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暗恋呢?

    大概是宋榆在泛黄的日记本写下。

    “今天班级排《黄河大合唱》的节目哎,我竟然有机会坐在你座位上,不过我不小心折了你的书角,对不起对不起,给你折回去了哦。”

    “今天测试八百米,你跑完又吐又腿抽筋,看的我好心疼,可是什么也做不了,我连递给你纸巾,安慰的勇气都没有。”

    “怎么又要我去取作业啊,真的好累好累,不过发完全班的练习册才能亲手递给你一本,真是好累,不过已经很开心啦。”

    “今天早点去值日!嘿嘿,可以借机多看你两眼喽。”

    “失眠了,头好疼啊…想吐,胸口也闷闷的。”

    “跟着朋友偷偷借酒消愁,我的乖乖女形象啊。也对,我从来不是外表看起来坚强善良而单纯的小雏菊,不过是一碰就碎且向往自由的玫瑰花。”

    “外面放起了烟花,如果你在身侧就好了。”

    “是不是我长得不太好看,不够瘦,学习不够好,性格不够积极向上,所以你不喜欢我…,好,明天开始减肥!”

    “都说写上林赋,得心上人,我花了整整六个小时写完了哦。什么嘛,都是骗人的。”

    ……

    宋榆日复一日的独白,仿佛从未产生过放弃的想法。直到某一天,枯燥的政治课被打断,班主任叫宋榆到办公室谈话。

    “知道我叫你来为什么吗?”班主任虽面不改色,但语言犀利惹得宋榆眼圈泛红。她磕磕巴巴应道:

    “不…不知道。”

    班主任看着泪眼朦胧的宋榆,轻叹了一口气,说:

    “你那些事我都知道了。干嘛把自己搞那么卑微呢?许多科任老师都和我说,宋榆这孩子长得好看,学习也好,性格也好,除了声音小,各方面都真好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是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以后考个好大学,比梁钐好的一抓一大把…”

    宋榆听后回到班级,剩下的课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有眼泪一滴一滴打在书上,她想了很久很久,最终决定,放弃吧。

    她再也没有打开空荡荡的聊天框,再也不会发全班的作业只为递给他,再也不会做那些自我感动的无用功,只是在夜晚失眠之时打开日记本,边流泪变写下所感所想。

    爱而不得是人间常态,可接受太难了。

    那般苦涩的日子持续了整整半年,宋榆将一切深埋心底,尽管压抑的身体不适,尽管焦虑的伤害自己,尽管自卑的情绪答到极点,她始终不愿再向人诉说。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对一切淡漠,变得悲观。

    也许是上天也开始心疼她,于是制造了偶然。

    偶然梁钐的朋友登他的微信,打开了宋榆的聊天框,阴差阳错的聊上了。

    宋榆的语气很淡然,因为对面上来就承认了自己不是号主,并且在他打扰的众多人之中,只有宋榆知道他是冒牌货。至于原因,也仅仅因为之前宋榆关注了梁钐的抖音,上次也是他朋友刚好登了梁钐的号,给她发了私信。

    就这样,宋榆也把他当做朋友般说了一些话。他也猜到宋榆喜欢梁钐,喜欢梁钐的人真的很多,在他朋友眼中不过平常。只是最后,他给她留了一句话:

    “看你压力大,也睡不好觉。给你开一剂良药吧,别喜欢任何人,因为在我提到你喜欢他后,你话就变少了。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等成年以后吧,他这个人清醒且目标性很强,你可以先和他做朋友。”

    宋榆看着这句话出神了许久,最后应了声便道了别。可她连提出与梁钐做朋友的勇气也没有。

    “那个,我朋友昨天打扰到你了吧?”第二天,梁钐找宋榆解释道。

    “嗯,没关系的。”

    “他说你有话要和我说?什么话。”

    “啊?”宋榆懵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那个,我们可不可以当朋友啊。”

    “当然可以啊。”

    “真的吗?”

    “真的。”

    宋榆心里一阵雀跃,开始在心底暗暗感激他的朋友。

    一次城里烟花大会,几乎全城的人都在那晚赶到河边观赏。宋榆和林依一帮人准备从商场吃完饭后一起去。

    “梁钐他们也要去看啊,听说他们在广场那边看。”林依漫不经心道,却被宋榆记下。

    “我们也去那边看吧,视野好…”

    就这样,宋榆一伙人匆匆赶往广场,所有人走走停停,只有宋榆一路小跑,把大家落了一大截。

    她想见他,想跟他一起看烟花。几乎绕了半个城,因为交通不便,交警封了路,她们只能徒步过去。

    平常跑两步都嫌累的宋榆此刻只想见到他。顾不得那么多的。直到赶到后,她顿然,周围拥挤的全部是人,她被淹没于人海,最后也没能见到梁钐。

    郁郁寡欢的看完烟花后,宋榆在朋友圈看到了小鹏发的视频,内容是采访梁钐为什么不喜欢看烟花,

    “我喜欢月亮。”

    与此同时,也在看视频的林依惊呼:

    “月亮,他也喜欢月亮啊,宋榆,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人和你一样有奇葩喜好。”

    宋榆怔住良久,月亮,她别提多喜欢。无论天气酷暑严寒,只要能看到月亮,她都会特意换衣出门。

    宋榆实在享受一个人在夜晚看着月亮,沉默不语,仿佛月亮上有她向往的一切。听到梁钐也喜欢月亮,这在她朋友中不被理解的喜好,却在此刻有了归属。

    不一会,小鹏给宋榆发了微信

    “你还喜欢梁钐吗?”

    “?为什么问这个。”

    “你就说吧。”

    “喜欢”

    宋榆即便不解,还是大大方方承认了,两年来,她从未放下,即便被拒绝后的这半年,她也难以释怀。

    男生一群人正在一起玩,小鹏悄然偷偷拉开梁钐,将自己和宋榆的聊天记录递给他:

    “我说,人家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给个机会?”

    梁钐也愣了,他没想到这么久过去,她还没放弃。于是留下一句:

    “说过成年前不谈,太小我没有办法负责,而且也不成熟。如果以后她还喜欢的话,会的。”

    宋榆思绪飘散的回到家,才发现梁钐给她发了许多信息。

    说好成了朋友以后,梁钐逼她说不喜欢自己了,又每天消息轰炸。

    “我每天这么烦你,你不生气?”梁钐不解的问。

    “不会啊。”

    宋榆怎么会生气,他每次给她发消息,她都很开心,睡觉也会开铃声,永远秒回每一条。只不过,宋榆小心翼翼的斟酌每一个字,每次看起来都无比冷漠。

    梁钐好似被感动了般,减少了打扰的次数,不过开始分享生活,题目,和一些思考。

    在那之后,在学校,梁钐也会找宋榆聊天,询问她八百米跑了多久,帮忙扔橘子皮,给她巧克力,站在桌边给她讲题,拜托宋榆把作业发给他。。这些看起来不过平常的小事,却在同学的起哄下变了味道。

    宋榆从来不记作业,但因为梁钐需要便每天开始记,即便是在学校早已写完。

    ……

    体育课的时候,跑圈回来做准备活动,宋榆是最后一个跑回来的,体育老师调侃道:

    “哟,宋榆最后一个回来的啊?”

    宋榆不好意思的笑笑,小步跑回队伍。而后张晗一脸吃瓜的说:

    “刚刚梁钐听到体育老师说你后转过来笑的可灿烂了…”

    解散后老师让男生练平板支撑,女生围观。宋榆悄悄躲到林依身后,看着梁钐。一个女生看着宋榆笑了笑,大喊道:

    “哇,宋榆来看梁钐了哎!”

    宋榆顿时一抖,刚要解释就听到体育老师从身后走过来,说:

    “啊?宋榆在看梁钐啊!”

    大家笑作一团,只有宋榆脸红的不行,低下头想找个地缝。

    ……

    由于宋榆体育实在不好,梁钐花了一天时间劝她加入体育班。于是宋榆妥协了,拉着林依一起。

    体育班人不多,不过周末也能见到梁钐,她真的很高兴。

    一次梁钐给宋榆发信息,说他在窗边打电话,看到了正在过马路的她。宋榆想了想,多带了瓶水,小心翼翼的给了梁钐,从那以后,她便常常给他带水。梁钐给她转了钱,告诉她,不要做亏本的买卖。

    不过在体育班,有年级第一的女生,她和梁钐他们玩得很好,摸头打闹时常有,宋榆心里一阵酸涩。

    那天体育班下课已经晚上八点多,公交车早已结束最后一班,凛冬的夜晚寂静无声,车站只剩下梁钐,宋榆和林依三个人。林依看到还有一秒变红的红绿灯急匆匆就跑了过去,宋榆还没反应过来,林依已经到了对岸,车站只剩下宋榆和梁钐。

    尽管他们在微信聊的不错,但宋榆还是不敢和梁钐说话。两个人站在车站的角落,林依站在对岸吃瓜般的掏出手机拍照。

    梁钐系好鞋带后走了过来:

    “你是被她抛弃了吗?”

    宋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转身看到灯变绿,直接冲到对岸,结束了对话。

    回到家后,梁钐又找宋榆在微信上说了很多,他在和家人聚餐,外面好冷,结束后很晚了,外面好黑,有点害怕,像有鬼。

    梁钐好像都忘记,之前他吐槽宋榆

    “你这小胆子。”

    宋榆只会回应梁钐的分享,却从不主动说什么,她害怕他不愿意听,害怕得不到回应,害怕言多必失,所以永远不说。

    ……

    疫情原因变成了网课。梁钐和宋榆的交流也多了起来,不过他向她坦白了一件事,他欺骗了她很久,但宋榆还是选择原谅。梁钐承诺任劳任怨,绝不对宋榆发脾气。于是梁钐会耐心的给宋榆讲题,叫她小朋友,劝她早点睡,问她为什么不开心,帮她解决失眠,焦虑,自卑,凌晨睡不着打电话下棋,发好看的烟花代码,互道晚安,监督学习,每天互相说都在做什么,一起看世界杯,打电话叫起床,一起打游戏,聊未来聊身边聊好多好多…

    宋榆以为,念念不忘,有了回响。就连身边的人也这么觉得,他的兄弟,她的闺蜜,都在撮合他们,甚至送上祝福。

    可是后来宋榆发现,他分享的日常也分享给了别人,他对她的好,也对了别人,打游戏,也会带上别人,也许就是她想多了,他们真的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后来小鹏又找到宋榆,发了他和梁钐的聊天记录:

    “我当时被她的真诚所打动,只是我每次好心情的时候找她说,好心情瞬间没了。”

    宋榆看着这句话,一时语塞。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的消息,每次只一个表情包打发。

    这时,宋榆另一个关系十分好的朋友文文出现了,她会教宋榆怎么回复梁钐信息。可那些话轻浮了些,宋榆不愿意,她又抢宋榆的手机发出去。

    那段时间,宋榆真的很难过,就好像,她在夜里观赏最爱的月亮,看着月光洒下一地银白,然后有人突然闯入,拉上窗帘,告诉她那不是你的月亮。

    而文文和梁钐也是关系较好的朋友,他们也常常聊天,可文文总在宋榆面前和梁钐聊,就好像告诉她,你不会说话我会,我可以和他聊的很好而你只会终结话题 。

    宋榆以为她想多了。但真心话最好的异性文文会说梁钐,心动瞬间会说梁钐,几个人一起打游戏会选辅助一直跟着梁钐,在学校从隔壁班过来坐在梁钐旁边问题,会给梁钐分享生活,会当着宋榆的面说梁钐和别人好甜。

    可她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知道宋榆有多么难受,明明知道宋榆多喜欢梁钐,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

    一个人的时候,宋榆压抑胃里的翻江倒海,强忍着头疼,躺在床上,任由眼泪流下。时间久了,她快扛不住了,便请假去了医院。结果是精神压力大压迫脑神经,气血不足等等,应该调整心情,改善睡眠。连续喝了一段时间的中药,苦的宋榆边喝边吐,但中药哪里有心里苦呢。

    过段时间,宋榆的身体仍然没有改善,父母便给她换了西药。正常剂量是一天两瓶。

    那晚林依,文文,宋榆和梁钐四个人一起打游戏。文文一如既往只跟着梁钐,宋榆只是看着,什么也没说,离他们远远的自顾自打着敌人。

    对面三个人都集中在宋榆附近,可是宋榆只有一个人。直到梁钐来支援,后面跟着文文。他会给文文报仇,宋榆呢,仿佛至始至终只是局外人,于是她默默退出了游戏。二十分钟结束了,她再次打开游戏,刚刚那把已经结束了,没有人关心她为什么突然退出游戏,只有梁钐和文文又开了一把,深深映在宋榆眼里。

    宋榆关上手机,身边空气也安静了一瞬。就好像过年的时候一样,外面人声鼎沸,热闹喧嚣,烟火向星辰,而宋榆只身在房间,一个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沉默作罢。

    她默默拿出仅剩的十瓶药,刚刚好超五倍剂量,可以致死。

    明明从前那般热爱生活,明明从前积极乐观,明明永远是小太阳的宋榆,又从什么时候变成如今这副摸样。

    自卑,焦虑,恶心,失眠,头疼,无时无刻想哭,无时无刻想逃离,结束生命,结束让她痛苦的一切。

    写好遗书,宋榆毫不犹豫的一口气喝下。这不是她第一次寻死,她是真真切切,熬不下去了。躺在床上,药液仿佛在身体里一点点吞噬着她,可她好像感受不到疼痛般,满心都在期待收获自由。

    窗户微开着,一阵风抚过,桌上的纸被轻轻吹起,上面清晰印着滴滴未干的泪痕,还有宋榆强忍发抖的手写下的话:

    “梁钐,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那年不经意的抬头,忽而撞入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眼,从此我的世界不再平静,狂风骤雨席卷而来,毫无抵抗之力。曾经天真的以为会雨过天晴,只是身处深渊的我,又如何触及另一个世界的月。你站在人潮汹涌之中,我被过往的人群淹没,无能为力,可就是真的无能为力。我累了,真的好累好累啊,那就再见吧,哦不,不要再见了。”

    ……

    事与愿违,药液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效果,宋榆仅仅昏迷一段时间,加上难受许多天,但并没有失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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