头望向前方的一盏发光的路灯，一些飞蛾正锲而不舍扑到上面。
事业刚尝过小波峰滋味，便跌落谷底，人生际遇就是这么戏剧。这下她需要重头来过，但遇到的面试官大多第一反应是选择不相信，要么质疑她的年龄，要么质疑业绩。这裁员寒冬下，谁都想争一碗饭，包装简历给自己贴金的求职者不在少数，同名同姓的，谁都有可能是梦跃千年的金梦秋。
好不容易信了，一问她过往的薪资和期待薪资，便又凉了。她这样的配置，出了黑天鹅厂，到哪里都是小庙大佛。
赵蓉果然很懂她，问：“是不是薪资要求高了？”
沉默。
抿住嘴，金梦秋胡乱选了一条路拐过去，很快又走到了另一个公交站。
车站旁边刚好是个繁华的商业区，等车的、逛商场的混杂一处，道路十分拥挤，她并不急着穿过去，停住了脚步，摸出蓝牙耳机连接戴上，边聊边滑手机屏幕。
“考虑降低点要求吗？毕竟寒冬时刻。”那头又问。
“嗯，正在考虑……”她答得略为无奈，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哎……”赵蓉替她惋惜了一声，“咱不说这个了，说点高兴的。你在回来的路上了？要不要来我家吃顿饭，我下厨……顺便聊聊你家那位大粉头呀~~”声调扬了起来。
提到某个人，金梦秋的焦虑终于消解了些，嘴角微微弯起。
“怎么样？考虑和他一起吗？看他上次给你告白，哎，我都跟着麻了，你都一点儿也不心动？”
大粉头名叫风潜，也是她们同一所大学的，小两级的学弟，模样长得还不错。金梦秋大四时风潜就追过她，被她拒绝后风潜消失了一段时间，近来又开始对她穷追不舍。
好礼相送，鲜花不断，还包疗伤暖心，尤其是金梦秋失业又失意的这段时间，风潜更是锲而不舍地嘘寒问暖。他并不是金梦秋的天菜型，但心是肉长的，时间久了，多多少少能焐热些。
“开始是没什么感觉，不过现在或许……”金梦秋组织着语言，忽然又想到什么，“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感觉风潜这人有些变来变去的，“就好像不是一个人。”
“……你别说鬼故事。”
“哎，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这时屏幕上有个新消息的红点冒出来。
金梦秋缩小了赵蓉的窗口，返回微信主界面，发现是风潜发来了消息。
【你在哪儿？
我们见个面吧，跟你说件事。】
看了消息，金梦秋哑了下，说：“舍长……风潜刚刚给我发消息了，约我见面。”
“哟，这么巧，这才刚提到他呢。要么你就去见他？我们有空再约？”
“额……我现在见任何人都不太有心情。”
“这样啊……”赵蓉惋惜了声，“我这边是不要紧，但他那你想怎么样回他？”
金梦秋犹豫着回了段：【有什么事是不能在这儿说的吗？】
不会又要告白吧？
【重要的事，不如就约在你家附近的星巴克？】
【我……】想说现在没什么心情，字还没打完，人群忽然熙熙攘攘涌动，金梦秋留神跟着退到了路边。
这时旁边商场有两个人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一对你侬我侬的情侣，正肆无忌惮地边亲吻边走过来，毫无顾忌周遭的异样目光。
金梦秋抬头看了眼。
这一看不得了，登时一股恶心从胃里升起。
那边，抱着女人亲吻的那位，长着一张小奶狗的脸，高挑的身高，顶着一头放荡不羁的锡纸烫，不正是前一秒还给她发信息的风潜？
诡异的是，他手上并未拿手机。
金梦秋在微微颤抖，说不出话。
难道是撞脸吗？她想。
可他似乎也瞥见了金梦秋，停下动作，转过头，尴尬对视，“秋秋？”
“……”
认识她，还长这样的，金梦秋想不出第二人。
“怎么了？”
他旁边那女的问，也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网红般精致的脸。
她看了一眼金梦秋，似乎觉察到了微妙的气氛，便忽然扯着男的衣服，扬声道：“朝暮，这谁呀？给我说清楚！”
……朝暮？
“小秋秋，你那边什么情况？”电话另一头赵蓉似乎感觉到什么，询问。
金梦秋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两人，恰缝下班高峰期人多，周围一堆吃瓜围观的，她不知现在是社死的感觉多一点，还是恶心或震撼的感觉多一点。
对面男的嘴巴张合几下，企图狡辩，“额、听我解释……”
他看着金梦秋，眼神慌忙，拨开黏皮糖一样扒拉在他身上的女人，脚步动了动，似乎要走过来。
金梦秋还保持着握手机打字的动作，和风潜对话的界面还打开着。
这时界面上一条新消息就这么跳出来，【你什么时间有空？】
然而对面男人依旧没按手机。
但这个微信号的确是当初面对面扫他的二维码加上的。
荒谬感袭来，金梦秋看看眼前，又看看手机，骤然明白过来。
她冷笑一声：“我说怎么总觉得微信和现实都不像同一个人呢，原来泡妹子还请了枪·手帮发消息呢？有钱人真会玩！”
“什么？！”手机传来赵蓉震撼的附和声，她显然也吃到了瓜。
金梦秋咬着牙说完一段，恶心到不行，抬脚头便走。
“不是、你听我说！”
男的跟着追了过来。
恰逢停在车站的一辆公交车正要关车门，金梦秋想也没想，抬脚上了车。
车门关闭，刚好隔开两人。
车发动离开。
金梦秋没再看那人一眼。
……
过了很久，车到了终点站，金梦秋终于收拾情绪下了车。
从上车到下车，赵蓉一直给她问候轰炸。
金梦秋知道好友这是在安慰她，但她现在更想静一静。
“舍长，我们有空再聊吧。”
“你到哪儿了？到家了吗？”
“嗯。”她撒了个谎。
她还不想回去，但也不想令好友担心，更没心情再解释一番。
“那你早点洗洗睡下，别想那么多哈。”
微信语音电话挂了。
……
此处是个陌生的地方，人不算多，但晚上八点，天还早。
于是沿着人较多的大道，胡乱走了很久，吹着夏天燥热的夜风，走到累极了，一整天荒诞的心情终于消解了些。
她走着走着，忽然发觉身边没什么人影儿了。
停下脚步看周围，才发觉此刻她走到了一个三角岔路口。
前边岔道，那里有家花店，还亮着灯。
夏天夜里虫鸣声悠悠，金梦秋一眼看去，精神为之一振，恍若堕入了童话般的梦幻空间。
那是个红瓦三角顶和白墙壁围城的小花屋，安静地嵌在黑夜幕布里。里边狭小的空间，地板上和贴墙的花架上堆满了品类各异的鲜花，红玫瑰、黄矢车菊、紫蓝勿忘我……各款各式争相夺目，暖黄的灯光映照下，有种油画般的质感，就像在花瓣上撒了漫天的星光，那些花娇艳地要滴出颜料来。
里边有个莫约四五十岁，带着头巾、围着彩兜、穿着朴素，像少数民族装扮一样的女人正在忙碌。
女老板笑眯眯，遥遥招手，“买一个梦吗，小姑娘？”
她拎起浇花的绿色喷洒，给一盆紫蓝勿忘我浇水，亲切地说：
“一个梦不贵的。”
“金梦秋，22岁，4年工作经验？”
红木桌对面的面试官身穿职业装，中年大叔的模样，手持对方的简历，深深皱眉说，显然不相信的样子。
“你上了大学？几时毕业的？”
极为轻微的动作，但金梦秋的确无奈地叹了口气。
麻了。
麻中麻。
明明简历上她什么都写了，这些面试官还是会反反复复地问。
她坐在红木桌另一侧，身穿中袖白衬衫、黑西裙，着装裁剪得非常有个性，右肩缀有些红色花瓣的不对称设计，相当亮眼，因本身皮肤雪白，上身更显得知性、气质。
浓黑的眉头微蹙，她那漂亮的大双眼皮垂下，眼下略有些疲态的青黑。
她将身体往硬木椅背靠了靠，拉开距离，不带表情地回答：
“我五岁开始上学，小学连跳三级，十九岁大学毕业。毕业后入了一家中小型企业做UI设计师，两年后接受‘黑天鹅’厂的邀约合作，跳槽到黑天鹅厂，担任‘梦跃千年’项目部的艺术创意总监。”金梦秋口吻平平，历数自己曾经的光辉业绩，麻木地说，“若您对学历还有疑虑，可以上学信网查证真伪。”
黑天鹅公司，位于一线繁华大都市华灯市的中心，是一家全国知名的科技公司巨头，而“梦跃千年”APP更是口碑不错的一款现象级游戏软件，上线后不久便风靡整个游戏社区，大江南北都有受众。
面试官仍半信半疑：“为何离职？”
金梦秋略作沉吟，答：
“裁员。”
面试官默了会儿，问：“期望薪资和过往薪资分别是多少？”
……
金梦秋很快走出写字楼，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回望身后的高大建筑。
下午面的试，此刻已经日斜西山，建筑的影子盖到她的身上。
又是叫回来等消息呢。
她心明如镜，已经不抱希望了。
室内冷空调，室外燥热的夏天，温差适应了好一会儿，金梦秋大步转身离开。
沿着水泥路往公交车站走，很快绿色的站牌就在眼前，她心里有些怅然，并不是很想马上回去，想多走一回儿散散心，于是往别的道路折去。
这时手机微信电话响了。
上头显示的是“舍长”。
是金梦秋的好友赵蓉，大学时期宿舍的舍长，一直保持着联系。
她将电话接通。
赵蓉：“怎么样？怎么样？面试过了吗？”
迎着急促的三连问，金梦秋低着眉，边走边说：“应该又是吹了。”
她已经懒得数是第几次失利。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可是金梦秋！！！”
那边传来爆喝，金梦秋停下脚步，提前预知地将手机拿远了些。
又拿回来，平淡的口吻：“嗯，我是金梦秋，有什么特别的吗？”
又即刻拿远。
“小秋秋！！我滴熊猫宝宝哎，你能不能不凡尔赛？你可是全汉河校友心中的女神！”那头气急败坏地说：
“你、从小神童学霸，14岁毫无悬念保送了大学，妥妥的校园熊猫级宠物！大学没毕业就有各大厂抛橄榄枝挖你，毕业两年任黑天鹅厂的创意设计总监，你这实力多少同学羡慕啊！！”
金梦秋将手机拿回耳边：
“他们现在不挖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卧虎藏龙碰上天灾人祸，我只是平平无奇金梦秋。”
除了出身寒门小时候穷苦以外，她原来的确是顺风顺水。
梦越千年项目之后，是她再接再厉冲向事业巅峰的大好契机。奈何，年初碰上经济大危机，整个行业政·策大作调整，游戏版号紧缩，项目预算也紧缩，大裁员时代来了！
而梦跃千年的设计风格有些触及和谐范畴，被砍掉了，公司内正好有其他项目崛起，足够替代其位——“组织架构调整，公司不需要这么多创意总监”，他们说。
赵蓉：“是不是经验写少了？算上大学时的实习经验，你少少也有五年经验了。”
说到这个，金梦秋抿了抿唇，极为不悦：“是写多了！”
声音淹没在嘈杂里。
天色渐黑，华灯初上，耳边车水马龙的声音，一路的红色尾灯如流水滚滚延伸，像无数双红眼睛瞪着人，小汽车哔啵哔啵地按着喇叭，下班高峰期，路堵得人发慌。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陌生的路口，她抬头望向前方的一盏发光的路灯，一些飞蛾正锲而不舍扑到上面。
事业刚尝过小波峰滋味，便跌落谷底，人生际遇就是这么戏剧。这下她需要重头来过，但遇到的面试官大多第一反应是选择不相信，要么质疑她的年龄，要么质疑业绩。这裁员寒冬下，谁都想争一碗饭，包装简历给自己贴金的求职者不在少数，同名同姓的，谁都有可能是梦跃千年的金梦秋。
好不容易信了，一问她过往的薪资和期待薪资，便又凉了。她这样的配置，出了黑天鹅厂，到哪里都是小庙大佛。
赵蓉果然很懂她，问：“是不是薪资要求高了？”
沉默。
抿住嘴，金梦秋胡乱选了一条路拐过去，很快又走到了另一个公交站。
车站旁边刚好是个繁华的商业区，等车的、逛商场的混杂一处，道路十分拥挤，她并不急着穿过去，停住了脚步，摸出蓝牙耳机连接戴上，边聊边滑手机屏幕。
“考虑降低点要求吗？毕竟寒冬时刻。”那头又问。
“嗯，正在考虑……”她答得略为无奈，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哎……”赵蓉替她惋惜了一声，“咱不说这个了，说点高兴的。你在回来的路上了？要不要来我家吃顿饭，我下厨……顺便聊聊你家那位大粉头呀~~”声调扬了起来。
提到某个人，金梦秋的焦虑终于消解了些，嘴角微微弯起。
“怎么样？考虑和他一起吗？看他上次给你告白，哎，我都跟着麻了，你都一点儿也不心动？”
大粉头名叫风潜，也是她们同一所大学的，小两级的学弟，模样长得还不错。金梦秋大四时风潜就追过她，被她拒绝后风潜消失了一段时间，近来又开始对她穷追不舍。
好礼相送，鲜花不断，还包疗伤暖心，尤其是金梦秋失业又失意的这段时间，风潜更是锲而不舍地嘘寒问暖。他并不是金梦秋的天菜型，但心是肉长的，时间久了，多多少少能焐热些。
“开始是没什么感觉，不过现在或许……”金梦秋组织着语言，忽然又想到什么，“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感觉风潜这人有些变来变去的，“就好像不是一个人。”
“……你别说鬼故事。”
“哎，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这时屏幕上有个新消息的红点冒出来。
金梦秋缩小了赵蓉的窗口，返回微信主界面，发现是风潜发来了消息。
【你在哪儿？
我们见个面吧，跟你说件事。】
看了消息，金梦秋哑了下，说：“舍长……风潜刚刚给我发消息了，约我见面。”
“哟，这么巧，这才刚提到他呢。要么你就去见他？我们有空再约？”
“额……我现在见任何人都不太有心情。”
“这样啊……”赵蓉惋惜了声，“我这边是不要紧，但他那你想怎么样回他？”
金梦秋犹豫着回了段：【有什么事是不能在这儿说的吗？】
不会又要告白吧？
【重要的事，不如就约在你家附近的星巴克？】
【我……】想说现在没什么心情，字还没打完，人群忽然熙熙攘攘涌动，金梦秋留神跟着退到了路边。
这时旁边商场有两个人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一对你侬我侬的情侣，正肆无忌惮地边亲吻边走过来，毫无顾忌周遭的异样目光。
金梦秋抬头看了眼。
这一看不得了，登时一股恶心从胃里升起。
那边，抱着女人亲吻的那位，长着一张小奶狗的脸，高挑的身高，顶着一头放荡不羁的锡纸烫，不正是前一秒还给她发信息的风潜？
诡异的是，他手上并未拿手机。
金梦秋在微微颤抖，说不出话。
难道是撞脸吗？她想。
可他似乎也瞥见了金梦秋，停下动作，转过头，尴尬对视，“秋秋？”
“……”
认识她，还长这样的，金梦秋想不出第二人。
“怎么了？”
他旁边那女的问，也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网红般精致的脸。
她看了一眼金梦秋，似乎觉察到了微妙的气氛，便忽然扯着男的衣服，扬声道：“朝暮，这谁呀？给我说清楚！”
……朝暮？
“小秋秋，你那边什么情况？”电话另一头赵蓉似乎感觉到什么，询问。
金梦秋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两人，恰缝下班高峰期人多，周围一堆吃瓜围观的，她不知现在是社死的感觉多一点，还是恶心或震撼的感觉多一点。
对面男的嘴巴张合几下，企图狡辩，“额、听我解释……”
他看着金梦秋，眼神慌忙，拨开黏皮糖一样扒拉在他身上的女人，脚步动了动，似乎要走过来。
金梦秋还保持着握手机打字的动作，和风潜对话的界面还打开着。
这时界面上一条新消息就这么跳出来，【你什么时间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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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感袭来，金梦秋看看眼前，又看看手机，骤然明白过来。
她冷笑一声：“我说怎么总觉得微信和现实都不像同一个人呢，原来泡妹子还请了枪·手帮发消息呢？有钱人真会玩！”
“什么？！”手机传来赵蓉震撼的附和声，她显然也吃到了瓜。
金梦秋咬着牙说完一段，恶心到不行，抬脚头便走。
“不是、你听我说！”
男的跟着追了过来。
恰逢停在车站的一辆公交车正要关车门，金梦秋想也没想，抬脚上了车。
车门关闭，刚好隔开两人。
车发动离开。
金梦秋没再看那人一眼。
……
过了很久，车到了终点站，金梦秋终于收拾情绪下了车。
从上车到下车，赵蓉一直给她问候轰炸。
金梦秋知道好友这是在安慰她，但她现在更想静一静。
“舍长，我们有空再聊吧。”
“你到哪儿了？到家了吗？”
“嗯。”她撒了个谎。
她还不想回去，但也不想令好友担心，更没心情再解释一番。
“那你早点洗洗睡下，别想那么多哈。”
微信语音电话挂了。
……
此处是个陌生的地方，人不算多，但晚上八点，天还早。
于是沿着人较多的大道，胡乱走了很久，吹着夏天燥热的夜风，走到累极了，一整天荒诞的心情终于消解了些。
她走着走着，忽然发觉身边没什么人影儿了。
停下脚步看周围，才发觉此刻她走到了一个三角岔路口。
前边岔道，那里有家花店，还亮着灯。
夏天夜里虫鸣声悠悠，金梦秋一眼看去，精神为之一振，恍若堕入了童话般的梦幻空间。
那是个红瓦三角顶和白墙壁围城的小花屋，安静地嵌在黑夜幕布里。里边狭小的空间，地板上和贴墙的花架上堆满了品类各异的鲜花，红玫瑰、黄矢车菊、紫蓝勿忘我……各款各式争相夺目，暖黄的灯光映照下，有种油画般的质感，就像在花瓣上撒了漫天的星光，那些花娇艳地要滴出颜料来。
里边有个莫约四五十岁，带着头巾、围着彩兜、穿着朴素，像少数民族装扮一样的女人正在忙碌。
女老板笑眯眯，遥遥招手，“买一个梦吗，小姑娘？”
她拎起浇花的绿色喷洒，给一盆紫蓝勿忘我浇水，亲切地说：
“一个梦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