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好饿。

    我居然被饿醒了。

    我肚子咕噜咕噜响,对于睡眠的渴望只能向饥饿妥协,梦游一样爬下床飘进浴室,试图用最快速度搞定洗漱吃饭,然后继续回来躺尸。

    诶,换牙刷了啊,这么快就三个月了哦……

    刷了牙,洗了脸,把头发捯饬成一个能见人的状态,愉快地出门觅食——

    等一下。

    我站在门口,左右张望这条完全陌生的走廊。

    这是哪儿?

    我又不小心触发“门”了?

    “哦,小丽兹,早上好啊。”

    “早上好罗西——”我习惯性地扭脸仰头回应,被眼前留着山羊胡叼着烟斗的男人吓了一大跳,“你谁啊?!”

    两分钟后,我坐在了食堂,面前是三十九岁的特拉法尔加·罗。

    “所以这是十三年后?”我已经心如止水了。

    “嗯。”他支着头看我。

    “吓我一跳,一开门看见个陌生的地儿还以为跳去海军基地了呢。”我环顾食堂,“感觉其他地方也变了好多……”

    “换了船。”他一语带过,又问我,“你从什么时间点过来?”

    “呃,”这个还是很好回答的,“我睡着前我们在十二宫岛唠闲嗑。”

    他哦了一声,就没再问别的。

    从震惊中缓过来,我抱着随遇而安的乐观心态,开始观赏我十三年后的爱人兼床搭子——

    我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戒圈上只剩下空空的凹槽,我用树脂封进去的头发没有了。

    十三年,可能发生很多事哎。

    “那个,罗,为了避免我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来,我想先确认一下,”我及时刹住往他胸口V领深处探照的视线,谨慎地说,“十三年后的现在,我们的婚姻还是存续状态吗?”

    “当然,不然你还想跟谁存续?”

    “呃,那感情还良好吗?”

    他用一种让我背后发毛的眼神凝视着我。

    我被他看得很心虚:“怎、怎么了?不会是分居拉扯状态吧?婚姻还在但是感情破裂了吗?”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才慢慢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恶劣笑容:“你还活着,不是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吗?”

    “……我一定要给这条时间线上的自己留个条子,让她回来揍得你喵不出声,”我回了他个甜美的笑容,“我不信十三年过去了游戏果实里连三十亿都没有。”

    罗抬眼,大概是想象了一下:“嗯,如果不认真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输得很惨呢。”

    “那可太好了,请务必放放水。”

    三十九岁的罗,和二十六岁差别也不是很大,可能他那胡子年轻的时候不显年轻、人到中年反而俏丽了起来,比较一目了然的是头上的帽子换成了德比帽,当然图案还是那个斑点。

    就是说,我刚从十三年前过来就要求他脱光了给我看看,是不是不太礼貌?

    “嗯,上来就目的性这么强,显得很急色。”

    我吓了一跳,捂住嘴:“我说出来了吗?”

    “没有。”他表情淡然地喝了一口咖啡,“但我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丽兹,我们在一起十六年了,我比了解自己的心脏还要了解你。”

    “那能让我看看你的心脏吗?”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又及时补充,“不是要掏出来的那种看……”

    他叹了口气:“丽兹,我的妻子突然回溯了,我也很慌张,你总得给我一点适应的时间。”

    我仔细看他:“你好像情绪不高……怎么?老婆年轻了不高兴吗?”

    “我高兴得起来吗?”他慢条斯理中带着阴阳怪气,“现在你二十六,我已经三十九了,再过两年都该更年期了,正好是容易胡思乱想的阶段。”语气越来越做作:“正在猜疑我那小我十三岁的恋人会不会不爱我了会不会开始厌倦我了……”啧了一声:“糟糕,我会不会在这种内耗里逐渐死掉啊。”

    “……我允许你提前老年痴呆,能不能定期把脑子里我随口跑火车的话删一删啊?”我头好痛,“命运给你一个记忆力惊世骇俗的脑子是叫你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早日攻克绝症带领人类找到长生不老的秘诀,不是叫你一字不落地记老婆的胡话的!”

    他看着我,朝我招招手:“过来。”

    “你让我我过去我就过去那我多——”

    “Shambles。”

    然后我就到了他腿上。

    “觉得我情绪不高,是吧?”他扶着我的后腰,仰头看我,“今天是我们结婚十三周年纪念日。”

    “啊?”我干笑两声,“真不好意思啊,这么有意义的日子把你老婆搞丢了……”对上他的眼神,马上严肃起来:“对不起,我会承担起责任的!”

    “是吗,那就有劳了。”他的手移向我的腹前,轻轻按了按,“你饿了。”

    “是呢,”我正用食指勾着他的衣领悄悄往里看,“那走吧。”

    他拍掉我的手,把我放在桌子上,起身朝流理台走去:“先吃饭。”

    我有罪,我的爱人在关心我唱歌儿的胃,我却满脑子都是拉着他涩涩,我有罪。

    我看着他背对着我点火、鼓捣锅,走过去从背后帮他把袖子挽高了一点,手指描过他小臂上的纹身:“咦,你添了东西呀。”

    原来简约的太阳形纹身增添了些细节,变得更加精致,像什么艺术品一样。

    “你别捣乱啊,”他拿了个蛋在锅边一磕打进去,“小心我手抖烫了你。”

    “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的啊,”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当下的情况,“早就该脱敏了像左手摸右手一样没感觉了吧。”

    “但是我对你一直无法抗拒啊。”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啊!

    啊!!

    啊!!!

    这谁啊?!

    是哪个小天才把他调教成这样的?

    是我吗?!

    “罗,”我整个人都有点儿恍恍惚惚,“你这十三年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

    “还好吧。”他把煎蛋盛到盘子里,又从旁边的烤箱里拿出岩烧吐司,“别说话了,看在结婚纪念日的份上,让我清净一下吧。”

    “结婚纪念日你还早早起床了,”我嘀咕着,“应该一起赖床到中午嘛……”

    “那谁给你做早饭呢?”他把盘子放在桌上,“别吹毛求疵了,快过来吃饭吧,肚子叫得整个伟大航路都听见了。”

    “那你有没有听见它在大骂‘特拉法尔加·罗你这个狗男人’啊?”我翻了他个白眼。

    “那倒没有,”他走过来给了我见面后的第一个吻,从我的侧腰摩挲到小腹,指尖点了点,“我只听见这里在说想要我。”

    “十三年还没吃腻?”我抬手摸摸他的胡子。

    他笑了:“永远都吃不腻。”又低头吻我。

    吐司是干巴巴的,不然罗也不会讨厌它,但是上面的芝士烤得恰到好处,外加上煎蛋还是心形的,所以总的来说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吃饱了。”我把盘子送回到水池边,“然后我们去哪儿?”

    “想在船上转转吗?”他问我。

    “想!”我低头看看身上的睡衣,“那我是不是得换身得体一点儿的衣服?”

    “你对‘得体’的追求总是在不必要的时候出现又在必要的时候消失。”

    哼。

    回到船长室,怀着找不同的眼光去看,果然就和我熟悉的地方有所不同了,房间更大,书也更多了,床的款式不一样,不过过去的一些小摆设还留着,也很符合罗念旧、喜欢收集的习惯。

    “哇——衣服的品味虽然不像以前那样鲜艳,不过奔放的款式倒是让人放下心来了,”我扯出一件白色的灯笼袖衬衫,“就是这个领口是不是太低了点儿……”

    “你看的是我的衣柜。”

    “抱歉。”我关上这扇柜门,打开旁边那个,果然花哨了许多,“噢噢噢这才是我的风格嘛!”

    他斜倚着书架:“需要我回避吗?”

    “那倒是不用,不过如果可以我脱一件你也跟着脱一件就好了。”

    罗叹了口气,摘下帽子放在一边,抬手就把身上的衬衫脱了。

    哇——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为我们院长的胸——不是,行动力感到着迷。

    “哇……”我手放在他腰上转着圈欣赏,“完全熟透了啊罗大夫,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我这些年过得有多快乐了。”

    他居然还打了脐!钉!

    哇靠,这简直是打在了我的XP上啊……

    “谢谢,我就当做是赞美收下了。”

    “别客气,我的赞美系统就是为了您这样的美人而生——噢!这是啥!”我转到他的后腰,看着裤腰上面露出的枝枝叶叶,“这是什么啊罗!”

    “纹身。”他的语气好像我有多少见多怪。

    “我当然知道是纹身!”我勾着他的裤腰往下拉,看清那幅图案,“哦我的天哦我的天,这也太涩了吧,洗澡的时候夏奇他们得怎么看你啊?”

    依旧是纯黑的线条,蜿蜿蜒蜒的忍冬纹从后腰一直延伸到胯骨,正中间骶骨处纹了一朵,呃……

    石蒜?

    这么百无禁忌的吗?

    果然只有掺杂了怖惧才是上等的色欲啊!

    我摸着那朵石蒜:“石蒜碱有毒吧?”

    “有抑制心率及增加气管分泌的作用。”他握着我的手腕把我拉到身前。

    “咦,”我顺手拈起他胸前垂着的挂坠盒,“你还留着呢啊?”打开看里面已经有点褪色的照片。

    他从我那儿抢走了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它,现在居然都能大大方方挂在身上了,真是有长进。

    “我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能留。”他扣上挂坠盒,让它垂回去。

    我又换了个玩具,拨弄着他乳环底下的血红坠子:“罗,你知道我在思考什么吗?”

    “嗯?”

    “我在想,得是什么体位才能看到你后腰的纹身呢……”

    “你还真是坚持不懈用下流话让我难堪啊。”他捏住我的手指,让我别光顾着玩坠子而是去触碰坠子穿过的、更柔软的东西,“我的本意是一个暗示,用在我想要邀请我的妻子快活一晚又不太想说出来的时候。”

    “现在吗?”我捏了捏。

    “不是现在,丽兹。”他笑着拍了拍我的侧腰,“别让我一整天都把你困在船舱里,去吧,换件衣服我们出去走走。”

    我恋恋不舍地最后摸了把他腹前的玫瑰,走回到衣柜边:“你想看我穿什么?”

    “你自己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

    “那就这件吧!”我拎出一件珍珠白的长裙扔在床上,然后就开始麻利脱衣服,还不忘了指使罗,“你也别闲着啊,我内衣放哪儿了快给我找找。”

    他叹了口气,从书架边直起身,蹲下拉开长抽屉:“要什么颜色的?”

    “抹胸的就行,颜色看你喜欢吧。”

    “你啊,真是每一句话都在考验我的意志力。”他又叹气,窸窸窣窣翻了一会儿,递给我一件黑色蕾丝款。

    我接过,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你看你还是喜欢野猫不是?”

    “别说了‘看你喜欢’然后又对人家的喜好指指点点。”他站起来,很自觉地过来帮我扣暗扣。

    “我又没说不好。”我把头发拨到身前,看见床上凌乱的被子边摆了个缎面的礼盒,“那是什么?”

    “周年礼物,你起床时没看见吗?”

    “我本来都没打算起床、想睡回笼觉来着。”我弯腰把它拖过来,“是什——哦!”

    是一副祖母绿的首饰,光华熠熠,色泽浓艳。

    “和你的眼睛颜色一样,”他搂住我的腰,低头吻了吻我的颈侧,“所以我猜想配你的头发会很美。”

    红发的姑娘跟着爱丽儿的搭配总不会有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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