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因为有罗西南迪帮忙,以及炫耀刀功的外科医生,还有莫名其妙就开始争斗起来的草帽和摇滚歌手,万圣夜我们有一院子各式各样的南瓜灯,亮如白昼,非常壮观。

    为了防火,我往南瓜灯里放的是LED灯泡,最后检查一遍都亮着呢,放心地打开防盗系统出门。走到大门口发现好多人聚在那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罗、索隆和基拉站在一起,虽然还附带个德雷克但眼下可以暂时选择性无视。

    这不打个招呼简直死了都要后悔。

    “晚上好,轴心国的混蛋们。”

    “Servus。”罗已经基本上把我的地狱破梗当耳旁风了。

    索隆也只是哼了一声,但基拉提出异议:“我是苏格兰人,只是开意大利面店,不是意大利人。”

    “哦,那又怎么样呢?”我毫不在意。

    “我才是真的被牵连,”德雷克冷静地说,“土耳其和轴心国毫无关系,或者说在二战中——”

    “呦吼吼吼克拉丽丝!”

    我扭头看见挥着手朝我走来的布鲁克,转过脸对德雷克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是吗?”把布鲁克拉进这一小撮人:“同盟国达成——我说的是第一个版本。”

    “不好意思?”布鲁克明显没在频道上。

    “你说的是奥斯曼帝国吗?”德雷克时至今日还试图反抗我的地狱破梗,“可我是土耳其人。”

    “那照这么说纳粹德国关我德意志联邦共和国什么事?”罗甚至开始跟着浑水摸鱼。

    “那个,请听我——”这是一个无助的奥地利人。

    德雷克指着罗对我说:“两次都有他,你没发现吗?”

    “何止,”我啧啧称奇,“规模最大的十场战役德国打满了十场,真是……生命力旺盛。”真诚地问罗:“德国平均一个家庭生几个孩子够你们三十年里这么折腾?”

    “怎么,你惩罚我之前要参考一下数据吗,战胜国?”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乌索普大声说,“布鲁克有事找小克拉!”

    地狱之门暂时关上了。

    这是第一年在鬼屋过万圣节,所有常住人口都出门去溜达,所以我在大门口放了一个很恐怖的桶,里面装了满满的糖让孩子们自取,不过当他们伸手的时候桶口会冒出牙来咬他们的手指。

    机关是基德做的,牙是我从医院拿的假牙,非常用心地一颗一颗粘上去,还做了逼真的牙周病晚期牙床,相当恶心心。

    “真希望孩子们不要被鬼屋的名声吓到而不来拿我们的糖。”我感伤地叹出一口气,一边走一边热情地用鬼修女的打扮和路过的小朋友招手,欣赏他们尖叫跑开的反应。

    乌索普刚刚叫我怂恿着拿了一颗糖试试,举着被假牙咬伤的手指震惊地看着我:“你在门外放了个会咬人的桶,现在你担心糖送不出去?你不该担心回家时会看见一堆断了手的小孩吗?”

    “我又不是魔鬼!”我义正辞严为自己辩护,“顶多会像你一样咬个浅浅的口子,绝对咬不掉!”

    “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小克拉,你的儿子在万圣节被疯邻居的桶咬了手指,你会怎么办?”

    “俄罗斯人不怎么热衷过万圣节,但要按照德克萨斯的风土人情来说,”我回答,“我会拿出我的□□崩了那个混蛋。”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这个街区不要有第二个德州人。”乌索普表情安详地画了个十字再双手合十,然后随口一问,“对了,你们两个生了孩子要入什么国籍?”

    我和罗面面相觑,陷入了沉思。

    “呃?是这么为难的问题吗?”乌索普紧张起来,“算了算了,当我没问吧……”

    “看他们身上的性格特质吧,毕竟俄罗斯人和德国人的刻板印象差异还挺大的。”罗回答,然后顿住脚步保持了一个诡异的静止后,若无其事地恢复正常,“俄罗斯,我想。母系基因的力量真是惊人地强大。”

    “嗯?你刚才是去未来转了一圈儿吗院长?”我问他,“看到什么了?我们生了几个啊?长得像你还是像我?不好好交代就趁你睡觉给你结扎哦!”

    “别随随便便信口开河!”

    逗到了漂亮大夫,我满意地转回头,继续跟乌索普就刚才的问题闲聊:“其实我觉得还是看孩子自己的选择吧,或者入德国籍也不错啊,起码在国际关系上,德国的朋友可比俄罗斯的朋友多得多。”

    “但德国还有个债主,”罗戴着那个面罩有利于克制冷笑,“俄罗斯可没有。”

    我抬抬眉毛——呃,眉毛被妆盖住了:“理论上来说俄罗斯也是贵邦的债主,但谁叫我们不擅长卖惨呢?不过就中东地区目前的局势和抵抗之弧的发展来看,说不定哪天贵邦的债主就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借你吉言。”他瞥开眼小声嘀咕,“真有那么一天我在医院门口免费发三天肥皂。”

    “好了我要走了,”乌索普小跑着离开这个小团体,“在你们俩旁边多呆一会儿我觉得地狱之火已经舔到我的脚指头了。”

    今天的功德消耗任务告一段落。

    我挽着罗继续溜达,从路过的南瓜灯里掏了块巧克力吃,抬头看一眼我那汉尼拔造型的先生,收回了习惯性想要分享的手:“你是喜欢看我和别人聊天吗?”

    罗毫无被戳穿的慌张,非常坦诚:“好敏锐。”

    “不然我觉得你没必要招租,我看了你的账单流水,收租钱都没有菜钱高。”我扒拉扒拉下一个南瓜灯,拿了块片状的棒棒糖,“你喜欢听我和他们扯淡。”撕下糖纸,把棒棒糖从面罩口部的缝隙给他怼嘴里。

    “……你和不同人交谈展现出的样子都是不同的,特别是对一些关系一般甚至不太喜欢的人,”罗捻了捻棒棒糖的棍儿,“我喜欢听你挤兑人,又不想看见多弗朗明哥,只能退而求其次让江湖骗子和尤斯塔斯当家的充数了。”

    懂了,工具人。

    “刚才骨头当家的找你什么事?”

    不明白为啥他总是管布鲁克叫“骨头当家的”,可能因为布鲁克长得又瘦又高?

    “哦,布鲁克先生最近在筹备新的舞台剧,演《呼啸山庄》,”我说,“还问你有没有兴趣,上次公演大部分观众都很喜欢你这种野性还不克制的达西,他觉得收拾收拾演希斯克利夫好极了。”

    “得了吧,爱情的苦吃一次就行了,哪有翻来覆去找罪受的,”罗一口回绝,“傲慢与偏见姑且还是合家欢的喜剧,呼啸山庄那种恶毒残忍的故事就确实在要人命。”

    “布鲁克先生说会安排十四五岁的小演员演少年凯瑟琳和希斯克利夫,我们可以从互相折磨那儿开始演。”

    “你生怕杀我的刀太锋利是吗太太?”

    “是啊,我也跟布鲁克说了,说我先生可能承受不了那种强度的悲剧,问他有没有快乐一点儿的,限制级一点儿的,还跟他渲染了一下你身上的纹身有多漂亮不展示给全世界太可惜了,”我努努嘴,“他说目前还没有,但以后会考虑。”

    “那叫‘婉拒’,丽兹,你吓到他了。”罗叹了口气,“我说过把多弗朗明哥送来的那些碟片都扔掉,你偷偷看了?”

    “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呢,哪天你看见账单上出现奇怪的商品不要惊慌哦。”

    “我今年才二十七岁,不想太早被打开门。”

    “男性四十岁以后○欲就会减退了耶。”

    “中间不是还有十三年呢吗?你连这普通又安稳的十三年都不愿意留给我吗?”

    “我想你除了不吃面包以外那么纯正的一个德国人,也许XP也是纯正的德——”

    “不能因为我是德国人就要这么被你欺负,”他拒绝的语气反正不太强硬,“丽兹,我们还有很长的婚姻生活,细水长流,别只顾着好玩儿什么都想马上试一试。”

    “你要总是这么透着股绥靖意味儿的拒绝指望敌人的怜悯可不行,这不是你们的作风Deutscher。”我遗憾地扒拉扒拉手机里的淘宝,“那行吧……我浏览了好多商品呢。”

    罗凑近一同观赏我的浏览记录:“所有纳入式的都不可以,起码五年——不,七年之内我不会对你开放内部观光权,你只能在地表转转……你看手铐干什么?你到底想对我干什么?”扒拉着屏幕冷静评点,好像初中班主任在批作业:“○爱椅子可以,平时放在健身室也不碍事儿……秋千也行……颜料不错,洗个澡就解决了,下单吧。口枷不行,我不喜欢口枷,影响接吻,如果没有吻我宁可不做。”

    我抬头看他。

    “怎么了?”

    我收回视线,摇摇头:“Mondchen,你有的时候——大部分时候,真的是既涩情又纯爱。”(小月亮。)

    “这什么讨厌的说法,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都那么招人烦?”

    “是嘛,”我转身环住他的脖子,“不如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看到那些玩意儿默认的是用在你自己身上?”摘下他的面罩挂在手腕上,摸着他的嘴唇:“为什么呢,Dr.Trafalgar?”

    “因为我了解你,Verrückt R?slein。”他露出了惯常的冷笑,却被眼眸里柔和的月亮出卖,低头吻住了我。(疯玫瑰。)

    气氛正好,就在我要趁着月黑风高好好享用一下【罗大夫·万圣节限定版】,旁边响起一声尖叫,转头发现一撮吓呆了的小学生,还没等我说什么,他们全都化身尖叫鸡扭头就跑。

    ……鬼修女这个装扮是不是还是有点过激了?

    “明年还是美艳牙医吧,”罗忍着笑捏了捏我的假鼻子,“白大衣上弄点血再提个血迹斑斑的老式钳子一样很有万圣节氛围。”

    “万圣节就该吓人嘛,不吓人叫什么万圣节啊,头上不顶着半拉菜刀我都不好意思出门。”我一边吐槽一边给他把面罩戴回去,“不过你说会不会有人真的浑水摸鱼在万圣节杀人啊?尸体随便一扔混在妖魔鬼怪里,一晚上都发现不了。”

    “有可能。”罗敷衍地点点头,“走吧,不是要去涩谷吗?”

    “嗯……”这时我看到路边一辆眼熟的小金人儿,“嗯?”推了推罗,朝他示意一下:“多弗朗明哥。”

    “他在这儿干什么?”罗厌烦地皱皱眉,拉着我,“走吧。”

    “好久没见了,打个招呼。”我走过去,弯下腰贴近贴了防窥膜的车窗,“Hallo?Ist jemand da?”(有人吗?)

    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我直起身,耸了耸肩,回身一脚用力踹在旁边的树干上,然后迅速拉着罗跑开,就听见身后噼里啪啦叮了咣啷,树冠那点儿秋冬积攒下来的干枝枯叶全掉了下来砸在了多弗朗明哥的车上

    干了坏事儿就跑,回头远远看见车窗降下露出多弗朗明哥那张面无表情的墨镜脸,我简直笑得快断气儿。

    然后乐极生悲脚底下一绊,差点卡个跟头,幸亏被罗拉住了,不然我光洁亮丽的门牙就要下岗了。

    “Сукаблядь!”我站稳了,借着路灯的光看这一地的酒瓶子和在草丛里搂搂抱抱的情侣,“有没有公德心啊!干事儿前先垃圾分类好不好?”

    “我想他们应该不是故意的,丽兹。”罗在那两个人身边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颈侧,抬眼看我。

    “他们只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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