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医院
“黎诺......黎诺？”
黎诺的思绪从遥远的时空里回笼，她扯了扯嘴角试图表现自己是无比清醒的。
但她不知道在外人看来，此刻的自己活像一个女鬼。苍白瘦削的脸上，一丝怪异的干笑尴尬维持。
“该吃药了。”小张护士伸手递过一捧五颜六色的药丸，眼里是浓浓的担忧。
黎诺盯着那药又陷入了沉思。她真的没有病，意识清楚，身体上无伤无痛，只是精神不太好罢了，她估计都是这药害的。
一定得逃离这地方！她暗自下决心。找准机会就跑，一刻也耽误不起了，否则谁知道那药什么时候就把正常人也给变成一个傻子。
可是，黎诺要离开几乎是有点儿痴心妄想。这层的护士一个个像是看守囚犯的狱警，她移动一下都要被好几道目光监视。
她也逃跑过，当时医院里遇上医闹，楼上楼下都乱哄哄的，她趁机溜出了病房。不过只跑到电梯口就被小张护士逮回来了，她用遇上了鬼的表情看着黎诺。
黎诺房间的窗户外有一颗巨大的香樟，风一吹就哗啦啦翻动树叶，她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听外边的声响。
下午五点的阳光已经有些蔫蔫的了，黎诺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骨头嘎啦嘎啦响像是破旧的三轮车在艰难地爬坡。阳光在光洁的地板上投射下一片巨大的阴影，黎诺看着那影子越拉越长直至最终消失。
“啊！还我儿子啊！啊......”女人凄厉的哭喊将黎诺从浅眠中惊醒。
噼里啪啦！一阵玻璃破碎的尖锐巨响夹杂着男人女人的咒骂。“又遇上医闹了吗？”黎诺嘟囔。
门外不时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冲着楼下去的。
黎诺听着声音数脚步，这样算来，一层楼的人员约莫是都不在了。
一个大胆却又预谋已久的想法破土萌发，且虽是刚出现的念头她却马上将它变为了实际行动。
这次的逃跑她一刻不敢耽搁，用尽全身力气，肺部都因为这强烈的气流交换而感觉要爆炸。
电梯不能走，楼梯！
黑洞洞的楼梯像是通往地狱的冥路，但她没有害怕，离开的念头驱使她英勇无畏。
一层层的感应灯相继亮起，又熄灭。
终于，黎诺在一个拐角处迎来了她日思夜想的自由！
等等，欣喜过后，她又陷入了迷茫的空洞中。她该去哪里？她本来应该......属于哪里的呢？
糟了糟了，她难不成真有什么问题？一定是那药，一定的。
“她跑了！护士长，是那个病人！”
黎诺不得不结束这短暂的苦恼，小张护士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她的逃跑。她一边往医院大门跑一边思考究竟是什么让她成为“是那个病人”这样的描述对象。
三步并作两步奔走，可对于一个长期躺在病床上且服用药物的“患者”来说，黎诺实在是透支了全部体力，现下她脚下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把倒在湿漉漉的青草地上。
她瘫软了几近一分多钟，身体的机能才缓慢重启，这也是为什么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已身陷一个陌生环境。
这是一处车流并没有那么繁忙的十字路口，橙黄的路灯本就昏昏沉沉，此刻黑压压的天空又忽飘起了千万缕细雨丝，迷迷蒙蒙，分不清是哪一方人间。
黎诺一阵瑟缩，记起方才慌忙中是从一条斜插进主干道的小路来的，于是扭头找寻。
可是她越找越慌张，路呢？路明明刚刚还在的！
主干道上本就稀少的车流，好像受了什么统一的指示，一瞬间似乎都凭空消失了。
雾气蒙蒙的十字路口一片宁寂。
黎诺觉得自己的血液在倒流，手脚发凉，她害怕得想哭喊嘶吼，可偏偏喉头干紧，连哼唧声也无法发出。
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将去面见伟大的耶稣时，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死静。
“咚咚，咚咚”一下一下，坚实的步伐让黎诺的心也莫名跟着安定下来。
鼓起剩下为数不多的勇气，她朝声音的源头探脖子。
厚重的雾气包裹着万象，一团橘光在雾里挣扎，像勇猛的武士一般，撕破黑暗。
脚步越来越接近，橘光越发清晰亮眼，直到黎诺可以从雾里看出两个隐约的轮廓来。
一高一矮，皆是瘦弱的身材，那团橘光正是由他们手里发出。
“闭上眼，别回头，雾气漫漫凡人丢。心生恐怖万物祭，清明无畏得自由，得自由......”
轻灵的童音似吟似唱，黎诺怔怔地听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道童音突然气呼呼的发颤：“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蠢女人，再不闭眼你就去和阎王大眼瞪小眼吧！”
黎诺更加一头雾水了。
刚想开口询问，突然有股冷冽的风从背后起来猛一下灌进她的脖颈。黎诺的皮肤上战栗起密密麻麻的小鸡皮，下意识转头。
“别！”清润的男声语气有些急。
黎诺及时停住，抬眼看向他。
前方那两道轮廓此时已然完全暴露在雾气外，是一个高瘦的黑衣服男人牵着一个揪着冲天把的幼童，那孩子手里正提着一盏坠着长长流苏的灯笼。
黎诺的心里瞬间涌起强烈的熟悉感，她和那男人一定是认识的！
“你喜欢喝酒吗。”黑衣服男人突然冒出没头没脑的一句。
“我吗？”黎诺指了指自己。
“真是个呆头鹅......”那孩子撇了撇嘴，黑衣服男人闻言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黎诺被这声笑吸引住了，仔细打量一米外的男人。
高高瘦瘦，脸也长得真不赖，眉眼之间传一股自然风流，又偏偏是冷峻的气质。
“笨女人，你别盯着我哥流口水呀！”小屁孩竖起眉毛，脸上气鼓鼓的。
黎诺有些挂不住，低下头暗自懊悔自己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欣赏帅哥。
“我喝啤酒的，只是把它当苦一点的碳酸饮料......”黎诺开始喋喋不休。
不等说完，扑面而来一阵劲风，黎诺最后看到的只有速度快得不像样的男人奔跑时翻飞的衣角。
眼前一片黑暗，眼皮上有清凉的触感。
“你到底要闭眼到什么时候呀！让你闭的时候又不闭。”小孩嘟嘟囔囔。
黎诺这才意识到眼皮上那清凉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是那个男人冲过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陈川，别这样。”男人顺势拍了下小孩毛茸茸的脑袋。
黎诺看见男人的手指修长匀称，再往上，那让人感觉蕴满了力量的手腕处有一朵绽放的小白菊，好别致的纹身。
“快回家吧。”他注意到黎诺的视线，立即将手腕隐入黑沉沉的衣袖里去。
黎诺愣住了，家？她没有家，她是个孤儿。
男人牵起小孩的手与她擦肩：“已经安全了，快回家吧。”
突然一阵救护车的警笛尖锐地划破宁静，黎诺被吓得惊恐地攥住男人的衣袖。
“有人在抓我，你可以救救我吗！”
大概任谁见了她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正常人。
男人皱起眉头。
黎诺松开他的袖子，改为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
“求求你！”
警笛声像催命的厉鬼越来越近，黎诺哀求地望向他的眼睛，身子不住地抖动。
男人的眼神无波无澜，像是一潭无底的深水，一些复杂的情绪划过霎那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将自己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转而与她十指紧扣。
黎诺被他拉着，两旁的树木飞速后退，她分出一丝心神惊叹那么小的孩子居然跟得上他们。
她不知道的是，原本被大雾葬在怀里的街道早已悄然鲜活起来，恢复了往常稀疏的车流，往常那样明亮的街灯。蒙蒙的细雨收了势，墨蓝的天空中星星在迷离闪烁。
黎诺的思绪从遥远的时空里回笼，她扯了扯嘴角试图表现自己是无比清醒的。
但她不知道在外人看来，此刻的自己活像一个女鬼。苍白瘦削的脸上，一丝怪异的干笑尴尬维持。
“该吃药了。”小张护士伸手递过一捧五颜六色的药丸，眼里是浓浓的担忧。
黎诺盯着那药又陷入了沉思。她真的没有病，意识清楚，身体上无伤无痛，只是精神不太好罢了，她估计都是这药害的。
一定得逃离这地方！她暗自下决心。找准机会就跑，一刻也耽误不起了，否则谁知道那药什么时候就把正常人也给变成一个傻子。
可是，黎诺要离开几乎是有点儿痴心妄想。这层的护士一个个像是看守囚犯的狱警，她移动一下都要被好几道目光监视。
她也逃跑过，当时医院里遇上医闹，楼上楼下都乱哄哄的，她趁机溜出了病房。不过只跑到电梯口就被小张护士逮回来了，她用遇上了鬼的表情看着黎诺。
黎诺房间的窗户外有一颗巨大的香樟，风一吹就哗啦啦翻动树叶，她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听外边的声响。
下午五点的阳光已经有些蔫蔫的了，黎诺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骨头嘎啦嘎啦响像是破旧的三轮车在艰难地爬坡。阳光在光洁的地板上投射下一片巨大的阴影，黎诺看着那影子越拉越长直至最终消失。
“啊！还我儿子啊！啊......”女人凄厉的哭喊将黎诺从浅眠中惊醒。
噼里啪啦！一阵玻璃破碎的尖锐巨响夹杂着男人女人的咒骂。“又遇上医闹了吗？”黎诺嘟囔。
门外不时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冲着楼下去的。
黎诺听着声音数脚步，这样算来，一层楼的人员约莫是都不在了。
一个大胆却又预谋已久的想法破土萌发，且虽是刚出现的念头她却马上将它变为了实际行动。
这次的逃跑她一刻不敢耽搁，用尽全身力气，肺部都因为这强烈的气流交换而感觉要爆炸。
电梯不能走，楼梯！
黑洞洞的楼梯像是通往地狱的冥路，但她没有害怕，离开的念头驱使她英勇无畏。
一层层的感应灯相继亮起，又熄灭。
终于，黎诺在一个拐角处迎来了她日思夜想的自由！
等等，欣喜过后，她又陷入了迷茫的空洞中。她该去哪里？她本来应该......属于哪里的呢？
糟了糟了，她难不成真有什么问题？一定是那药，一定的。
“她跑了！护士长，是那个病人！”
黎诺不得不结束这短暂的苦恼，小张护士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她的逃跑。她一边往医院大门跑一边思考究竟是什么让她成为“是那个病人”这样的描述对象。
三步并作两步奔走，可对于一个长期躺在病床上且服用药物的“患者”来说，黎诺实在是透支了全部体力，现下她脚下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把倒在湿漉漉的青草地上。
她瘫软了几近一分多钟，身体的机能才缓慢重启，这也是为什么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已身陷一个陌生环境。
这是一处车流并没有那么繁忙的十字路口，橙黄的路灯本就昏昏沉沉，此刻黑压压的天空又忽飘起了千万缕细雨丝，迷迷蒙蒙，分不清是哪一方人间。
黎诺一阵瑟缩，记起方才慌忙中是从一条斜插进主干道的小路来的，于是扭头找寻。
可是她越找越慌张，路呢？路明明刚刚还在的！
主干道上本就稀少的车流，好像受了什么统一的指示，一瞬间似乎都凭空消失了。
雾气蒙蒙的十字路口一片宁寂。
黎诺觉得自己的血液在倒流，手脚发凉，她害怕得想哭喊嘶吼，可偏偏喉头干紧，连哼唧声也无法发出。
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将去面见伟大的耶稣时，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死静。
“咚咚，咚咚”一下一下，坚实的步伐让黎诺的心也莫名跟着安定下来。
鼓起剩下为数不多的勇气，她朝声音的源头探脖子。
厚重的雾气包裹着万象，一团橘光在雾里挣扎，像勇猛的武士一般，撕破黑暗。
脚步越来越接近，橘光越发清晰亮眼，直到黎诺可以从雾里看出两个隐约的轮廓来。
一高一矮，皆是瘦弱的身材，那团橘光正是由他们手里发出。
“闭上眼，别回头，雾气漫漫凡人丢。心生恐怖万物祭，清明无畏得自由，得自由......”
轻灵的童音似吟似唱，黎诺怔怔地听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道童音突然气呼呼的发颤：“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蠢女人，再不闭眼你就去和阎王大眼瞪小眼吧！”
黎诺更加一头雾水了。
刚想开口询问，突然有股冷冽的风从背后起来猛一下灌进她的脖颈。黎诺的皮肤上战栗起密密麻麻的小鸡皮，下意识转头。
“别！”清润的男声语气有些急。
黎诺及时停住，抬眼看向他。
前方那两道轮廓此时已然完全暴露在雾气外，是一个高瘦的黑衣服男人牵着一个揪着冲天把的幼童，那孩子手里正提着一盏坠着长长流苏的灯笼。
黎诺的心里瞬间涌起强烈的熟悉感，她和那男人一定是认识的！
“你喜欢喝酒吗。”黑衣服男人突然冒出没头没脑的一句。
“我吗？”黎诺指了指自己。
“真是个呆头鹅......”那孩子撇了撇嘴，黑衣服男人闻言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黎诺被这声笑吸引住了，仔细打量一米外的男人。
高高瘦瘦，脸也长得真不赖，眉眼之间传一股自然风流，又偏偏是冷峻的气质。
“笨女人，你别盯着我哥流口水呀！”小屁孩竖起眉毛，脸上气鼓鼓的。
黎诺有些挂不住，低下头暗自懊悔自己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欣赏帅哥。
“我喝啤酒的，只是把它当苦一点的碳酸饮料......”黎诺开始喋喋不休。
不等说完，扑面而来一阵劲风，黎诺最后看到的只有速度快得不像样的男人奔跑时翻飞的衣角。
眼前一片黑暗，眼皮上有清凉的触感。
“你到底要闭眼到什么时候呀！让你闭的时候又不闭。”小孩嘟嘟囔囔。
黎诺这才意识到眼皮上那清凉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是那个男人冲过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陈川，别这样。”男人顺势拍了下小孩毛茸茸的脑袋。
黎诺看见男人的手指修长匀称，再往上，那让人感觉蕴满了力量的手腕处有一朵绽放的小白菊，好别致的纹身。
“快回家吧。”他注意到黎诺的视线，立即将手腕隐入黑沉沉的衣袖里去。
黎诺愣住了，家？她没有家，她是个孤儿。
男人牵起小孩的手与她擦肩：“已经安全了，快回家吧。”
突然一阵救护车的警笛尖锐地划破宁静，黎诺被吓得惊恐地攥住男人的衣袖。
“有人在抓我，你可以救救我吗！”
大概任谁见了她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正常人。
男人皱起眉头。
黎诺松开他的袖子，改为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
“求求你！”
警笛声像催命的厉鬼越来越近，黎诺哀求地望向他的眼睛，身子不住地抖动。
男人的眼神无波无澜，像是一潭无底的深水，一些复杂的情绪划过霎那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将自己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转而与她十指紧扣。
黎诺被他拉着，两旁的树木飞速后退，她分出一丝心神惊叹那么小的孩子居然跟得上他们。
她不知道的是，原本被大雾葬在怀里的街道早已悄然鲜活起来，恢复了往常稀疏的车流，往常那样明亮的街灯。蒙蒙的细雨收了势，墨蓝的天空中星星在迷离闪烁。