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为了姐姐,刘忆并没有阻止莉莉离开。对她来说,这个地方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了,还是离开得好。

    仿佛就像刘忆自己的心境一样:全心全意地为了姐姐努力,为她考上了警校,甚至忍痛为她准备了两次嫁衣……最后,在姐姐失踪之后,在所有人都放弃了调查之后,他还是只身一人,踏上了寻找姐姐的旅程。他寻着线索来到了神秘的五月乡,隐姓埋名,慢慢发掘出了金薇花园的秘密……

    虽然江月灵已经死了,但对他来说,姐姐永远活在他的记忆里。

    所以,他化名“刘忆”——留下那段最美好的回忆。

    只是,早已忘却了,那是何年何月的故事……

    “心有灵犀一点通。”才上初一的小月犀,用他的小手拉着身边姐姐的裙角,兴奋地说:“姐姐,姐姐,这指的是我们俩吗?”

    “哎呀,月犀,你吵死了,赶快去做作业吧!别总是来烦我。”江月灵心情不好,她叹了口气,坐到了床边。

    “姐姐,你有什么不开心呀?告诉月犀!”他笑着跟了过来。

    江月灵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用神秘地口吻对月犀说:“好吧!我给你看样东西,但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告诉爸爸妈妈!”

    “好的,我答应姐姐!”江月犀用力点头说道,一副天真的表情。

    江月灵先让弟弟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后,自己开始在书柜的后面翻找起来。江月犀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奇怪的举动,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狗在等待主人丢给它飞碟一样迫不及待。

    不久,江月灵便微笑着转过身来,双手藏在身后,十分神秘的样子。

    “姐姐,你藏了什么东西在后边?”江月犀惊奇地问道。

    江月灵慢慢地把手里的照片举到了江月犀的眼前,激动地问他——

    “你认为是左边这个哥哥帅一点,还是右边那个?”

    江月犀发出了一种不满的咕哝声。看了看这边,又看了看那边,最后,干脆把两手一摊,无奈地摇了摇头。

    “什么嘛,有这么难选择吗?”江月灵大为失望,但还是很开心地对弟弟说:“这两个哥哥都是姐姐在大学的校友,左边这个长得很英俊的哥哥可是教授世家出生的哦,很厉害吧!”她甜甜地笑了笑,“至于右边这个哥哥,姐姐还真是很喜欢呢……”江月灵看着看着就出了神,江月犀不断地在她的身边喊着她,才终于把她的魂给拽了回来。

    “我不要姐姐喜欢他们!”江月犀生气似的嘟起一张嘴。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懂,你姐姐我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江月灵不理会他,虽然他并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可姐弟俩的感情从小到大都非常不错。

    “那姐姐嫁给我吧!”江月犀突然喊出了声。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噗嗤一声,江月灵差点笑得趴在了地上,她轻轻敲着江月犀的脑袋,说:“你童言无忌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小月犀脸红了,没办法,他就是最爱姐姐的微笑……

    刘忆总是会想起这段小时候的回忆,只要一想起养父母家的往事,他就觉得幸福。虽然他跟江月灵不曾有过交点,但她永远都会是他心中的天使——因为,是她照亮了他的心灵,让他拨开了尘世的迷雾,看清爱的真谛。

    刘忆转身而去,潇洒的背影,留给了硬玉山。

    金莉莉此刻正靠在宽敞的后座椅上,她满脸笑容地听着车里的流行音乐,她甚至一点也不晕车。

    矮个子司机熟练地驾驶着跑车,也在开心地哼着小曲,虽然他全都走调了。但金莉莉真的觉得好高兴,她低头吻了吻躺在她身上睡得正香的顾风贤——看来,这一天还真是把他给累坏了。

    她笑眯眯地朝窗外望去——山路蜿蜒盘旋,装饰它的,还是那一片永远也磨灭不掉的绿。

    金莉莉突然想到了刘忆,总觉得他很神秘,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不禁有点感伤:为什么母亲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真正优秀的男人呢?

    算了吧!反正一切都会成为过去。

    跑车慢慢提升至了它该有的速度——把金薇花园甩在身后,把五月乡甩在身后,把硬玉山甩在身后,统统都甩在身后……

    金莉莉感觉自己就快起飞了。

    她发誓:在往后的日子里,她会继续用爱与自由,延续着她母亲的生命。

    就这么过了许多年……

    这一年的夏天似乎比十四年前热了许多。但,坐在屋子里一直享受着冷气的金莉莉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她正在全神贯注地埋头苦干着,计划为她丈夫的游戏开发公司赶一篇文件,内容是关于原创背景的调色与搭配的。

    可她不得不在最令人懒散的午休时间里完成,因为,她今年新出版的个人油画集在市场上空前畅销,一经销售便好评如潮,许多行内人士纷纷邀请她开办画展,这占用了她很大一部分时间。

    有意思的是,人们似乎特别中意她那几幅有关于五月乡的朴实写生。甚至有专家点评说这是深深震撼心灵的伟大之作——带有一丝伤感的淳朴情怀,却又不落窠臼地表现出了世界的进步与人类思想的相互转变。有几幅画作貌似还被炒到了很高的价格……

    但金莉莉对此并不太在意,她把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的家乡——一个正慢慢开始被人们所熟知的地方,五月乡。

    虽然还没有修建直达五月乡的公路,但硬玉山已经渐渐开始成为当地人的旅游景点。数以百计的人乐此不疲地前往参观这个神秘的翡翠宝山——人们的感触不谋而合,仿佛是置身到了世外桃源。

    金莉莉熟练地敲着键盘,眼看马上就要完成了。

    突然,厨房里传出了一阵吵闹声。金莉莉早就猜到了,她对着自家的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便起身离开了书房。

    “哦,孩子们,你们又在吵什么呢?”金莉莉一来到厨房,就看见姐弟俩在相互对视着,碗里的麦片沾了姐姐一脸都是。

    “妈妈——顾凯他吃饭不守规矩!还老是捉弄我,我一脸都是麦子的味道!”顾美看见妈妈来了,便哇哇大哭起来,不停地用小小的衣袖揉着自己的眼睛,仿佛像小猫在洗脸。

    金莉莉赶紧抱过顾美,用干净的毛巾帮她擦拭着幼嫩的肌肤,温柔地安抚着她。

    “顾凯,你还不快跟你姐姐道歉。”金莉莉用母亲特有的口吻说:“现在姐姐的鼻子脏脏的,她等下要怎么去幼儿园见别的小朋友呢?”

    “放心吧!妈妈,今天过节,幼儿园下午不上课。”顾凯摇晃着可爱的小脑瓜子,“爸爸每次在妈妈生日的时候都会把蛋糕抹在妈妈的鼻子上……我是想给姐姐庆祝,所以才把牛奶抹在她脸上的,谁知道女孩子都这么小气……”他还装作有点歉意地看着姐姐。

    金莉莉爱抚地揉着顾凯短短的秀发——他简直就是他老爸的翻版!

    这时,家里的停车库打开了,金莉莉听见了倒车的声音。

    “在我回来之前,记得要把碗里的牛奶喝完!”金莉莉对顾凯说。之后,便下楼来到了停车库里,看见了那个越来越帅气与稳重的面孔——

    “亲爱的,我回来了。”他高兴地挥着手。

    “风贤,今天公司不用上班吗?”金莉莉走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在脸颊的地方轻轻吻了一下。

    “别担心,我们的公司正在良好运转着,我相信我的部下,偶尔走开一会儿,完全没问题的……你知道我离不开你。”顾风贤突然悄悄地说,还是像往常一样,喜欢坏坏地裂嘴笑着,“今天我要好好地为你庆祝一番,我就知道,你绝对是作画才女!”他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对了,明天我们还要一起去参加肖云生的婚礼,他终于定下来了!”

    “当然会去!好了,孩子们还在上面等着你呢,要庆祝可以,但不要像小孩子一样调皮,不然顾凯会有样学样的。”金莉莉说教着。

    他们一起往楼上走去,在走到客厅的时候,顾风贤像突然忆起什么似乎的,从自己的上衣里口袋拿出一个很特别的信封——蓝颜色的,仿佛还散发真淡淡的花香。

    “这是刚才在信筒里取的……你猜猜看是谁写给你的?”顾风贤故做神秘地说。

    金莉莉惊讶极了,他的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简单的画迷写的信。

    她接过蓝色信封,看见上面赫然写着收信人的名字——金莉莉。再看看寄信人一栏:

    她再次感到惊讶——原来是君茂哥哥!

    “爸爸,爸爸,你回来了?”两个小家伙高兴地跑了过来,他们围绕在顾风贤的身边。

    这封信捏在手里很有分量。金莉莉连忙拆开了已经稍微有点褶皱的信封,她目不转睛地翻着信纸,发现足足有五页那么多!

    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顾风贤也牵着顾美走了过来,而顾凯此刻正不守规矩地骑在他父亲的脖子上玩耍呢。

    金莉莉完全没有在意,她和顾风贤靠在一起翻阅着一页又一页的白色信纸。

    字迹是翡翠绿的颜色,这强烈地刺激着金莉莉的眼睛,她感到自己的耳朵在嗡嗡地发着响声,似乎就快飘飘欲仙……

    亲爱的莉莉:

    真是很抱歉,这封信回得有点晚,因为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不得不耐心点儿才行——好把它们全部处理完。首先,我要祝贺你,听说你才上市的作品集非常受欢迎,而我也有幸买了一本。今年年初,我因为工作的需要出差到城市里买的——哦,千万别怪我没来看你们,这次真的很急,我也只呆了两个星期而已。是因为——还真是不好意思——你兰昕姐姐怀孕了,而我就快要当爸爸了!我不得不经常在家里照顾她们母女俩。

    是的,是个女儿,虽然那些医生并不太愿意讲。但我根本就不在意,只希望以后顾凯可别欺负她,因为那个小淘气总是那么调皮,记得上次来你们家的时候,他老是粘着我不放,还一定要我同时演奏两种乐器给他听——天晓得一边吹笛子一边弹钢琴是什么感觉,况且我根本就不会,只有他老爸才有这样的搞笑天赋——我说得对吗,风贤?我知道你也在看这封信。说实话,我和兰昕还真是非常非常地想念你们,还有你们的孩子。

    如果当年金老爷没有接受我的话,也许,我就不会有今天的这种生活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觉得不可思议。我很感激他并没有责怪我,不止愿意把兰昕嫁给我,还把他的事业整个转交给了我。

    现在,你父亲正在外面跟刘警官打着高尔夫呢——我从金薇花园的三楼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从去年生日你们送了他一套高尔夫球具之后,他就在五月乡买下了一大片土地并成立了“高尔夫翡翠俱乐部”,总是在闲得没事儿的时候,找到刘警官一起打球。

    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现在刘警官可威风了,整个五月乡的警暑都是他在管——但他非常低调,我们一家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结婚生子。

    但不论怎样,他真的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我非常感激他,因为爸爸的事。

    再过不久,我爸爸的刑期就满了,我深深感觉到,他已经忏悔了。当他知道兰昕怀孕了的消息之后,不知道有多高兴呢!等爸爸出狱后,我和兰昕会考虑在城市里买套房子把他安定下来,他有属于自己的路。

    然后呢,我们还会买一套新房自己住——但这还在商议之中,不过,可以事先给你们透露一下。

    莉莉,我很感谢你们没有再生我父亲的气,特别是风贤,谢谢你让我妹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们在这里也过得很好。当然,我知道你还是很担心你大妈——确实,那次的事件对她打击很大,虽然之后她带着香栩姐姐离开了五月乡,很长一段时间都下落不明。但前几天听你父亲说,她后来又嫁给了一个诚实又顾家的男人,那个人很疼大妈和香栩姐姐,一家人过得非常幸福。

    莉莉,你可以安心了,因为——金薇花园也终于得到了它该有的平凡生活。

    何妈还老是惦记着你,她现在虽然没力气再打扫房子了,但她很会织毛衣——我把她给你们织的那两份也寄了过来,但可能要隔一段时间才会收到。你知道的,五月乡也是这几年才开始与外界有了邮件与包裹的互动。这也难为你们了,每次回五月乡都要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相信在以后的将来,这里会完全与外面的世界接轨——等公路开通了,五月乡就真的不会再是一个秘密了。

    只要知道你们生活得很好,我就放心了。我会来看你们的,到时候一定会给顾美和顾凯带很多好玩儿的东西来。最后,我希望风贤的公司会越来越壮大,为了莉莉,你一定要身体健康,我和兰昕祝你们一家幸福!

    ——爱你的君茂哥哥

    金莉莉用手指来回摩擦着信纸,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她和顾风贤看完以后都笑了——开心地笑出了声,似乎那些事就发生在昨天一样。谁知,让时光这么一梳理,就晃荡到了今天——所有的爱与不爱,幸与不幸,终于都沉淀在了过去。

    “妈妈,我听爸爸说他以前可厉害了,背上有一条很深的伤口,可都死不了哦,是不是真的?”小家伙又开始吵闹起来,把金莉莉他们拉回到现在的生活里。

    “什么?你怎么可以对这么小的孩子讲这种话呢?”金莉莉两手交叉放在胸前,很恼火地说。

    “没……没有啊!你误会了,亲爱的。”顾风贤像一个大男孩一样狡辩着。

    “有,有,有,我也听爸爸说过的,我想知道爸爸为什么会这么厉害。”顾美在一旁扯了顾风贤的衣角。金莉莉不经又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大不了的,因为妈妈一直在给爸爸打气。”顾风贤揉了揉顾美的秀发,跟金莉莉一样乌黑亮丽,“不过,爸爸当时真的差点不行了,如果那个伤口再深个那么几毫米……”他小声地对两双好奇地大眼睛说。

    “风贤!”金莉莉突然说。

    “是!”顾风贤立马把头扭了过来。

    “今天天气很好,我们把孩子们带到院子里去玩玩儿吧!”金莉莉提起到。

    一家人高兴地来到了院子里,这里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外面过往的人流。金莉莉刻意选择了面对硬玉山这个方向的别墅——因为,只要她每天一走出房子,就可以想像金薇花园的亲人此刻正在干嘛。

    事实上,金莉莉一点也不后悔离开五月乡,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永远不会忘记那里曾是她的故乡。她知道,封建落后的思想固然不好,但那一片绿油油的淳朴与快乐,会永远流淌在她的血液里。

    她牵着顾凯和顾美的小手,高兴地在院子里说笑着,晒着太阳。孩子们吵着要到游泳池去游泳,顾风贤说没问题,带着孩子们下水去了。金莉莉则坐在浅水区的旁边,看着他们嬉戏打闹,感觉非常惬意。

    她完全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在渐渐靠近他们的房子……

    那个人依然有着一张英俊的脸庞,还是那么喜欢穿蓝色的上衣,虽然,他早已从青羽学院毕业——甚至,金莉莉刚刚才读到了他寄来的回信——他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一脸笑容地看着坐在游泳池旁边的金莉莉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但他还是在信里撒了一个小谎:其实,兰昕早已把女儿生了下来,她可爱的模样跟母亲非常相似。很久没有来探访他们一家人了。而且,他们的新家就在这附近。为了给金莉莉一个惊喜,他决定先不通知他们,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一起下了山,顺着这条他不再陌生与迷茫的道路,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门口,他热泪盈眶地看着那位莉莉小姐,感到欣慰。

    金莉莉仰头看着天空,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翡翠的气息,她惊奇地回眸,微风带去了她的祝福——

    甜甜的,她笑得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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