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Chapter 4：
“来来来，通知一下。同志们，近期区里面要对中小学展开消防应急演练和心理健康讲座，目前决定抽调何芷老师和徐佳老师作为高一年级学生讲座的讲师。时间定在下周一，消防演练结束后，下午2点学生们会在巴山中学的大礼堂集合。时间紧任务重，主体主要围绕青少年青春期容易产生的心理问题和引导孩子们对性有正确的认知。说起来大多数火灾可以好好预防，严防死守，但现在的孩子玩起火来也是不得了啊。两位老师这几天抽空好好准备下，讲座内容ppt尽早发给我看下。 ” 主任向连发机关炮一样噼里啪啦下达通知后，何芷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心里倒有了一丝期待。
“负责消防应急演练的单位是山城消防吗？” 何芷问到。
“对，怎么何老师也想学习下吗？” 主任打趣的反问她。
“呃... 学无止境，了解点也是好的，主任你看，中午附近才发生一起火灾，山城地势独特一到夏天又容易起山火，咱们办公楼楼层这么高，线路也有点老化，一到夏天哦容易短电，多学点也是有备无患嘛。” 何芷东拉西扯一大堆。
“那倒也是，那你顺便去看看上午的消防演练，回来后给我说说心得呗。” 主任原本以为何芷不会接招，但没想到，何芷轻松愉快的应承下来。
开完会，下午没有预约，何芷依次回访了之前的几位来访者，除了其中一个女孩儿情况不太好，其他人都在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对于这个女孩儿何芷比较上心，或许是所经历的事情类似，何芷更容易对她产生共情。
女孩预约了下周见面，地点不在机构，在山城一处历史悠久的游乐园。何芷欣然答应。
用空闲的时间做了一大半ppt后，到点下班，何芷感觉有点疲惫，合上电脑准备回家在好好的梳理一遍内容。
进入地库坐上座驾，排队驶向出口，冰冷机械的女声发出播报，“停车时长9小时28分，请支付停车费用20元。”
打开手机扫码付费，她在默默在心里鄙视了下不肯报销停车费的主任。
开出去没过十分钟，何芷那辆芳龄5岁的二手polo车在立交桥上缓缓的踩下刹车，导航提示前方路段有追尾事故发生，一排一排红色的尾灯堆积在前方，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中午那个坚实的胸膛，和那张在梦里反复出现多年的脸，短暂的深呼吸两次后，点开收藏已久的歌单播放那首循环多年的《日落大道》。
她还记得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一个高三的傍晚。何芷逃了晚自习和几个朋友骑着单车在海城的环海公路上飞驰。
而此刻坐车里的何芷，被渐沉的夕阳从挡风玻璃投进来的光芒照的温暖，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暖黄色蔓延，空气在其中跳跃。。
歌曲进行到中段，只剩乐器solo，她曾经好奇的查过旋律中那段独特的带有异域风情的笛声，“苏格兰肘风笛。”她自言自语。很独特的乐器，但也很可惜，爱尔兰当地基本没有年轻人在学习传承了。
堵车终于缓解，自由空旷洒脱的旋律铺满她前方的道路，何芷右转走上匝道，视野宽阔，伴随着尾声她有那么些追着落日在拉斯维加斯沙漠公路上奔驰的错觉，山城高低错落的楼房星星点点的灯火，成为日落下的点缀。
回到家何芷心情有些放松，冰箱里剩下的食材还足够做一餐便饭，正是苦笋的季节。
“苦笋滑肉汤在加一个炝炒蕹菜。” 她小声嘀咕着，换了衣服开始清洗食材，水流从她手中划过，食材上沾附的泥巴被稀释在洗菜盆里，何芷终于有些怀念生活了十年的海城的那片蔚蓝。
拧动阀门，火焰蹿出，菜籽油断生，油锅滚烫。先行的蒜瓣和干辣椒段带着水渍在锅里冒着细密的小泡和叫嚣，接着再倒入蕹菜翻炒。何芷的家乡和山城的人，好像都特别喜欢吃这个蔬菜，这些年饭桌上，总也少不了它，像是提醒着何芷，不要忘记故乡。
菜炒了一半，何芷来了电话，屏幕上显示着：哥哥。
电话接通后，何芷用脚趾也能想到，迎接的是周然的口诛笔伐。
“阿芷，你家是进了强盗还是田螺小伙？怎么灯还亮着，要不要我帮你报警啊？” 周然语气调侃。
何芷想起下午应付周然那句晚上有事儿，自然的又回复到：“我临时又没事儿了，我在家呢，刚炒好菜，你在楼下？” 何芷一边关火装盘，一边换下围裙擦了擦手。
“不在楼下，我还能在你28楼高空的窗外啊？” 何芷听到这句话周然大翻白眼的表情已经浮现在她眼前。
“duang！” 何芷报复似地用锅铲敲击了下锅底，发出的声音传到周然手机那端，震的他差点没把手机甩飞。
“你完了！” 随后周然快步走向电梯。
门半开着，餐厅靠近进门处，何芷已经摆放好餐具，坐在位置上等他。
周然也同样穿着一件白衬衫，西装外套随意的搭在臂弯上，从外观上看，是个温和气质尚佳的偏偏少年，外人很难想象他尖酸刻薄起来的时候，反差有多大。
周然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何芷在里头应答：“还敲什么门啊，搞得这么客气。”
换好鞋子，他径直走到餐桌与何芷对坐。“你这小孩，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25岁了哥。” 何芷夹起一片苦笋细细咀嚼，嘴里含糊不清的抗议。
“不管多大，你都是小孩子。 ” 周然伸手敲了敲她的头。“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说什么？” 何芷微微抬眼，一脸茫然。
“你助理跟我说，她帮你找到了当时救你的那个男孩儿，听说，现在是个消防员？”
“嗯。”
“那也不枉你来山城发展了。” 周然起身在岛台上取出一只玻璃杯，四下环视着，隔了半天，又问何芷，“你成天就喝饮料？饮水机里矿泉水都空了。这怎么行？”
“你知道的，我喜欢可乐，不喜欢喝矿泉水。” 何芷放下碗筷，起身添饭。 “你不饿吗哥？菜都要凉了，快来吃饭。”
何芷讨厌矿泉水的原因很简单，喝的太多，喝的伤掉了。那一年身处震中的何芷，等来了救援。一批一批的爱心物资也在震后两三天里逐步到位，最多的是民间爱心人士或企业捐赠的水，生命之源。各个牌子的矿泉水堆积成一座座小山，伤势相对较轻的何芷被安排每日分发这些物资给其他群众。 塑料瓶包裹着透明液体，在震区的暴雨或烈日下伫立着，等待着滋润一下谁干涸的心。
“见到他了？” 周然接过何芷递过来的碗，回到位置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夹菜。
“见到了，今天他还救了我。” 何芷有些心虚。
周然听到这句话瞳孔一震，“什么救你？”
“就今天中午那场火灾，我在电视上看到他了，我去了现场，想见见他。没想到有根钢筋从楼上掉下来了，他冲过来把我扑开的。”何芷提起这场惊心动魄倒是平静如水。
“你真够可以的！ 那种地方你跑去添乱！你要是出事儿了我们怎么办？爸妈怎么办！” 周然碗筷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很是生气。
“不是没出事儿嘛，我以后不了，好不好，别生气嘛！ ” 何芷见状开始撒娇。
“有没有受伤？阿芷，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知道吗？ ” 周然语气软下来，“以后，绝对不能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去，有事情先给我打电话。”
“我没事儿，小擦伤，都处理好了。” 何芷拉开衣袖给他看了看伤口处，随后保证道：“我知道啦哥,喏，吃肉。”
“你啊，看到你一点一点好起来，哥真的开心，但有时候总觉得，你要离我们很远了，阿芷。” 周然突然搞的有点伤感。
“我永远是哥哥的妹妹，周爸周妈的女儿，能远到哪里去呢，现在交通这么方便，等国庆节，咱们一起回海城好吗？”
“好!”
“哎，对了哥，我可能有个来访者后续需要你的帮助，关于出轨离婚的案子，你们律所有律师擅长吗？”
“有倒是有，但是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对方跟我们详谈下。”
“她的经历很糟糕，价格方面，你一定要多多优惠！”何芷放下碗筷，双手合十做乞求状。
“行，免费辩护都行。” 周然漏出大牙傻笑，眼前的妹妹和才到他家时的那个怯生生的豆芽菜，好像有了天壤之别。
“来来来，通知一下。同志们，近期区里面要对中小学展开消防应急演练和心理健康讲座，目前决定抽调何芷老师和徐佳老师作为高一年级学生讲座的讲师。时间定在下周一，消防演练结束后，下午2点学生们会在巴山中学的大礼堂集合。时间紧任务重，主体主要围绕青少年青春期容易产生的心理问题和引导孩子们对性有正确的认知。说起来大多数火灾可以好好预防，严防死守，但现在的孩子玩起火来也是不得了啊。两位老师这几天抽空好好准备下，讲座内容ppt尽早发给我看下。 ” 主任向连发机关炮一样噼里啪啦下达通知后，何芷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心里倒有了一丝期待。
“负责消防应急演练的单位是山城消防吗？” 何芷问到。
“对，怎么何老师也想学习下吗？” 主任打趣的反问她。
“呃... 学无止境，了解点也是好的，主任你看，中午附近才发生一起火灾，山城地势独特一到夏天又容易起山火，咱们办公楼楼层这么高，线路也有点老化，一到夏天哦容易短电，多学点也是有备无患嘛。” 何芷东拉西扯一大堆。
“那倒也是，那你顺便去看看上午的消防演练，回来后给我说说心得呗。” 主任原本以为何芷不会接招，但没想到，何芷轻松愉快的应承下来。
开完会，下午没有预约，何芷依次回访了之前的几位来访者，除了其中一个女孩儿情况不太好，其他人都在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对于这个女孩儿何芷比较上心，或许是所经历的事情类似，何芷更容易对她产生共情。
女孩预约了下周见面，地点不在机构，在山城一处历史悠久的游乐园。何芷欣然答应。
用空闲的时间做了一大半ppt后，到点下班，何芷感觉有点疲惫，合上电脑准备回家在好好的梳理一遍内容。
进入地库坐上座驾，排队驶向出口，冰冷机械的女声发出播报，“停车时长9小时28分，请支付停车费用20元。”
打开手机扫码付费，她在默默在心里鄙视了下不肯报销停车费的主任。
开出去没过十分钟，何芷那辆芳龄5岁的二手polo车在立交桥上缓缓的踩下刹车，导航提示前方路段有追尾事故发生，一排一排红色的尾灯堆积在前方，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中午那个坚实的胸膛，和那张在梦里反复出现多年的脸，短暂的深呼吸两次后，点开收藏已久的歌单播放那首循环多年的《日落大道》。
她还记得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一个高三的傍晚。何芷逃了晚自习和几个朋友骑着单车在海城的环海公路上飞驰。
而此刻坐车里的何芷，被渐沉的夕阳从挡风玻璃投进来的光芒照的温暖，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暖黄色蔓延，空气在其中跳跃。。
歌曲进行到中段，只剩乐器solo，她曾经好奇的查过旋律中那段独特的带有异域风情的笛声，“苏格兰肘风笛。”她自言自语。很独特的乐器，但也很可惜，爱尔兰当地基本没有年轻人在学习传承了。
堵车终于缓解，自由空旷洒脱的旋律铺满她前方的道路，何芷右转走上匝道，视野宽阔，伴随着尾声她有那么些追着落日在拉斯维加斯沙漠公路上奔驰的错觉，山城高低错落的楼房星星点点的灯火，成为日落下的点缀。
回到家何芷心情有些放松，冰箱里剩下的食材还足够做一餐便饭，正是苦笋的季节。
“苦笋滑肉汤在加一个炝炒蕹菜。” 她小声嘀咕着，换了衣服开始清洗食材，水流从她手中划过，食材上沾附的泥巴被稀释在洗菜盆里，何芷终于有些怀念生活了十年的海城的那片蔚蓝。
拧动阀门，火焰蹿出，菜籽油断生，油锅滚烫。先行的蒜瓣和干辣椒段带着水渍在锅里冒着细密的小泡和叫嚣，接着再倒入蕹菜翻炒。何芷的家乡和山城的人，好像都特别喜欢吃这个蔬菜，这些年饭桌上，总也少不了它，像是提醒着何芷，不要忘记故乡。
菜炒了一半，何芷来了电话，屏幕上显示着：哥哥。
电话接通后，何芷用脚趾也能想到，迎接的是周然的口诛笔伐。
“阿芷，你家是进了强盗还是田螺小伙？怎么灯还亮着，要不要我帮你报警啊？” 周然语气调侃。
何芷想起下午应付周然那句晚上有事儿，自然的又回复到：“我临时又没事儿了，我在家呢，刚炒好菜，你在楼下？” 何芷一边关火装盘，一边换下围裙擦了擦手。
“不在楼下，我还能在你28楼高空的窗外啊？” 何芷听到这句话周然大翻白眼的表情已经浮现在她眼前。
“duang！” 何芷报复似地用锅铲敲击了下锅底，发出的声音传到周然手机那端，震的他差点没把手机甩飞。
“你完了！” 随后周然快步走向电梯。
门半开着，餐厅靠近进门处，何芷已经摆放好餐具，坐在位置上等他。
周然也同样穿着一件白衬衫，西装外套随意的搭在臂弯上，从外观上看，是个温和气质尚佳的偏偏少年，外人很难想象他尖酸刻薄起来的时候，反差有多大。
周然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何芷在里头应答：“还敲什么门啊，搞得这么客气。”
换好鞋子，他径直走到餐桌与何芷对坐。“你这小孩，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25岁了哥。” 何芷夹起一片苦笋细细咀嚼，嘴里含糊不清的抗议。
“不管多大，你都是小孩子。 ” 周然伸手敲了敲她的头。“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说什么？” 何芷微微抬眼，一脸茫然。
“你助理跟我说，她帮你找到了当时救你的那个男孩儿，听说，现在是个消防员？”
“嗯。”
“那也不枉你来山城发展了。” 周然起身在岛台上取出一只玻璃杯，四下环视着，隔了半天，又问何芷，“你成天就喝饮料？饮水机里矿泉水都空了。这怎么行？”
“你知道的，我喜欢可乐，不喜欢喝矿泉水。” 何芷放下碗筷，起身添饭。 “你不饿吗哥？菜都要凉了，快来吃饭。”
何芷讨厌矿泉水的原因很简单，喝的太多，喝的伤掉了。那一年身处震中的何芷，等来了救援。一批一批的爱心物资也在震后两三天里逐步到位，最多的是民间爱心人士或企业捐赠的水，生命之源。各个牌子的矿泉水堆积成一座座小山，伤势相对较轻的何芷被安排每日分发这些物资给其他群众。 塑料瓶包裹着透明液体，在震区的暴雨或烈日下伫立着，等待着滋润一下谁干涸的心。
“见到他了？” 周然接过何芷递过来的碗，回到位置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夹菜。
“见到了，今天他还救了我。” 何芷有些心虚。
周然听到这句话瞳孔一震，“什么救你？”
“就今天中午那场火灾，我在电视上看到他了，我去了现场，想见见他。没想到有根钢筋从楼上掉下来了，他冲过来把我扑开的。”何芷提起这场惊心动魄倒是平静如水。
“你真够可以的！ 那种地方你跑去添乱！你要是出事儿了我们怎么办？爸妈怎么办！” 周然碗筷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很是生气。
“不是没出事儿嘛，我以后不了，好不好，别生气嘛！ ” 何芷见状开始撒娇。
“有没有受伤？阿芷，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知道吗？ ” 周然语气软下来，“以后，绝对不能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去，有事情先给我打电话。”
“我没事儿，小擦伤，都处理好了。” 何芷拉开衣袖给他看了看伤口处，随后保证道：“我知道啦哥,喏，吃肉。”
“你啊，看到你一点一点好起来，哥真的开心，但有时候总觉得，你要离我们很远了，阿芷。” 周然突然搞的有点伤感。
“我永远是哥哥的妹妹，周爸周妈的女儿，能远到哪里去呢，现在交通这么方便，等国庆节，咱们一起回海城好吗？”
“好!”
“哎，对了哥，我可能有个来访者后续需要你的帮助，关于出轨离婚的案子，你们律所有律师擅长吗？”
“有倒是有，但是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对方跟我们详谈下。”
“她的经历很糟糕，价格方面，你一定要多多优惠！”何芷放下碗筷，双手合十做乞求状。
“行，免费辩护都行。” 周然漏出大牙傻笑，眼前的妹妹和才到他家时的那个怯生生的豆芽菜，好像有了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