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海上航行了两个星期,我的杂物间的门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考察结束,只是个运气时好时坏的牙医而已。”罗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宣布,“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船长,不能留下克拉丽丝吗?”以夏奇和佩金为首的船员们色彩消沉,“船上好不容易来了个女孩子……”

    “喂!”被忽视的女船员一角怒目而视。

    “啊?这就要回去了吗?”我也很失望,“我还想多看看漂亮大——”被罗的死亡凝视所迫,改了话锋:“——我瓜子还没吃完呢。”

    从向日葵岛弄了两麻袋花盘,大家热热闹闹剥花盘炒瓜子,炒了三大口袋,然后船上有三分之一的人不会嗑瓜子,有三分之一的人狂嗑瓜子肠胃出了问题,另外三分之一狂嗑瓜子嗑出了口腔溃疡。

    然后罗就以医嘱外加船长命令双重霸权强制性地剥夺了我们嗑瓜子的自由,每天每人只能领到很小一包瓜子。

    “你到底想不想走?”罗眉头紧皱,好像想把我的脑袋切开看看,“这是海贼船,不是你的度假小游轮。”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啥,”我有点儿扭扭捏捏,“我回去了,还能再过来吗?”在罗的眉毛扬起来前马上补充:“我会带洗牙机过来哦!给全船的人免——呃,打折洗牙,而且罗大夫你不想看一下我们那边的新鲜医学书籍吗?真的不想看吗?”

    罗闭上了嘴。

    “你对什么感兴趣?”我趁热打铁,刷地掏出小本本,“设备不太行,但是药品和书我搞一搞还是很轻松的,外科?内科?精神科?我先给你搞一套我们学院的课本吧!”

    “我……”罗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船员们,叹了口气,“优先考虑外伤用药和外科、药理学相关的书籍吧。”

    “当海贼真是辛苦了。”我真心诚意地说。

    由此,关于这扇门的讨论从“如何把不速之客赶走永远别再回来”转为了“神秘门的工作原理”,并在心脏海贼团船长特拉法尔加·罗的主持下,开展了一系列实验。

    经过控制变量法多次实验,我们得知,只有我可以打开这扇门,而这边唯一能控制的是,下潜的时候门不能被从我这边开启,打开门仍是杂物间。我这边除了我之外的人开门也不会通往那边,但是如果是那边的人拿着我的物品,就能打开门,而且这个物品也是有限定的。

    “好像只有我第一次穿过来时贴身的物品能当‘钥匙’用哦。”我摸着刚刚用来实验的手镯,做出一副聪明人的样子。

    真正的聪明人,罗,纵容了我对他实验成果的窃取行为,拿着我的解剖学课本刷刷一目十行:“这样我就放心了,起码不会再有莫名其妙的人出现在我的船上。”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天花板:“也不一定,你这么弱,万一有人砍了你的手开门……看来也不能太放心。”

    “别说这种话诅咒别人啊混蛋!”

    “船长!”夏奇探头,“已经靠近冰霜岛了!”

    罗放下书:“知道了,准备靠岸。”

    我赶快举手:“罗大夫,今天我留守吧!”

    他回头,面带揶揄之色:“往常不都是第一个要上岛闲晃的吗?怎么,刚刚洗脱嫌疑就按耐不住要动手了?”

    “对啊,我要开走你们的船,留你们滞留岛上靠跳脱衣舞为生。”我白了他一眼,又正经解释一句,“我正赶上月经期,不想在冬岛上到处走。”捶着桌子作败犬状:“混蛋啊!我想吃冰霜岛的清酒抹茶冰淇淋啊!”

    “不行。”罗冷酷地拒绝了。

    “那个很有名哎,和之国的配方加上冰霜岛的原料,都上了伟大航路特产名录呢,不过经期不能吃冷饮吧?”作为医疗船上的船员,佩金态度很自然普通,“那给你带点儿热腾腾的食物回来吧!”

    “拜托了哦!”

    送走上岛人员,我和贝波一起待在瞭望台上,贝波在对着岛画地图,我抱着热水袋靠在贝波毛茸茸软乎乎的毛皮上嗑九死一生从船长室偷出来的瓜子。

    “贝波,”百无聊赖,我开始骚扰贝波,“你怎么不上岛去玩儿?”

    “要我留下,”贝波学着罗的语气,“‘看好船和牙医当家的’。”又用不屑的语气:“我也不想上岸,岛上又没有母熊。”

    “哦……”我嗑开一颗瓜子,捏着瓜子仁放在纸折的小篮子里,“这么说,他们是上岛找女人去的?”

    “海上航行这么辛苦,总要放松一下的,”贝波认真地说,“对身体好。”

    真像是个医疗船会采用的理由。

    “那罗呢?他也会吗?”我问他,“看他的穿衣打扮感觉是玩儿得挺花的那种,但是气质又实在性冷淡,好矛盾啊。”

    “也是正常男人啊!”贝波义正辞严地维护过船长之后,又怀疑地打量我,“你不是在觊觎的身体吧?”

    我没好气地说:“怎么不是?我一直在觊觎,日想夜想。”一口气吃光了纸篮子里的瓜子仁,把篮子揉成一团:“好冷,我回医务室躺尸了。”

    在医务室的床上躺了一会儿,就快要迷迷糊糊坠入梦乡,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揉着眼睛坐起来,发了一会儿愣,起身打着哈欠出门去看。

    罗扛着鬼哭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岛的方向,回头看我:“大白天睡觉也太享受了,牙医当家的。”

    “没睡着,被你吵醒了。”我眯着眼睛看远处那个橘红色的背影,“贝波走了?”

    “嗯,既然我回来了就换他去岛上逛逛。”罗越过我朝船舱走去,“给你带了炖肉和热红豆沙,来吃吧。”

    “不要用那种喂猫的口吻啦。”

    “你心里清楚你和一只猫我更希望喂的是谁。”

    “是猫吗?”

    “不,是你——当然是猫,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到了餐厅,我轻车熟路地拿出盘子和餐具,把罗带回来的菜放进瓷盆里,他到水池边洗过手,很自然地接过我刚拿的盘子放到了桌上,然后自己坐下了。

    “……你没吃呢?”我只好回身再拿一个。

    “嗯。”

    我犹豫了一下,谨慎地开口:“你们去岛上,是去找女人了吗?”

    “只要完成了分配的任务,其余时间船员怎么支配,就算是身为船长的我也没理由管太多。”罗喝了一口汤,平静地回答。

    “那你呢?”我舀了一勺肉汁浇在米饭上,“你去了吗?”

    他抬眼看我,眼神锐利:“我要是去了,那是谁给你买饭呢?”

    “呃?你们都下船快一个半小时了吧?”我下意识开始计算,“买饭半个小时,来回路程半个小时,找女人——”在看到一个特拉法尔加·罗式的冷笑时及时地闭上了嘴。

    “只有发情的动物才会匆匆忙忙□□,”罗用那样的笑容回复我,“就算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我也不介意花点时间挑选一个优质的对象,在一个舒适的环境循序渐进地进行性行为,然后睡到自然醒——我好歹还是有一定生活品质追求的人类。”

    “啊,也是呢,哈哈哈哈……”我干笑两声,慌不择路地问起另一个让我想掐死自己的问题,“那你眼里的优质对象,是什么样的?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啊?”

    “如果我浪费时间回答了你的蠢问题,你最好能给我变出来一个,阿比奥梅德·克拉丽丝。”罗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绿白双色的甜筒。

    “清酒抹茶冰淇淋!”我瞪大眼,“我不能吃!”

    “但是我能。”他慢条斯理舔着冰淇淋,“确实很好吃。”恶劣地咧开嘴角:“感、谢、推、荐。”

    这个狗男人!早晚我要把他卖给海军!

    吃过饭,我刷着碗,把刷干净的餐具递给罗:“那你一会儿还要去岛上吗?”

    “不去。”罗接过,用干布擦干,“我在船长室睡。”

    我本来想跟他说既然大家都不在船上那我就回我那边去好了,听他这样说,又把话咽了回去,轻快地回答:“那太好了,我不用守夜了!”

    “你在想什么美事?”冷血无情的恶魔说,“我们两个轮流守夜,你守上半夜。”

    于是在冬岛的寒冷气候里,我在瞭望室里一边诅咒特拉法尔加·罗一边强撑着睡眼守夜。

    然后在半夜一点毫无悬念地睡死过去。

    再然后一睁眼就看到罗端着杯子坐在窗台上。

    “……几点了?”我从桌子上直起腰,拉住披在身上差点滑下去的外套。

    “还早着呢,只不过早上九点二十一而已,勤劳能干的牙医当家的。”果不其然是一顿挖苦。

    这么晚了?那我就是在瞭望台趴着睡了一晚?

    奇怪,身体没有一点僵硬的感觉啊……

    “你既然都默默来顶岗守夜了,就不能好心地把人家搬到床上舒舒服服地睡吗?”我把外套还给他。

    他接过外套随意搭在一边:“我当然能,但是何必呢?”

    我翻了个白眼,努力告诫自己别和他生气:“好了,那我要回去了,该开学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就不会怎么过来了。”

    “嗯。”他应了一声,指了指冰箱,“冰箱里那个蓝色的袋子你拿走。”

    我打开冰箱,果然看见一个蓝色的纸袋子。

    里面是装在盒子里的清酒抹茶冰淇淋。

    这个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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