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面教学楼异常的吵闹,一楼站满了人,外面还有队伍逐渐地往那儿走去,原本就略显拥挤的长廊此刻无法容纳这么多人,外面的队伍只好顶着烈日等待。

    徐念妤靠在长廊一侧的把手处,栏杆被她提前擦过,但人来人往免不了蹭到别的地方。

    最前面的队伍已经在里面慢慢移动,而这边还堵住无法向前,徐念妤和张宣紧紧挨着,抱着她的胳膊问:“你领带呢?”

    张宣惊讶地啊了声,抬胳膊抹了抹领带下方空空纽扣,她叹了口气,“忘楼上了,我去拿。”

    距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学校为了统一整个学校的证件照,特意让外面的人到学校给她们拍摄,大太阳的就是为了做这件事。

    炎热的天气使徐念妤额头上冒汗,鼻尖也有汗珠,手背随意抹掉后,又抬头望向旁边的同学。

    “你这行不行啊,领带哪有这样系的,碰一下就掉了。”

    “不是,我看书上就是这样弄的,但上手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你这话说的,书上的公式都给你了,那你做卷子怎么用不上还乱写一通。”

    “闭嘴吧你,说得我头疼,刚想起来的步骤就被你打断,干脆你别弄了,直接不带领结拍照。”

    几个男生在上手弄领带,徐念妤旁边的时津手中还拿着,一点系的意思都没有。

    感受到有视线放在身上的时津偏头,他漆黑的眼眸盯着徐念妤,随后放到身前系好的领带上,低沉着声音说:“学委,你这领带弄得挺好看啊。”

    徐念妤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领结,不大好意思说:“还行吧。”

    时津手指卷着领带,没有下一步动作,然后和徐念妤同样的姿势靠在把手处,高她一头的人,看起来也廋很多。

    前面长廊慢慢地空出来,队伍也朝那走去,正是白玉兰凋零的时候,徐念妤最喜欢的就是玉兰,洁白纯净。但鲜花有盛开就会有凋落,如同人一样。

    徐念妤挪动着脚步,前面一个班都已经好了,但张宣还没从三层下来,按理说速度没那么慢。

    心里寻思着,下一秒张宣人就出现在她面前,呼哧地说:“赶紧毕业,这楼梯爬得我累死了,还不让坐电梯。”

    “丢三落四的后果就是多趴楼梯。”徐念妤笑呵呵地说道,然后接过她手中领带,绕过脖子随便两下,十几秒的时间,一个蝴蝶结领带就在张宣脖子下。

    张宣看到后心满意足说:“果然,还得是你来帮我弄,昨天我在家练了半天,还是很难看。”

    旁边时津的视线放在徐念妤身上,眼睛往旁边树木一瞥,嘴角笑了笑,然后转身继续和同学聊天。

    距离徐念妤班级也就剩下十几个人,前面的人老师在看学生有没系好领带,还没仔细看就抓到一个。

    “时津,你那领带不会弄,让旁边同学帮你。”

    教导主任指着时津那个方向,徐念妤自然也是被殃及,众多目光都往他们这边放,被点名的人没有一丝丢脸,反而是身旁的人都默默地低下头。

    徐念妤转头望向时津,见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和同学说话,靠在扶手处的胳膊微微移动,在靠近他的身边后停下来,又悄悄地挪回去一点位置。

    在徐念妤犹豫的瞬间,快轮到自己班级,张宣已经先一步进入到教室里,她注视着前面几人的背影,然后回头拍了拍时津手臂,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那个,领带要我帮你系吗?”

    时津停止说话,侧过身把缠绕在手掌心的领带递给她,然后毫不客气地说:“谢谢了。”

    没想到时津这么快就答应,徐念妤有些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把领带解下来,捋直后准备帮他联系上去。

    “往前挪点,到边上系。”时津绕过徐念妤走到长廊的最后,一墙之隔挡住了后面同学,徐念妤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领带在她手上微微晃动,实际是手指在颤抖,她紧张地吞咽口水,双手领带举过时津头顶,放到肩膀处,把衣领立起来,领带贴近脖子,领子再重新折叠回去 。

    领带左右有些偏差,十字交叉一个结,两边都拉紧捏着右边一个角,从上面绕一圈,小型蝴蝶结就好了,然后慢慢地往两侧拉伸整理。

    徐念妤注意力都放在打领带上面,弄完后她松开抓着领带的手,转身快速去找张宣,两侧碎发挡住微红的脸颊,似乎是处于无人在意的角落,又是人声鼎沸中寻找的安静之地。

    时津捏了捏领口下方的蝴蝶结,得意地笑了笑,然后跟在徐念妤身后进入教室。

    “拍个照还这么大阵仗。”张宣看见徐念妤后小声嘀咕,整个教室一半的位置都是拍摄的。

    黑板前摆放着偌大的蓝色背影,两边一侧有巨大的反光板,另一侧有个竖立起来方形的拍摄用具,徐念妤认不出来,最前面就是摄像老师坐在相机前,给每个同学拍下高中时期在校的最后一张单独照片。

    徐念妤对于拍照没什么兴趣,所以轮到她的时候就是僵硬的摆完姿势,老师看到后觉得满意就结束。

    后面的时津却不同,站在那就展露出过人的自信,等前面人一走,他后脚就跟上去,坐在椅子上开始按照之前说的。

    “很好,可以了。”

    老师的说话声让徐念妤扭头望过去,但时津已经站起来往边上走,只剩下背影。

    她没能瞅见正在拍照的时津,只是后来在优秀学生那一栏里见到了。

    四月底的S市,天气不定,前一天大太阳,后一天又刮起风下雨,就像人的心情,时好时坏的。

    记忆如同碎片出现在徐念妤的脑海,然后拼在一起将事情凑齐,故事也浮现。

    喜欢偷听人们故事的月亮早已不见,似乎是在给两人留下时间。

    安静到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徐念妤想要起身离开这个不舒服的地方,总感觉有东西压在身上,却又找不到是什么。

    她来着裤子上的杂草,双手撑在两侧,手臂用力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站起来,盘腿久了,腿也就麻了,站在原地活动脚踝后,正打算转身离开,就听到时津开口劝说。

    “以后有危险的地方不要去了,事故和明天,你不知道哪个会先到来。”

    徐念妤停止转动脚腕,站在原处顶着时津的头顶,嗓子咳嗽了声,略带哽咽开口道:“这是我的工作。”

    正因为是工作,所以可以避免,本可以在办公室里坐着,为什么还要到这个偏远地方,安全着想不希望她再到依山。

    时津面色严肃,语气略带不耐烦地说:“你可以不来。”

    期盼许久的心没有得到应有的结果,反而是被当事人如同刀子般的话而割到,徐念妤紧闭嘴巴不再说话,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还坐在她旁边的人,从未见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徐念妤眼眶的泪水掉落在脸颊上,然后一滴滴地落在操场,无声地落泪,寂静的场地,她转身离开,等到走远点又小跑回宿舍。

    盘腿坐着的时津左手紧紧地握拳,指甲在掌心弄出痕迹,夜空下无法察觉到的血在慢慢往外流。

    回头望了眼奔跑的背影,等见不到后,又转回去,忽略掉了在他旁边的泪滴,仰头脸朝天空,风吹在上面,寒冷刺骨。

    回到宿舍的徐念妤反而没有泪水,她抹掉脸上的泪痕,通过转移视线和做其他事情来缓解心情,想要将刚才的事忘掉。

    电脑上是昨天拍摄的照片,徐念妤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疼,一个个手指甲中全是灰尘,拿着灭火工具的手全都黢黑,掌心也一样。

    艰苦的环境下,依旧守在灭火一线,没有人去退缩,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徐念妤心中想着,手指按着鼠标,下一张照片出现在她面前,出现了不属于他们拍摄的照片。

    半卧着在地上,后面烈火朝几人奔去,如同死神到地上抓人,身旁的管道也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半截,两截之间脱落,剩下顺着山势有要掉下去的一丝意思。

    照片很是模糊,但那微微抬起的脸,让徐念妤马上认出时津,脸上的疤痕并不会认错。

    她合上电脑不再去看,盯着洁白的墙壁深呼吸,照片所展示的远没有现实经历的可怕和畏惧。

    她向来畏惧死亡,那团火,就好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然后手指轻轻一挥,轻而易举就能把人抓走。

    她不敢再去细想,闭上眼睛捂住后怕表情的脸颊,颤抖的嘴唇和跳动的眼皮让她心生恐惧。

    凌晨徐念妤躺在床上还没有睡着,晚上的照片让她过于害怕,哪怕是没有风吹草动,她都感受到身旁似乎有东西。

    被子捂住整个身体,她缩成一团在里面打开手机音乐,调到最小声,然后在音乐中缓解自身。

    走廊外只留了盏灯,地上修长的身影存在许久,一动不动地在那里,任何角落都无法看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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