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媒人便上门提了亲。

    武惠妃在订下亲事后亲自造访杨府,拉着玉环的手夸了又夸,越看越是喜欢的紧。而寿王隔三差五便派人来给玉环送些吃食,也赠了不少小姑娘习惯的小玩意。

    直到陛下的诏书送至杨家,杨家匆忙备了几个月,就送了玉环风风光光地出嫁。

    坐在花轿上时,帘外是跟随队伍吹拉弹唱的班子,热闹极了。

    玉环只觉那日初见如在昨日。

    冬日寒气袭人,她坐在婚房里,头上一顶纷繁复杂的红盖头——她这几月一针针一线线绣的。

    窗外是喧闹的前院传来的祝福声,隔着糊着红纸的窗柩仍然听得很清晰。

    冬日的寒风不知从哪儿涌进婚房,哪怕烧足了碳也不免有些冷,玉环搓了搓手微微抿着唇。

    前院的声音渐渐小了,估摸着是已经过了未时,只是她就像是被遗忘了般,从出杨门到现在一口水都没能喝上。

    “以后便为人妇了,可才只见过一面呢。”玉环心里想着,却难免有些落寞。一个人待久了,便坐在床沿踢踢腿,晃晃脚。

    门外走廊传来的脚步声,众人的嬉笑玩闹声混杂着几句祝贺,以及李琩的一声呵斥:“本王自己去便是了,你们休要惊着她。”

    话音刚落便又是一阵起哄声。

    听这动静,兴许是众人散了,接着是眼前一亮,烛台的光有些耀眼,玉环眨了眨眼便看到了自己的便宜夫君正满眼笑意地看着她。

    那一眼,她记了好久好久。

    次日一早,李琩便牵着玉环乘马车进宫谢恩,午饭在武惠妃那儿留用。

    武惠妃见玉环长相灵动可爱,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而性格又与咸宜有几分神似,不免动了爱怜之心,多次吩咐为她布菜。

    大有将她视为己出的架势,还将身边的一个陪嫁丫鬟——如今已是管事姑姑指派给了她:“以后若是从十八这里受了委屈,大可以给应姑姑说,应姑姑就如同我,该护你的绝不会少。”

    只见李琩微微皱眉,似是不喜让母妃派人插足他们二人的生活,终了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玉环躬身谢恩。

    临走前,武惠妃又命人包了好些补品送去寿王府,又从腕下褪下一只品色上好的玉镯:“这是外朝使者贡来的葡萄镯,是近来陛下赏给本宫的,虽是本宫戴过,可好玉养人。王妃,收着吧。”

    玉环又是谢恩跪安。

    “还像个孩子啊。”待他们走后,武惠妃望着玉环消失的方向上看,“只怕十八的心不好留。”

    “本就只是个孩子,看面相是个有福气的,吉人自有天相,娘娘不必为小王妃担忧。”一旁的嬷嬷说着。

    回去路上,玉环已是双腿颤栗不能站,走几步便要稍停片刻歇息。李琩牵过她的手发现她一双玉手竟如玉那般冰凉,连忙解下自己的鹤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而后直接将她一把揽过背起。

    玉环一声惊呼,轻捶其背,又俯在他耳边小声道:“快放我下来……这可是在宫里!”

    李琩哈哈一笑,非但没放下玉环,而又大步走向宫门。

    玉环缩在带着自家夫君体温的大衣里,像是十分贪恋此刻的美好。她虽年长李琩一岁,可她身高稍矮,脸庞也稍显稚嫩。

    “是不是快要过年了?”玉环坐在马车上,袖里捂着一个小暖炉。

    “唔,”李琩饮了口热茶,“不错,灯节我们告假不去宫里,在外头看灯。”

    “陛下不会怪罪吗?”玉环小声询问,看样子明显是想去看灯会的。

    “既是我父王,小王妃还唤他作陛下?”李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挑着眉看她。

    玉环“唰”得红了脸,瞪了他一眼后便垂下了头。

    回去后没几天,李琩就找借口大发了应姑姑回去,武惠妃对此并没有过多的说些什么。

    一日,玉环正小巧地剪着窗花,李琩忽地用绢纱捂住了她的眼。

    二人又是大笑,玉环悄悄把成型的窗花藏到身后,不料被李琩一把抢过。

    展开后,只见是两个袖珍小人于纸上,周围尽数是些吉利的东西,几乎能与宫中专供的窗花媲美。

    “我家王妃真是心灵手巧。”李琩摊开手掌把窗花还给玉环,却闹着要玉环来教她。

    玉环无奈,只好一步步教他如何折,如何剪。

    转眼华光溢彩,元宵初上。

    玉环亲手扎了一只呆头胖尾的锦鲤河灯,和李琩在其上写尽缠绵话语。他们二人就如同平常人家的小夫妻那样,虔诚地将河灯放入水中,任由它随水流去。

    李琩写尽山盟海誓于灯上,和玉环执手放飞。二人仰头忘天,橙黄色的灯光星星点点飘向远方,如一条闪光的绢带飘在空中。

    玉环看放的灯消失在远方,一头扑进了李琩的怀里。

    “回去吧。”她闷声说道,自己都没觉察到自己有几分失落在其中。

    熙熙攘攘间,李琩没有听出她情绪的不对,只是温柔地说了句“好”。

    回去以后,玉环很快便入睡。

    在梦中,她看到李琩目眦尽裂,听到他声嘶力竭地咆哮。

    梦里的她跪着接住了什么,随后起身,直直地望着李琩。

    她想要说话可梦里的她却始终没有开口。

    画面一闪,便是一幅硕大的招牌“莳阁”,里面的胭脂俗粉味让梦里的她皱着眉。

    再往后梦境越发杂乱,所见也越发模糊。

    “兴许是哭了。”她这样想,想着想着却不明所以,只觉头脑越发昏涨。

    做了一夜混沌的梦,玉环睁开眼时只觉头痛不已,她贪恋寿王怀抱的温暖,身侧却早已冰凉。

    兴许是吹风吹久了,玉环病倒了。

    刚病倒的几天,玉环睁眼时偶尔能看到李琩疲惫的眼神。她伸起手来想要碰碰他,却每次都被李琩放回被中。

    李琩似乎说了些什么,可她什么也听不清便又昏昏睡去。睡得半梦半醒间,她感觉一只手缓缓覆在了她的额间,随后便落下一吻。

    而她费力睁开眼,朦胧间却又谁也没看见,那儿也不见李琩的身影。

    玉环感觉自己都快被苦药泡透了,好在也渐渐好转了。

    只是……李琩的身影常常见不到。

    待她能够下榻,便来到书桌前翻翻纸篓。

    他们在元宵前一次忽地突发奇想,有时闲来无事便会为对方写下纸笺。

    尽管那时每日都相见,可他们这样做乐此不疲。

    玉环想起欢乐的过往,唇角微起。

    纸篓中仅有一两封未看过留下的纸笺。

    中有一封便是他近来结识了几位好友,打算把京城的诗会做大。

    玉环满心欢喜写下了几句前人的小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思量片刻,便把“不”涂掉,改成了“已”。

    翘首盼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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