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仙魄早已在这十天十夜的大战中尽数陨落,神界也变为一片荒芜。四处除了啃食仙魄的妖魔,就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几名神仙。还在尽力对抗魔尊,守护着即将不复存在的昔日神界。

    “本尊说过,只要神界将神女安稳的护送到魔界。其他的本尊一律不管。”

    冷清却又不失压迫的声音响起,那立于神宫之上的人,身形修长端正却又丝毫不失威严。昏暗的神界与他那一身极其华丽的,黑色战袍相融。宛如这世间罗刹,令人惧怕。面具遮住了他的整张面孔,可这无二的气质,倒不敢让人乱以遐想容颜。

    那人就只平静的立在那儿,压迫气息却极其浓厚。

    “痴心妄想!”倒在地上的神仙拼尽全力怒吼出来,直言控诉他的不该。

    “痴心妄想?”只闻魔尊戏谑的重复了一遍,他说出的话,使得气氛愈来愈微妙。

    然而,那神似乎是自知往后的命运如何。便此刻放肆发泄,大声斥责——

    “那颗玉心乃是世间之邪物!”他说道。

    “以天为母,以地为父。被天地所创造出来的神女。众人都以为她是救乱世之主,然而想不到那颗寒冷的玉心却足以毁灭三界,使三界重回混沌之初……而你,魔尊!想要利用玉心称霸天下,奉你为主。哈哈……全然空想!神女和玉心一个也不可久留!”

    坚定而又狂妄的话语,响彻整个神界。留存的众神皆以附和,犹如疯魔。

    下一刻,那神宫上之人优雅地摘下即随之消逝的面具。刹那,适才的一阵狂笑瞬息变为惊愕。

    魔僧依旧如俯瞰蝼蚁一般,俯瞰众神。他眉头微皱,单眉挑起,而嘴边却噙着一抹笑。那无可挑剔,使人倾醉的面容明明是在笑着,却还是让人感到危险只增不减。好似,杀戮者正在享受猎物无尽挣扎的喜悦。

    “你——悄汝!”众神大惊,面具下的可以是任何从未见过的一张脸,但偏偏却是他!

    “怎么会?”

    “怎么会是你!?”

    “你明明是天机阁前阁主。为何会是魔尊萧爚!”

    如此大的玩笑,本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看着底下人这般失色的模样,萧爚并未在意,反而是更加平淡。

    “玉心不可留,神女可留。”

    他如此说道。

    “他即是祸又能如何?你们若不愿容她,那本尊便先踏平了这神界,再送苍生供她赏玩。无心又能怎样?等她醒来,本尊照样会为她寻得最适合的心脏。”

    话语坚定无比。可这也是他的真心。

    即便他如今是杀人如麻的魔尊萧爚,却还是会为了某人。

    “难道你完全忘却了那件事!如今依旧这般执迷不悟,悄汝,清醒过……”

    话还未毕,血液便喷涌的四处都是。第一缕残魂都丝毫未留。

    “你在同谁讲话?”

    他语气不耐,随意转了转自己的手腕。

    杀死一位元气大伤的神,根本就是吹灰之力。

    而他,现在已经没有耐心了。

    ——

    众神将陨,妖魔当道。

    玉碎雪山中。寒冷的风吹得刺骨,这场永不停息的大雪覆盖住了众物,连那原本高大的宫殿都被慢慢掩藏。

    寂寥无音,一片白茫。

    这便是神女沉睡的地方。

    可你瞧,这死寂的雪山中,好似有一处地方动了一动。

    那是什么——

    冷凄的雪风好像全然听不见了,迅速砸下的雪也在此刻变得柔和。

    白茫茫一片的它终于舍得袒露别样颜色。是黑,是蓝。是沉睡在大雪中不知多久的女子。

    出白雪之际,既见萤火,萤火围绕在她的身旁,停靠在她的肩膀。

    那双最为引人注目的眸子,如秋水般的平静。而眸上的羽翼落满了雪花,可她似乎并不在意,就连那满头的落雪,也不想拂去。

    女子悠悠起身,立于雪地,温热的气息喷薄在空中。

    她那张白皙的小脸上凝了些雪水,但也并不狼狈,反而如适才出水的芙蓉,超脱世俗的气质,配得上这过目难忘的脸庞。

    “神界。”

    在她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显现。

    在此不知沉睡了多久,便做了多久的噩梦。她逼迫自己完全醒来,终于摆脱梦魇重回世间。

    神女走在雪地,一步一步留下了脚印。而她并不孤单,因为身后还跟着一群萤火。

    有些萤火停靠在她的肩上歇息,又有萤火一刻不停地跟在她身后,守护着她的背后。

    来到神界,与沉睡前却大相径庭。在夙漓的记忆中,它是明亮、极富脱俗之感的地域。而当今一片黑暗、四处可见妖魔。

    而那妖魔竟也大胆,直冲冲的朝他攻来,还未近身便忽的消失不见,连一声惨叫都不曾听见。

    走了不知多久,她借着模糊的记忆来到神宫,而这里聚集了多数妖魔。

    “好娇的女仙子……一定非常好吃!”

    那些邪物森森笑着。

    四周全为邪魔,令人深怕。

    “能走到这儿,神力一定不弱吧?”

    “弟兄们,我们一同上分噬了这女仙!”

    话罢,周围响起一阵刺耳渗人的叫声。随后,神女的面前涌来一群邪物。

    还未等到她的反应,身边的萤火便也一拥而上,与它们厮打在一块儿。

    不一会儿,邪魔便被萤火消散。

    未有一阵喘息,面前又紧接着比前一轮还要多三倍的妖魔向她攻来。

    “回来。”神女唤回萤火,飞向上空。

    “你们原不应来这儿。”

    她语气平静,却令人感到无比的寒冷。

    望着一众又朝自己奔来的它们,夙漓一声轻叹。

    “破。”

    霎那间,金光照亮黑暗,邪祟终被驱散。

    神女安然无恙的走进神宫,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场激烈战斗。

    现状惨烈无比。

    夙漓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正在与几位天神对抗。可他的样子并未用尽全力,反而像是在玩弄消遣一般轻轻松松。

    而在这场魔悠闲仙却竭力的战斗中,很快。就只剩下一人,便是魔尊。

    面对着如此强大的对手,夙漓却依旧不惧怕。

    她迅速朝着目标飞去,却在还未近方圆几里中,整个人都被一股力量无情弹开。

    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太过强劲,不仅让夙漓忍痛闷哼一声,直身就要坠入地面。

    可幸得有萤火在旁,将她尽力接住又缓缓送入地面。

    她的喉中顿时腥甜不断,温热的液体从口中流出。

    那转过身之人终于舍得朝这方看来。只一眼,眸中就现出少见的喜悦。可当他发觉倒在地上的神女正口中流出鲜血时,他的眸色变了又变。

    飞快地来到那人身边,蹲了下来,替她擦去脸上的赤色。

    “抱歉。”

    他不好意思的朝她说道。

    “是我唐突了,竟未发觉殿下来此。”

    他的眸中是担忧,是自责。全然逝去了战中的气息。

    夙漓摇了摇头,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蓦然让她熟悉的双眼。

    自己之前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可她不记得了。

    “同我一道而归吧,神女殿下。”

    他施着法力,为她疗伤。

    银光绕在夙漓身边,方才的伤痛似乎已经痊愈。

    “我会为您寻得最适合的心脏,并永远站在您的身旁。”

    许久。

    都没有听到面前女子的回应。

    气氛安静的悲凉,如夜太深的月光,总有种期盼无果的感知。

    他亦知答案。

    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问问她,问问这最为怜悯苍生的神。

    他悲怆的笑了出来。

    为何连这世间最为怜悯众生的神女都会厌弃他。

    原来他生来就是不被任何人爱的孤寡之人。

    “魔尊。”

    神女启唇。

    “你的过往会被美好,就让吾来助你。”

    声音平淡却又响彻云霄。

    萤火渐渐扩大,几乎照亮黑暗。他们离开神女,飞在二人身旁。

    萧爚的眼中不再完全是她一人,还有许久未见的光亮,那是萤火,是她身边的萤火。

    神女微微低头,咬破指尖。随后又快速将那指尖的血液按在魔尊的眉心。

    那一刻,天旋地转万物重启。神女在黑暗中如星光一般破碎。

    萤火终是借着她的引导冲破黑暗,将光明还于他们。

    “叶夙漓,你要去救我啊。”

    微弱沙哑的声音随着世界的明亮戛然而止。

    为何……?

    轻松那又为何悲怆,失落那又为何惊喜。

    她慢慢闭上眼睛,紧接着——

    犹如溺水后的失聪,只剩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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